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庆分别之后，李原野独自走出学院，招手拦下一辆马车，往城外一处荒林驶去。
马车一路颠簸，李原野枕着双臂靠在车厢里，眉心微微隆起一个小疙瘩，闭目沉思，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校场，刚刚结束训练的少年少女们，拭去额上汗珠，团团围绕中年男子盘坐。
方铭等大家都坐好之后，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清了清嗓子：“今天要给大家讲的，是关于魔族的知识。”
“在授课之前，我想问问同学们，对魔族的了解都有哪些？”
一个少年举起了手：“老师，我知道。魔族凶残、嗜血、好杀，是世间最邪恶、最污秽的种族，是人族的敌人。”
方铭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还有呢？”
“还有……还有……”少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还有哪位同学知道？”方铭环视众学员。
“老师，我知道。”这次是一个悦耳的女孩声音，她说话极好听，像山泉流水，又似铃铛清脆。
“魔族的修炼方式极其残忍，他们通过杀戮、掠夺别人的生命或精血，来增进自己的法力，听说……听说他们为了提升修为，还会生吃人肉或死尸。好可怕！”
“不错，我看话本，故事里魔族因为修炼的功法怪异，常常掘人坟墓。他们踹开棺材，刨出死者，扯下他们腐烂的肢体就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嘴角沾满了肉沫残渣，模样狰狞可怖。”
一个少年道，似乎是想象到了那极其残忍血腥的画面，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不仅是吃死尸，他们还毫不讲理地滥杀无辜，好像是血腥气会刺激功法的运转，让他们快速增加法力。”
“魔族修炼的是法力吗？”
有人质疑。
“怎么不是法力，不是法力怎么能施展术法，怎么杀人千里、飞天遁地？”
“可是还从未听说通过杀戮和食尸来增进法力的，这不实际！法力不都是吸纳天地灵气炼化而来的吗？”
“魔族的事，能和常人一概而论吗？人家体质特殊也不一定啊。”
“好像还真不是法力。”另一个少年弱弱地道：“我曾经翻阅过一本古籍，上面隐约有提到，魔族因为其种族的特殊性，身体并不能很好地适应灵气，和人族相反，纯粹清净的灵气会像烈火一样会灼烧他们的灵魂，并使他们的身体的快速腐朽。”
“所以说，魔族嗜血杀戮，靠吞咽腐烂恶臭的尸体修炼，并非他们的本意。人们憎恶魔族修炼方式残暴，对其喊打喊杀，实是错怪了。”
“怎么着，你还替魔族打抱不平起来了？你怎么不说他们是天生的堕落种族，为神祇所厌弃。曾有魔族强者为了功法速成，屠我人族城池，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也是身不由己吗？”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方铭出声，打断了众人激烈的讨论。
“关于魔族的修炼方式，”方铭道，“学院的高层查询了许多资料，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停住不说。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果然不再窃窃私语，都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方铭，催促道：“老师你倒是说啊，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方铭微微笑了一下，接着道：“结论是，魔族修炼的方式和人族及其他种族确实有所不同，不过说到底，修炼的终究还是法力，而非其他。”
“方才我听到你们当中有人说，魔族因为种族的特殊性，身体并不适应纯粹清净的灵力，这句话其实是讹传。说到底，也是因为魔族怪异的修炼方式，使人们对其产生的偏见。”
“魔族凶残血腥，屠戮生灵、掘坟食尸，所以话本演绎里，都喜欢把他们说成被神祇抛弃的堕落种族，一生备受诅咒和嫌恶。传闻说他们身体无法承受纯粹清净的灵气，否则会腐烂枯朽，也并不奇怪。”
“据现有的资料考证，发现魔族中不乏一些特立独行之辈，和人族使用一样的修炼方法，不借助杀虐增长修为。”
“但是毫无例外地，这些特立独行的魔族修士，无论是肉体强悍度、修炼进度，还是进击的爆发力、腾转挪移的敏锐性，都明显低于其他杀虐成性的魔族，就好像一头拔掉牙齿的老虎，雄风不在，如同一个资质平庸地不能再平庸的人类修士。”
“由此可见，魔族并非不能中规中矩地吐纳修炼，而是他们的天赋，必须通过杀戮才能激发、强化。”
“无论是特立独行的魔族，还是嗜血好杀的魔族，说到底，都是魔族，骨子镌刻着残暴凶恶，天性如此。”
“现在不杀人，不代表以后不杀人，现在不修炼喋血的功法，不代表以后不修炼。就像人长大了总要懂事，有善念的魔族为了提升实力终会学会虐杀，就如日月交替，天理难违。”
“总而言之呢，魔族是一种很残忍的种族，同时他们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狂暴战力和顽强的生命力，是十分危险的敌人。”
“大家今后历练过程中遇到魔族，尽量能避则避，暂时避其锋芒，待以后实力足够强大，便可诛杀之，为百姓黎民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歼灭魔族，肃清寰宇！”
“歼灭魔族，肃清寰宇！”
众学员都沸腾起来，稚嫩的小脸上充斥着一层潮红，大声呼喊，镇臂高呼。
“为百姓黎民略尽一份绵薄之力”，多么正气浩然的一句话！
其实每个少年少女，都有一个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大侠梦，方铭的话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众人高亢的情绪，于是莫名地，大家都热血沸腾起来，仿佛自己当真就是诛杀魔头，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绝世大侠一般。
就在众人热情高涨，义愤填膺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一个男孩的询问声。
“方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您刚才说过，魔族可以用人族的方式修炼，但效果不甚理想，那么我想问，如果人族用魔族的方式修炼，去修习魔族的功法，会怎么样呢？”
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他容貌虽不出众，但是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炯炯有神，像是深邃夜空里璀璨的星辰，这双眼睛使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有力。
“靠吃腐尸、嗜血提高修为，说起来终究是落了下乘，我想一些血统优良、修为高深的魔族修士，总不会也靠这种下三滥的方式修炼吧？”
“如果人族修士，去修习这种不沾染血气的魔族功法，会怎么样呢？是有益呢还是有害？”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被勾起了兴趣，纷纷问道：“是啊，方老师，你给咱们讲讲呗。”
方铭点点头，“李原野同学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们这堂课要说的重点。”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声音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无论有益还是有害，都决不能修习魔族的功法！”
他的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你们当中如果有谁敢修习那种邪恶的功法，别人不提，我方铭第一个拿他项上人头祭天，以正纲常！”
他说这话时表情狰狞可怖，语气森冷如寒泉，一股戾气从他周身散发，汹涌如潮流。
众人都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条，面面相觑，怯怯地不敢做声。谁也没有想到，平时温和的方铭，也会有凶戾狰狞的时候，脸上表情阴恻恻的，像极了喋血的恶魔。
李原野缩了缩脖子，也被突然变色的方铭吓了一条，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凉到脑门。
他翕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神色一下子暗淡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蔫蔫地像一朵枯萎的野草。
方铭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狰狞，收敛神色，低低叹了口气。
“你们只要牢记，魔族是极邪恶的种族，十分危险可怖，跟他们有关的一切东西，尽量都避免沾染，这是为了你们好。”
“不错，魔族可以参悟人族的术法，人族自然也可以修炼魔族的功法。或许魔族的功法会短时间使修炼者的实力突飞猛进，但修习的魔族功法的后果，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不得好死！”
他一字一顿，说得极缓，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从喉咙里低低发出带着一丝沙哑，就像是猛兽的嘶吼，又好像毒蛇那样冰冷，让人莫名脊背发冷，忍不住像打寒战。
“……代价就是，不得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