凌波一下子惊醒过来,手足无措地挣了挣,慌乱道:“你……别……”
龙溟一手勒紧缰绳稳住坐骑,一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把美人的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按,干脆地扔下一个字:“睡。”
在他开始动作的一刹那,谢沧行就回过了头,没想到竟看到这样一幕。
凌波只求救似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就被龙溟强行按了回去,始作俑者还不忘扔给自己一个“事急必须从权、一切反对无效”的霸道眼神。
谢沧行呆愣了一秒,直觉地就想飞起一脚踹翻这个公然占自己师侄便宜的臭小子,但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听见凌波一声低呼。
龙溟连忙垂首看去,正对上凌波担忧的目光:“你受伤了?”
龙溟一怔,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医术精湛的凌波,在呼吸吐纳间露出了破绽,近距离接触之下自然无所遁形。
闻言,谢沧行只好放下了揍他的冲动驱马靠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龙溟一抖缰绳,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但这骗不过凌波。她素手一翻,突然拿向龙溟的手腕。
龙溟对她向来是从不防备的,一时竟被捏住了脉门。他习惯性地就想反击,意识到对方是凌波又生生止住,这般忽起忽停扰乱了原本趋于平衡的气劲,体内那条阴寒狡猾的毒蛇仿佛终于觑见了机会,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龙溟的面色霎时一白,握住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坐骑突然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步伐散乱起来。
谢沧行连忙伸手帮他们安抚马匹,面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状况下,追兵随时可能出现,随时可能来一场硬仗,受伤可不是小事。
凌波更是惊悸无比,忙又握住了他的手腕。
龙溟只觉得一股柔和绵密的内力顺着经络徐徐汇入四肢百骸,纠缠着他的阴冷一瞬间消失了,周身像是浸入了暖洋洋的水里,格外舒畅。
可是很快的,这股内力就如泥牛入海一般,被吞噬殆尽,就好像黑暗中走了太久的人好容易见到了光明,却又突然间失去,那黑暗只会比之前更加可怕。
龙溟微微一颤,啪地一下拍开了凌波的手,紧紧咬住了牙关。
凌波又惊又怕,指尖僵冷的触感仍未散去,仿佛被某种猛兽窥伺着一般,她转向谢沧行,声音颤抖:“师伯,我们停一下吧。”
不待谢沧行回答,龙溟先行拒绝了:“不行,不能停。”
短短几个字却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龙溟自己也是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内伤如此厉害,稍有不慎就如排山倒海一般爆发。
可他们还是不能停下,术里不会因为他的存在就放弃任务——这点他再清楚不过,追兵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龙溟喘了几口气,转向谢沧行寻求支持,可对方却只回以一脸为难,正待再劝,却感觉到怀中女子轻微的颤抖,不由得心一沉,莫非仍是波及她了?忙问道:“你还好吗?”
凌波的颤抖却是因为心中难过与害怕,她听见他的声音那样虚弱,不禁眼圈一红,她知道龙溟不喜欢示弱于人,再重的伤也只会忍着。可就算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第一个想到问自己好不好。
尽管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凌波还是尽力平静下来,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羞涩什么体统,侧过身子,伸手环住他,抬头浅浅一笑,柔声说道:“好,我们不停。你靠着我,休息一下吧。”边说,边又不死心地探向龙溟的脉门。
龙溟倏地截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缓了下气息,笑道:“好了,待过了河,我由你摆布。这伤不妨事的,至多若是被人撵上,劳烦你们二位多担待些便是了。”言外之意,为了救他反而伤着自己,可就太不明智了。
凌波闻言却是坚定摇头:“我自有办法。既为医者,岂能不知利害优劣、轻重缓急?”语毕她抬头看他,竟然也是一个“反对坚决无效”的眼神。
龙溟又是惊讶又是无奈,平日里最好说话的人,一旦坚持起来就格外难以动摇,更何况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僵持下去,只好妥协。
那股暖洋洋的内力再度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比之上次更加细腻柔缓,如四月的细雨一般,朦朦胧胧地笼罩了一切。体内的毒蛇感受到不适,先是不安分了一番,却难以逃脱这般的天罗地网,竟渐渐安分了下来。
龙溟稍稍安心,凌波许是真有对策吧,想着想着,眼皮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皱眉,微睁开眼睛,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凌波。他不喜欢在局面不由自己控制的时候失去意识,更不喜欢受人摆布,即便对方是凌波也一样。
可看她那般专注,专注到根本无暇发现自己的小情绪,满面尽是忧愁与浓浓的自责,龙溟在心底暗暗叹气,罢了,由着她去吧。
于是,他轻轻地靠在了凌波的肩头,重又阖上了双眼。
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了谢沧行有些担忧的声音:“凌波,你……吃得消吗?不如我来?”
凌波摇头拒绝:“他这伤,有些棘手,须得小心应付才行。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