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视觉冲击使众人久久不能平静,每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呆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屋外的树叶在沙沙作响,声音也不合时宜的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不知是风的嘲弄还是这密林中真有什么在悄然移动着。
“老陈,这……这事儿现在怎么办啊?”
“嗯……大家还是先把刚才人在哪里都说一下吧,毕竟又是在馆内出了事情。”
“陈先生,我和王哥、李哥刚才在喝酒聊天,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张正文边说边急切地看向李江瑞。
“我们仨刚才的确在一块,小张没说谎,王老弟也能证明。但是喝到后来小张就离席回屋了,我是看着他走的他径直上二楼了呀!”
“那你呢?李先生。失礼问一下刚才我下楼时王亚东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你和小张都不在身边。”
“是吗?老陈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了,但我应该没睡多久,就算李哥在我睡着后想做什么时间也来不及吧?方诚被处理成那样可得需要挺长时间。”
“你怎么判断你没睡多久啊,你先别说话听听李先生怎么说。”陈寒斜眼瞪了一下王亚东,王亚东见状赶忙闭上嘴巴看向了李江瑞。
“啊,陈先生我刚才不也说了吗,我是去拿酒了,王老弟的确没睡多久,我去找酒的时候他只是迷迷糊糊的还和我聊天呢,正问到我当年方易安有什么恋人这种传言呢,但这传言什么的我可没听说过。”李江瑞狡黠地看着王亚东又将目光递向了众人。陈寒心里暗道不好,李江瑞看来是早就看出来王亚东那小子的意思了,在众人面前直接挑明王亚东的话是想把他打成焦点,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众人看向王亚东的眼神都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啊,李哥我也就是随便问问,那个没啥别的意思啊,各位当年都承蒙方先生的照顾,自然是对他敬重的很,我这点儿八卦之心都别往心里去啊。”
“芊芊,你们当时在哪里?”陈寒及时地打断了王亚东的话为他解了围,顺便询问起了其余众人的不在场证明。
“我啊,我当时和方小姐在做专访呢,一直在聊天做记录,后来听到外面有动静我们就都下楼了。”
“嗯。”方柯冷冷地从嘴中挤出一个字看起来是对曲芊芊的回应。
“那你呢?方博。”
陈寒一句话问向方博,方博听后像是被电流击了一下,瞳孔不断闪动,肩膀也微微颤抖,嘴唇微张从中慢慢向外挤着字眼。
“我……我当时在……。”
“他当时和我再一起。”
陈寒循声望去正是李宗俊,他边安抚着方博边说道。
“我们两一开始在他的屋子里后来都去了二楼阳台,我能替他证明。”
“小李,可我后来喝多了回屋的时候只看到你了呀。我还想和你打个招呼,但看你好像一直在想什么都没注意到我。”张正文有些疑惑地说着。
“那时候方博正好回去上厕所了,我们当时在阳台聊天,他马上就回来了正好和你错过。”
“是吧方博。”
“……”
“方博?是不是啊。”
“额,对,宗俊说的对,我们的确在一块儿呆着来的。”
“目前所有人案发前做了什么都说完了,至于我,我当时上楼时正好和方诚女士擦肩而过,她当时肯定还活着,之后我就一直留在我自己的房间里了。”
“我们当时也看到她下楼回屋了,我还和小张、李哥说呢怎么感觉方诚满面愁容啊。”
“对了,老王你们后来有看到过谁下楼吗?”
“没有,我们仨虽然在喝酒聊天,但是有人下楼这么明显的事我们不可能漏看的,但我睡着之后就不确定了。老陈,现在所有人的时间线大概都说明了,这么看没有人有时间行凶啊,而且案发现场是密室!这又怎么解释啊。”
“案发现场的门是锁闭状态没有钥匙从房门肯定是进不去的,但是窗户是打开的。如果真有外人行凶从窗户就可以进入室内。”
“但是陈先生,我妈平时就很谨慎的,再加上现在黑死馆这么乱出了这么多起命案,她不可能不锁窗户,就算真有人来杀她想破窗而入,可屋子内窗户没被破坏过,这窗户也不可能在外面被打开,那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是她自己打开的窗户呢?”
