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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战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下,仿若一道毁灭万物的天雷,刹那间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漫天雨幕中,静静伫立着一道笔挺的身影,背对着李原野,面朝密林方向,看身形应该是个青年。

宽大的斗篷下,一截清亮的剑尖正在往下不断淌血,狂风吹得他衣袖翻飞,可是青年伫立在疾风骤雨中巍然不动,仿佛扎根地底。

从他身上李原野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迫力,使他微微有些心悸。

马车还在疾驰,车轮咯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硬石,墩了一下。眼见马车就这撞到青年了,这青年却恍若不知,仍是静静地像个泥塑木偶,一动不动。

李原野正准备斩断缰绳、翻身下车,没来由感觉一股寒意袭来,不假思索,他本能地俯身低首。

一道血光溅起,马儿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

李原野唯一抬头,电光火石之间,那青年豁然回身斩出一剑,削去了马的半边身子。

他出剑极快,剑光只一闪,跟着便是出现了一条血线向外迸溅,下一瞬马首连带着一只前肢,与后半边身子分离。

失去平衡的马车轰然倒塌,在马车落地的那一刻,李原野如一道箭般飞快地窜向一侧。

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隐在道旁的一棵枝叶葱郁的大树后,单手撑地,半跪屈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

就在他在地上翻滚的瞬间,剑已出鞘!

青年转过身来,他的一张脸隐在宽大的斗篷下,被阴影笼罩,看不清面目,但李原野想也知道斗篷下的容颜不管俊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冷冰冰的像一块寒冰。

“阁下是什么人?我是云阳学院的学生,如有冒犯,还请阁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包涵一二。”李原野朗声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听到“云阳学院”四个字的时候,青年笼在宽袖下的手指,似乎微微颤了颤。

没有回答,照亮天地的强烈电光很快地又黯淡下去,虽然风雨交加,声音纷杂,可是李原野还是觉得这黑暗中静的可怕。

他蹑手蹑脚地往一旁移动,借着风雨和黑暗的掩饰,悄悄换了个置位。

冷风铺面,“轰隆”一声,电光又一闪。

李原野骇然看到,方才自己藏匿的地方,此刻赫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大衣的青年。

离得距离尽了,李原野隐约看到,青年隐在斗篷下的脸,似乎是青灰色的,表情紧绷僵硬,像是死去很久的尸体才会有的面色。

他垂眸去看青年握剑的手,这下他可以肯定自己方才没有看花眼了,青年裸露在斗篷的手,也是青灰色的,握剑的姿势还有一些僵硬和机械,像是关节都生锈了似的。

粘稠的血腥气从青年身上散发出来,连猛烈的风雨也吹不散,窜进李原野的鼻腔里,冲得他胃里一阵恶寒,止不住翻江倒海。

“堕魔!”

一个词汇闪电般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李原野骇了一跳,握剑的手紧了几分,脚步虚浮地退了几步和青年拉开距离。

他知道避无可避了,从这个青年一剑斩马的凌厉和诡异的身法看来,明显实力不弱,修为约莫有练气境八重左右,加之修炼魔功,动起手来更是凶悍,没有草木境的修为,很难完全制服他。

可是李原野只有淬体境九重的修为,和草木境差了整整一个练气境,而且他还无法使用法力,不能使用术法,对上堕魔这种凶戾的东西,生机渺茫。

李原野苦笑了一下,举起长剑,摆了一招世俗武功的起手式。

黑暗重新席卷天地,“叮”的一声,李原野动了!

准确地说青年和李原野同时动了。

李原野在黑暗中虽然目不能视物,听声辨位受风雨影响也不能定位敌踪,但他能感受到一股腥风迎面扑来,知道青年堕魔怕是动手了,遂举剑迎击。

两剑交击,他楞了一下,出手如风,划出好几道剑圈,攻往堕魔青年的胸膛。

“叮叮当当!”

