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偷偷觑着龙溟的背影,心里有些忐忑。自打重逢,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虽然表面上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觉得他似乎憋着一股气。
对于凌波当时的选择,龙溟是不无意见的。她那样毫不犹豫地跳下船,为什么就不想想留在船上的他呢?难道他的对手不够强大、不够凶险吗?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凌波,近在眼前的危难,总是更加难以坐视。
这道理龙溟并非不懂,只是明白和毫无芥蒂地接受之间,却存在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越是在乎,就越会斤斤计较。
那时,他听到沈天放惊呼凌波的名字,以为她定是遭了什么危难,一时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上许多,最为熟悉的杀招就那样不假思索地使将出来——他只想立刻赶到她身边。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招使的极为不妥,那不是“上官彦韬”可以做到的,这才把鬼王的尸体推入水中,以免被人瞧破端倪。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鬼王的尸体竟阴差阳错地被绳索绊住,而那恰恰是他自己割断的、曾用来固定船锚的绳索。到得那时,他就不得不感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行事在人,成事却终究在天。
原本他也没这么容易得手,但因一直以来隐藏实力,让鬼王放松了戒心,这才侥幸一击得中。
可鬼王的确是个厉害的杀手,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让对手好过。
龙溟仍然记得那一瞬间鬼王暴睁的双眼,和肩头传来的尖锐的刺痛,谁能想到垂死之人竟有那样快的速度、那样大的力量呢?他的反应已经算很快,但鬼王阴寒的掌力还是穿透了皮肉、钻入了血脉,似乎能够直达魂魄一般。
那一刻,他是有些后悔,也有些后怕的。
魔翳说过,会全力以赴地追捕他们,派来追兵,的确可以为了除掉对手而不择手段。而且,除了术里,追兵中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要对他留点余地。
还真是说到做到、半点不含糊!
可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无法挽回,他也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强打起精神来,去救那个害他一瞬之间失去理智的姑娘。
可在这位姑娘的心里,似乎还是她的师伯更重要一些。
他知道凌波在偷偷看他,似乎有好几次都想要策马跟上来,最后却又都悄悄退了开去——就好像在心虚着什么一样。
体内阴魂不散的伤势使得龙溟本来就心情不佳,那股阴寒的内力就如一条潜伏在他体内的毒蛇,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它那湿冷阴寒的身体缓缓蠕动的不适感,一旦有一刻松懈,它就会冒出头来,给人致命一击。
这下便愈发烦躁起来。
凌波觉得自己又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当他不想的时候,她总是拿他毫无办法——她很想像谢沧行那样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说一声谢谢,可却终究不敢,为着一种她也说不清的缘由。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他的好,念着他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念着今后一定要待他更好一点。
这般想着想着,眼皮竟渐渐沉重了起来。
不止是凌波,几番折腾下来,三人俱都是极度疲累,现在还能稳稳坐在马上,只不过是强撑而已。
谢沧行忍不住地频频打着哈欠,瞥见另两人也是一脸疲色,不由得摇头叹气,这般连番恶斗,委实太辛苦了些。
可是,他们无法负担得起哪怕片刻的停歇。事到如今,他们根本没有余暇抹掉行走的痕迹,惟有指望比追兵快一点赶到目的地而已。
只见凌波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去,看得龙溟又心疼又无奈。
终于,他决定不再由着她这样折磨自己的神经,纵身一跃与凌波共乘一骑,伸臂牢牢扣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