陈寒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错愕不已,方博更是瞪大了双眼,惊讶地无以复加。
“不可能的!就算是我在窗口叫她,凭我妈的性格她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而且她就住一楼她完全可以打开房门找你们求助啊,更何况我没有这么做,她更没有理由放一个不信任的外人从窗户进来啊。”
“老陈,方博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你肯定也注意到了吧,方诚的脖子那里。”
“嗯,方诚脖颈处有好几处自己指甲划破的吉川线,这证明她遭遇凶手杀害前曾进行过激烈反抗,从伤口排布和行凶难易度来看,方诚大概率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用绳子勒毙后又将现场布置成这样的。既然是从身后行凶那就的确不太可能是正面开窗时被人袭击。”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方诚的尸体和现场处理成那个样子呢?”
“说到这个想必各位也都看出来了,方诚浑身均被自己的鲜血染红,面部也被凶手做成了裂口微笑的形状,目前发生的三期事件都与方易安的遗作有关,方诚之死对应的正是《微笑圣母》。只是……”
“怎么了老陈?”
“如果只是对应画像诅咒明明准备好红裙子就可以了,再不济用血染红方诚本身的衣服也行,为什么要如此费力的脱光尸体的衣物再划破尸身呢,这样不是更麻烦吗?而且死者的下体也被凶手用树枝破坏并填充,这都不符合正常的行凶逻辑。”
“我知道了!这凶手是个变态。”
“我用你说吗,都行凶杀人了当然是变态。”
“不是老陈,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性变态者。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有过这种案例通过心理速写判断出了凶手的性格特点成功抓捕了一个用外物填充死者下体,破坏并模拟性行为的凶手。心理速写对他的定位就是极大可能是一个性无能的性变态者。你不觉得方诚案子的情况和这个就很像吗。”
“是有点儿,先不说这个了,现在也挺晚了各位早点休息吧,大门必须锁好,回房后房门和窗户也要确保安全,行动就统一调度绝对不能落单。”
陈寒说完后众人就陆续离开了,他望向窗外,借着月光能看到一片片树叶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即是微风拂过这一大片墨绿色的叶影也随之摇摆,看似庞然巨物不过是外强中干如同被细线操纵的提线木偶罢了。陈寒越看心中越是有一丝恐惧,这密林中难道真有一双眼睛此时也正在盯着他吗?
翌日清晨,天空晴朗,湿度也低,在今天这种天气下肌肤也清爽无比浑身舒适没有那种汗津津的不适感。吃过早饭后陈寒和王亚东一起回到了屋中。
“老陈,我今天仔细盯着李江瑞研究了一下,但真没感觉他有什么异样。”
“没有是好事,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看来李江瑞竟然慢慢成为了遗产的有力竞争者了。而且他是管家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要是他真想行凶的确是最有条件的,再看看吧。”
“老陈,我有一个猜想你给参谋参谋呗。”
陈寒听后笑了起来,便示意王亚东继续说。
“你看昨天大家的证词能相互佐证形成一个闭环,就算有人说谎但是我的确没看到有人下楼,所以我虽然不知道凶手是怎么行凶的但是我觉得这起案子甚至前几起都是外人所为,就像你说的虽然困难了点儿但是安眠药也不是一定是我们自己人下的。对方家人恨意这么重,又筹备画像诅咒,肯定和方易安关系匪浅。”
“我知道你啥意思,你还是想说行凶者是那个传说中的方易安的恋人是不?可是女流之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处理赵平儿的尸体,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没有性能力的性变态者,这些不都是你之前说的吗?”
“哎,老陈你说到点儿上了,这看似矛盾哈,我先承认这些的确都是我老王的分析但是咱能圆回来,谁说恋人就得是女人了!”