霎时,他一连攻出十几剑,每一剑都被对方的剑准确格挡。青年剑上传来巨大的力量,震地他手臂发麻。

一声尖锐的破风声起,李原野不假思索,封剑格挡。

“叮!”剑身毫无偏差地格挡住对方猛刺而来的剑尖。

可是李原野刹那间本能的回挡使他忽略了一间要命的事情,那就是,这不是云阳学院的师兄弟切磋比武,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搏击,对方又因魔功加持,攻击更是狠辣霸道。

“噗。”

李原野喷出一口鲜血,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剑上传来的大力猛推了数丈,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再此爬起。

奇怪的是少年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和胆寒,脸上充斥一片狂喜。

他手指哆嗦着摸索到了剑身上,方才格挡对方剑尖的部位,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只差一点儿就要穿剑而过。

李原野一点儿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心悸,喘了几口气,脸上的惊骇渐渐被错愕、诧异、狂喜取代。

如果是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十分地肯定了,虽然事实很诡异,但似乎又很合乎情理。

方才他与青年交手,两人见招拆招,竟然拆解地十分得心应手,就仿佛……就仿佛在学院里和同学切磋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纵然黑暗中漆黑一片,他也能准确地预知到对方下一剑刺来的方位的原因。

因为对手使用的剑法,根本就是传承自云阳学院!

一个出自云阳学院的堕魔,这说起匪夷所思,却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寻常人可没有实力接触到魔族功法。

“怪不得呢……”李原野喃喃道:“怪不得他与我交手,不直接使用术法,而是用最普通的淬体剑术和我交手,原来是出自云阳学院的堕魔。”

李原野将剑插在地上,双手抓住剑柄,喘了几口气,慢慢借力站了起来。

他体内气血翻涌,鼻子隐隐嗅到一股血气,将喉咙中的一口腥甜强行压下。

一缕寒气忽然在小腹处暴起,李原野一愣,面色微变。

是血腥味!

他应变也是奇快,握住剑柄一推,插在地面的长剑如铡刀斜切而下。

“呛啷啷。”

剑刃与剑刃摩擦,发出渗人的声响,剑光闪亮,李原野借着剑光映照看到了青年罩在斗篷下清灰的脸。

这张脸上爬满了虬结的黑青色经脉,青年的眼睛猩红一片,如同两团熊熊焚烧血液的地狱烈火!

李原野毫不怀疑,如果掀掉青年的罩面的兜帽,他那双仿若燃烧的瞳孔,能在黑夜里发出猩红的光。

他心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只堕魔应该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不能动用术法。是云阳学院的人做的吗?他……他什么时候从云阳学院的监押逃出来的?”

李原野抓起剑柄,拖着长剑就往后奔去。

纵然这只堕魔和他一样,不能动用术法,也绝非他一个小小锻体境修士可以抵挡的。

他托起长剑狂奔了一会儿,鼻中嗅到一股腥气随风而来,他不见思索,双手握剑横斩。

“砰!”

李原野再次抵挡住了堕魔强悍的攻击。

他挥动长剑,一面张牙舞爪,一面跌跌撞撞夺路而逃。

“呛啷。”舞了几下,这柄受过堕魔多次剑击的长剑终于不堪重负,拦腰绷断。

李原野握着半截断剑愣了下神,心一下寒到了谷底。

腥气从空气中淡淡扩散,他知道堕魔再次欺近,下一轮攻击又要来了。

这堕魔速度奇快,每次挥剑也是力大无比,倒不像是再舞剑,而是在挥舞一把大斧了。

李原野不知所措地愣了会神,双手平举,牢牢抓住那半截断剑,对准无穷无尽的黑暗,在狂风暴雨中,他单薄的身影像是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随时都会断了线被狂风卷走。

“疾雷剑!”

刹那间,李原野身化闪电,如疾风吹过,穿刺在黑夜中。

这一次没有剑刃交击、碰撞发出的金铁之声,只有一道略显急促的劲风在响起在骤雨中。

李原野当然不会蠢到用半截残剑去直面一只攻伐凌厉的堕魔,疾雷剑即可冲杀,也可闪避。

在霎时爆发的除了闪电般狂暴的杀戾,还有疾风一般的迅疾。

他接连又使用了几次疾雷剑,堪堪必过堕魔的数次攻击。

一个无法使用法力的淬体九重修士,一个狂暴凶悍被束缚术法的堕魔,一人一魔竟然在这森然的夜幕下,就这狂风骤雨,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但是李原野知道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必须尽快想到脱身之法。

没有贯入法力的疾雷剑,只是寻常的武技,速度在快,也是有个限度的。

这只堕魔的速度丝毫不弱于他全力施展的疾雷剑,只是李原野躲避巧妙,暂时才没有被抓到。

接连几次的爆发,使得李原野身体疲惫,全靠一口气吊着强撑才坚持这许久。

李原野不知到自己还能撑多久,冰凉的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他绝望地想,难道我李原野就要稀里糊涂地死在这种地方。

终于,几番扑空的堕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眼中红光炽盛,要对李原野发出最猛烈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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