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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坟场黑猫

且说张奉孝抛下秦琪儿,坐上归家的长途客车,心里云滚浪翻。对于二哥的病情,他一直不甚了了,发作的时候很是吓人,事后每次问起,二哥都支吾其辞。从症状来看,似乎是癫痫一类,病理上来说,也就是大脑皮层放电异常。

对秦琪儿所说的怪力乱神,换作别人未必相信,张奉孝却是心如明镜。大哥张赢川本身就是个卦师,通俗点儿讲,就是街头摆摊算卦的,四里八乡有名的打卦先生。张奉孝耳濡目染,对卦术并不陌生。

想当初,在黑屋子结识蔡叔,就是看到他修车招牌上刻着一个不太明显的后天八卦大感兴趣,蔡叔察觉之后招呼他进了黑屋子。

现在想来,秦琪儿所说的瞎子叔,必定也是这一类人物。大金牙既是想搞到蔡叔棺材里那些古物,只怕不会轻易罢手。对大金牙,他并没有好感,但是秦琪儿虽说平日趾高气扬,今天所表现出来的却是普通女孩儿的柔弱,惜玉之心人皆有之,他不想秦琪儿有什么差池。以蔡叔的身手,大金牙怕讨不了好去。

车走得很快,下了公路,转上山道。这条路是硬生生从一个低矮的山头开出来的,被两侧赫黄色的石壁夹在中间。车上人不多,司机旁若无人吞云吐雾,空气污浊。从车窗看出去,天色渐渐晚了,薄得看不到的雾气开始弥漫,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再过了前面一个山口,就得下车靠双条腿走回家了。离家越近,张奉孝心里的疑惑越甚,从**自己喝酒,野坟圈子里练武练胆量,以及后来非逼自己报考历史系,所有这些,以前只是认为大哥易理精湛卜术精良,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往心里去。可如今结合蔡叔着意看重自己一事,恐怕真不那么简单。

汽车停了一下,把张奉孝放下来,又扬长而去。张奉孝撒开脚丫子转上左手边的一条山路。被秦琪儿耽搁了那么长时间,不抄近路,天黑之前未必能到得了家。走了不多时,是一条低矮的土岭,再转过土岭,伴着夏虫的聒噪,一大片土馒头似的坟场扑面而来。

几百个坟堆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条若有若无的小路从坟中间穿过。一阵风起,有些坟头上压着的黄裱纸哗啦啦作响,鬼鸣一般。张奉孝突然心紧了一下,他感觉有些奇怪,先前这条路不知走过多少遍了,从来没有怕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围几个村子里死了人,都是埋在这儿,不知道有多少代了。张奉孝深吸了一口气,紧紧背上的包袱,踏上了小路。两侧的坟堆风吹雨淋,加上人踩,都低矮的不成样子。有几个坟像是被黄鼠狼之类的刨过,露出一个黑呼呼的洞口,一不小心,脚就踩到洞里,他不得不把速度慢了下来。

好容易走出坟场,张奉孝暗笑了一下,心说秦琪儿好厉害,怪力乱神地胡说八道一番,竟让自己也疑神疑鬼起来。往这里埋死人的几个村子,亲戚套亲戚,只怕随便一个坟里埋着的,都认识这个当年满坟地里挖野菜充饥的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刚要往前走,就听身后凄厉的一声猫叫。回头一看,四五米远处一座光秃秃的坟头上,站着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黑猫。这黑猫体形硕大,浑身毛发竖起,朝着自己呲牙裂嘴。

猫本来就有异秉,乡下各种各样的鬼怪故事里,都少不了它的存在。张奉孝以前在坟地里倒没少了跟猫打交道,不过这样毛发漆黑躬身曲背的黑猫,倒是头一次见。仔细看去,那坟堆底下,也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想来这黑猫肯定是刚从洞里钻出来。

张奉孝浑身一激灵,想到了一件事。

传闻说,黑猫极有灵性,若是刚死的人身上跳过一只黑猫,十有八有要诈尸。农村习俗,人死后守灵,一是为了尽心尽意,送死人魂魄在亡魂路上多走一程,二则是防止诈尸。

张奉孝站在当地,手心里全是汗,他在图书馆里读了不少杂书,知道除了中国人相信猫能通灵之外,黑猫还是古埃及传说中的死神守护者。那只猫仍然没有退去的意思,叫声越来越凄厉。

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张奉孝四下里看看,也没见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出现,弯腰捡了一块碎石,一扬手,砸向黑猫。黑猫反应好快,紧绷的身体突然向上跳起,不但躲过了石子,落地顿了一下,径直扑了过来。

张奉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畜生,竟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黑猫来势很快,这时候也来不及再弯腰捡东西,只好往旁边一闪,右手成掌,看准黑猫来势,狠狠的砍了下去。

黑猫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眼看就要被他劈中,却突然姿势怪异的扭了几扭,落到地上。还没等张奉孝补上一脚,它奇怪地掉头窜了回去,仍旧趴在先前那个坟头上,呜呜咆哮个不停。

张奉孝心中一凛,看样子这黑猫有些来历。要么是那坟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守护,黑猫不能离得太远,要么是有什么诡异的力量控制着它的活动。换作往日,张奉孝哪怕是把坟掘开,也要一探究竟,可是现在天色渐晚,再不回去,又要惹大哥不高兴了。

黑猫任由他转身离去,叫声停了,也没有追上来。张奉孝拽开步子,紧赶了一程,不一会儿就到了西边的村口。借着尚存的一丝天光,细细看去,村子跟三年前自己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土墙茅屋,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他不由叹了口气,外面多精彩,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跟这里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代一代的父老乡亲们就生活在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终日劳作,就为了简简单单地填饱肚子。

来到自家门前,刚要推门进去,突然发现两扇破落得不成样子的门板上,一左一右贴着两张黄裱纸,张奉孝脑中轰地响了一下,一脚把门踢开。只有家里死了人,才会在门上贴这东西,难道说大哥那封信是……

进了院子,他才发现,北面的堂屋里没点灯。再一打眼,发现院子里那棵老梧桐树底下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一只三脚的香炉里还点着一柱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拔腿刚要往堂屋里冲,东厢房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便是张奉孝次兄,全名张政社。只因左手天生比旁人多出一根小指头,常年头上一根毛不见,脸色蜡黄如鬼,因此有了个“六指头陀”的混名。张奉孝一见是二哥,赶紧煞住脚步,叫道:“二哥!大哥呢?”