“你是说方易安是同性恋者,森林中的确藏着他的恋人但是是符合你以上分析的男人。”陈寒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王亚东分析的并非没有道理。
“但即使是这样,很多点也依然说不通,咱要不先从眼下能看到的入手?王sir。”
“没毛病,但是你得记着点儿咱这灵感啊。”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虽然发生了三起案件了,但是方诚是唯一一个我们真正看得见摸得着的尸体,凶手是有什么用意吗?王sir您给咱分析分析。”
“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方诚尸体吗?我觉得不能吧,他应该就是没时间或者懒得弄了吧,再说他留着尸体可能是为了符合画像诅咒啊。”
“凶手费了那么大力气去布置现场完全有时间去处理尸体,不可能是没时间或者懒惰,但你说的也对符合诅咒嘛。”
陈寒静下心来双手并拢将大拇指拖着下巴食指摩擦鼻尖,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王亚东见状便不再说话打扰陈寒,陈寒在头脑中整合已知线索感觉很多谜题都可以解开只是每一个都还差那么一点点,突然陈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眼炯炯有神,瞳孔快速移动,他放下双手将目光看向了王亚东。
“老王,我们昨天都在认为方诚是不可能主动打开窗户让凶手进屋的。就算有什么情况她也一定会打开房门去找一楼的你们求助对吧。”
“对啊,而且的确如此啊,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思考问题吧,方诚虽然刁蛮但也不是蠢人啊。”
“那如果方诚打开窗户并不是为了让凶手进屋行凶而是为了她自己能逃离呢?”
“老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开窗户不是为了凶手而是为了自己?那也不对啊她开门找我们不就好了?黑死馆房间隔音效果太强,她喊我们肯定是听不到了,但是她出门求援肯定比打开窗户跑更容易吧。”
“如果她当时开不了房门呢?!”
正当王亚东惊愕之时,陈寒的房门突然被猛烈地敲打,这敲门的声音如同索命的冤魂,惊恐、不安、急迫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陈寒一时间竟有些恐惧开门后他即将面对的一切,好在他迅速镇定了过来,陈寒、王亚东二人对视了一眼便走去打开了这道厚重的房门。
“出事了!”李宗俊边喊边指向森林方向。
陈寒跑到楼梯口向森林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燃起了熊熊烈火,火情离黑死馆大概几百米。陈寒见状急忙跑下楼去见众人都已汇合完毕,却唯独不见曲芊芊。
“爸,我用钥匙打开曲小姐的房间了,房里没有人。”李宗俊边说边从楼上向众人跑来。
“小张,芊芊呢?”陈寒有些焦急地询问着。
“陈哥,我也不知道,我以为她会留在房间里的。”
“你以为?”陈寒怀疑地看着张正文随即将目光转向远方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种绝望的预感在陈寒心中迅速浮现,陈寒回头望向大厅的时钟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众人迅速奔向火源,好在火势看似较大其实较好控制,大家用灭火器、简易灭火水枪就迅速熄灭了火焰。起火的地方是森林里的小仓库,仓库周围没有什么干燥的树木所以火势没有扩大只是仓库本身基本被烧毁了,只有房屋结构还在勉强支撑着。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个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仓库驻足不前,陈寒见状率先上前用木棍推开了被烧得干扁的铁门,眼前的一切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屋内的墙上、地面上都沾满了喷溅的血液,看起来刚凝固不久再加上火焰高温的作用都粘连在了一起,仓库的地面上零散地放着五个被烧焦的尸块,陈寒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是被肢解的人体五部分——左臂、右臂、左腿、右腿以及躯干唯独头颅被砍下不见了踪影。众人也慢慢挤进了狭小的仓库,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人吓得瘫软在地、有人出门跪地呕吐、有人魂不守舍发不出声。陈寒强打精神戴上手套检查起了被烧焦的尸块,尸体还没有被完全烧焦鲜血还在从尸块中渗出,但皮肤表面已经无法提供太多情报,尸斑情况也无从辨认,但从尸体的耻骨判断死者为女性。当陈寒意识到死者为女性时他心脏猛地抽动,巨大的情绪压力使他坐在地上浑身无力,王亚东赶忙上前扶住陈寒。
“老陈,怎么了,能判断死者身份吗?”
“虽然尸体的头部不见了,但是却是女性无疑,方柯就在屋外除去她这岛上目前还有的女性只剩曲芊芊了,照此看来死者八成就是芊芊。”
“怎么还八成啊,老陈这不是百分之百了吗?”
“毕竟没有找到头,我们也做不了DNA鉴定,尸体身份只能是推测,但基本是她没错了。”
陈寒说完只觉头晕目眩,悲伤的情绪涌满了他的大脑。与曲芊芊这几天相处的经历虽不多但也让他对这个姑娘颇有好感,上次二人在这仓库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可能曲芊芊与陈寒一样都是这场遗产斗争的局外人,但曲芊芊的突然死亡使陈寒彻底乱了心思。陈寒踉跄地走出仓库看向眼前的众人,此时情绪失调的他连眼前的景象都有些重影。
“张正文,你刚才说你以为她会留在屋里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陈哥你问我这句话难道说,那尸体是……”
“别废话,回答我!”
“啊好的,今天早上我们在我屋子里整理了昨天的采访材料,就是芊芊采访方柯的那些材料,因为采访的挺好的芊芊就很开心,和我说了不少采访的心得和回台里之后的待遇,然后我……我,你也知道昨天我想采访方诚的但是被拒绝了,我这次来就感觉好像什么我都没办成,加上芊芊一直在旁边说她的这些胜利成果我就有些不舒服,我就驳斥了她几句。大概意思就是你也没什么能耐的不就是采访到方柯了吗,我们这次来遇到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们作为在场人员还身为记者要是都没搞到什么核心的素材那可丢死人了,我至少还是第一个目击到赵平儿尸体的人,回去我还可以做个这方面的报道,可你呢关于案子你什么贡献都没有。可能也是我说的有点儿重,她就生气了甩开我就走了,边走还边念叨什么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贡献的,我早就有准备了什么的,我也没当回事儿加上我也不太开心就没管她,所以我才说我以为她就是回屋了,没想到……”
“早有准备?难道说是……上次放在这个仓库的录音笔?!”
陈寒猛地回忆起来上次曲芊芊在这里放置录音笔时单纯得意的笑容。他迅速将上次和曲芊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张正文听后瘫软在地上随即哭了起来。
“都怪我,我不应该那么说的,可我真不知道她竟然真的会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刚才简单地检验了一下仓库里的尸块,那是少了头部的人体躯干,经比对死者为女性,而且通过尸体还没有腐烂和房间内四处喷溅的血液来看,死亡时间很近,所以我判断死者身份应该是曲芊芊。”
陈寒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叫划破了森林中诡异的宁静,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发出惨叫的不是别人竟是方柯!只见方柯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再也不是平日里那寒冷到令人恐惧的眼神,而是充满绝望无比惊恐的神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寒,随即晃晃悠悠地后退着。
“你说死的是曲芊芊,怎么可能会是她,她没理由被杀的,那如果死的真是她,那凶手,凶手……”
方柯的声音都变得愈发地颤抖,恐惧彻底地包裹住了她,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试图挣脱恐惧的牢笼,六神无主的她用惊恐、怀疑的目光环视着众人最后与陈寒的双眼交际,陈寒看着方柯,她此时正大口地喘着粗气踉跄却又无比迅捷地奔向了黑死馆的方向。
那是逃命的姿态;那是恐惧的彰显;那是崩溃的涌现。如同躲避猎人的野兔,似是逃离地狱的恶鬼,快离开吧!离开这充满黑暗血液、猛火常劫不息的阿鼻地狱。快逃吧!方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