张政社默不作声,向前走上一步,右手突然伸出,当胸一拳向张奉孝打到。张奉孝吃了一惊,虽然不知二哥此举何意,见拳头来得凶猛,若是打实了,饶是自己练过几手,只怕也得躺上三两个月。来不及多想,迅捷无匹地向右划出一步,避了开去。

张政社眉毛一扬,在若有若无的天光下,眼睛里神光一闪即灭,不再出手,点点头:“好小子,功夫还没撂下。大哥前几天给你写完信,去了北京,说是找个故人,这当口也该回来了。”

北京哪有什么故人?张奉孝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回头指指梧桐树下的香案:“这是怎么回事?大门上贴的是什么东西?对了,嫂子呢?孩子们呢?”

张政社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一个月前就去世了,大哥不让告诉你。老三,大嫂嫁到咱张家门里,就没享过一天福,这未必不是解脱,不必太难过。等大哥回来再说吧,先进屋喝口水。”

张奉孝像当头挨了一闷棍,耳朵里嗡嗡作响。大哥比自己年长不少,嫂子嫁过来,一直把自己当儿子一般疼爱。二哥天生有病,家里又穷,没能娶上亲,嫂子毫无怨言地让他住在家里,一个瓢里舀水,一口锅里吃饭。张奉孝先前一见到门上糊的黄纸,虽然猜到家里有人出了事儿,只担心两个孩子不好,但万万没料到是嫂子。

张政社知道自己这个三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乍闻噩耗,伤心自是难免,摇了摇头,伸手从奉孝肩上接过包袱,踢了他一脚:“去给大嫂磕个头吧,好歹是个意思。临终前,她最不放心地就是你。张家门里出了你这么个大学生,走到哪里都有光,本来指望着你学好了本事,带侄子侄女去城里看看病,如今是看不到了,唉……”。

张奉孝浑浑噩噩地跟着二哥来到香案前,双膝一软,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磕完一个头起来,猛然间发现香案上像是少了什么东西。细细这么一瞧,不由怒上心来:“嫂子新亡,大哥不在家也就罢了,二哥!怎么连个牌位都没供上?”

张政社苦笑一声,刚要说话,就听院门膨地一声被撞开,跟着就是怒喝:“老二!他不懂事,你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非要让张家断子绝孙你才甘心?”

张政社咬了咬牙,抬头向天,恨恨地呸了一声。张奉孝一听就知道是大哥回来了,他没听明白大哥那话是什么意思,这时候也顾不得站起身来,一弯腰,想先把剩下的两个头磕完了再说。

张赢川脚步极快,转眼间到了奉孝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上提:“老三起来!你想害得你嫂子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张奉孝听他说得严重,也不敢造次,只好直起身来。回头一看,大哥背着一个灰布搭链,浑身上下又是土又是杂草甚是狼狈,不免有些纳闷。

张赢川狠狠地瞪了张政社一眼,替奉孝拍拍腿上的灰土,向两人一打招呼,向堂屋走去。张政社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奉孝别多问,进屋再说。张奉孝满腹狐疑,也不知道两位兄长搞得什么鬼,只好跟了上去。

等兄弟两人进了屋,张赢川已找到火柴点着了油灯。灯点如豆,昏黄的微光照得屋子里隐隐约约,让在学校里已经习惯了日光灯的张奉孝有些憋闷。粗粗一打量,离家三年,堂屋里基本没什么变化,北墙神翕里供着一尊菩萨,一张老式的八仙桌靠北墙放着,桌旁两张椅子已残破不堪,打横一张长凳。

张赢川咳嗽了一声,伸手指指右面的椅子,示意张政社坐下。张政社依言落座,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腊黄色的脸神色阴沉,看不出一点端倪。张奉孝知道这是规矩,长兄若父,在两位兄长面前,自己没有坐的份儿。

本来以为自己三年不归,回到家跟两位兄长怎么着也得好好亲热一番,可没想到连个冷板凳都不让坐,还装了一肚子不明不白,张奉孝皱了皱眉,顺手把房门关上。刚转过身来,耳边就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如怨如诉。

张奉孝汗毛都竖起来了,听声音,分明就是回家途经坟场时所见到的那只黑猫所发。想不通的是,坟场离自己家至少有四五里路,这只黑猫犯了什么邪性,竟然一路追了来。

正惊疑间,就见张赢川腾地一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个头不高,但是黑黝黝的国字脸面神色沉肃,有点不怒而威的意思:“老二,招呼着,这只猫不干不净,刚才缠了我一路,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只怕来头不善。”

张政社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张奉孝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开开眼界吧,老三。”话音未落,突然一拧身,长纵而起,伸手向上抓去。张奉孝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张政社飘然落地,手中空空,不由有些诧异,口里啧啧有声。

饶是屋里光线昏暗,张奉孝眼尖,立即发现二哥的手背上被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张政社浑然不觉,扭头沉声道:“逃得好快。大哥,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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