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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章嘉国师语道天机 圆明居士志得帝位

康熙五十年。京城雍亲王府。

自从两年前胤禛受封为和硕雍亲王,雍亲王府虽然按照规制经过了扩建,作为雍亲王本尊的胤禛为人却更加谨慎内敛,经常足不出户闭门参禅,往来于雍亲王府的达官贵人竟然还没有挂单僧人多。胤禛的悟性颇高,每每和高僧讲佛论经,都深得禅意,这两年就连章嘉国师也成了雍亲王府的常客。在章嘉国师的提点下,胤禛的证果斐然,直到大彻大悟。

这章嘉国师看起来六十岁的年纪,却从脸上看不出一丝沧桑来,那一双眼睛更是清澈如水,看不出一丝世故,他带有藩僧活佛身上特有的纯净感,所以深受康熙帝的信赖。他对康熙帝经常提起雍亲王如何佛缘极厚、与世无争,也都入了康熙帝的耳,顺了康熙帝的心。

胤禛参禅时自号“圆明居士”,后来康熙赐给他的园子就取名为“圆明园”。“圆明”二字语出《中庸》:“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胤禛能有如此思想境界并以此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康熙心中甚是欣慰。圆明园最初只是个普通的小园子,却因父亲赐与了“圆明园”的名字而成了胤禛最喜欢来的地方。今朝一场春雪覆盖了整个园子,春雪厚而蓬松,将小小的园子包裹出几分恢弘磅礴的气势,胤禛见了心中不知什么原因略感震撼,于是忙派人将章嘉国师接来共赏雪景。

章嘉国师在冰天雪地中,依然穿着他单薄的僧衣,袒露出右肩。

胤禛远远看着笑道:“国师穿得如此单薄,莫非是传说中的金刚之身?”

章嘉国师:“肉体凡胎,不坠金刚之志。”

胤禛:“国师的汉文也愈发精进了。”

章嘉国师:“汉文之精妙美好,与佛法的奥义完全契合,儒释道的融会贯通,让我深感此生无悔入华夏。”

胤禛:“国师可有雅兴弹奏一曲?”

章嘉国师:“甚好。”

两人移步一高亭,里面有专门定制的琴架,上面放着一张瑶琴,只见琴体黝黑,却微微散着紫光,颇有名琴“绿绮”之意,胤禛给此琴取名为“紫灵”。其实此琴之前很是普通,是胤禛跟随父亲南巡视察水治时,被一个落魄文人推销,还开出不菲的价格,胤禛一方面于心不忍,另一方面觉得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于是买下了这张琴。直到这几年琴身才现出幽紫色,使得胤禛惊喜不已。

胤祥第一次见到“紫灵”的时候,觉得这是帝王之相,极力游说四哥去争夺帝位。太子表里不一、德行有损的事大家都知道,可太子得势之时没人会说破,更不会顶撞太子,只有性格桀骜不驯的胤祥敢得罪太子,明里暗里自然少不了吃亏,就连康熙也对胤祥失去好感,胤祥索性没有了负担,更加任性妄为,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四哥还待见他。他自己做不做皇上无所谓,但是他最不能容忍太子做皇上,于是总是试图说服胤禛去争取皇位。

胤禛嘴上对胤祥说对当皇上不感兴趣,可是对“紫灵”如此喜爱又让胤祥觉得这是种暗示。他有时候实在捉摸不透四哥在想什么,就像太子被废,其他人都争相落井下石,想太子永远不能翻身,四哥却独独向父皇请求复立太子,他也不知道四哥此番进言是不是真心的。

章嘉国师坐定后:“我昨日作了一曲‘大梦觉’,正应了这场春雪。”

胤禛:“好个‘大梦觉’,光听曲名便有醍醐灌顶之感。”

章嘉国师轻抚瑶琴唱道:“佛祖菩提树下观众生,诵一曲《大梦觉》与君听。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堪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余音绕雪,胤禛怔了好一会儿。

“国师,我秋天时看到这‘紫灵洲’的荷塘残叶,也赋诗一首,和你这《大梦觉》意境颇为相通。”胤禛指着高亭下面被雪覆盖的人工湖,那里因“紫灵”琴而得名为紫灵洲,坡上高亭则名为“紫亭”。胤禛平时最喜欢坐于紫亭之中,临着紫灵洲弹奏紫灵琴。

章嘉国师把抚琴的位置让给胤禛,胤禛边抚琴边唱道:“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章嘉国师也怅然良久,叹道:“可惜生在帝王家。”

胤禛:“佛祖何尝不是生在帝王家?我若有心,也能远离一切权力纷争,抛却所有荣华富贵,皈依我佛。”

章嘉国师:“那如果现在有人把大清改朝换代,你也无所谓吗?”

胤禛一惊,他知道章嘉国师绝不会把国家大事随口说说。

胤禛:“大清经过我父皇励精图治五十年,早已天下一统,四海安定,如何有改朝换代一说?”

章嘉国师:“其实你们帝王和我们佛家有相似之处,就是一代代转世传承。不同的是我们佛家可以接受呼图克图转世为任何身份,无论他出身于多么贫贱的家庭,都承认他是转世活佛。可是你们帝王讲究的是血缘传承,所以即使不是帝王星转世也可以做皇上,那个转世的帝王星因为没有皇家血统,或是成为协助帝王治理天下的文臣,或是战功赫赫保卫国土的武将,也能勉强让江山社稷延续下去。但是如果这颗帝王星转世为朝廷的对立方,他就会成为改朝换代的领袖,而且一定可以成功坐上帝王座,因为他才真正是帝王星转世。中原再强大也不可能永保江山,就是这个道理。”

胤禛何等聪慧,立刻就听明白了:“国师察觉到了帝王星转世?”

章嘉国师:“我不瞒你,这颗帝王星星运异常强大,他必将成为九五之尊,不管发生多大动荡,牺牲多少百姓,所有能量都将把他推上那张龙椅。”

胤禛:“是个汉人?”

章嘉国师:“正是。”

胤禛沉吟,脑子一片混乱,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此天机,国师告诉我,不会对您有所损害吗?”

章嘉国师哑然一笑:“多谢王爷还有心思关心我。既然说与你听,我的寿命也不久矣,多则三载,少则两年,此生便圆满了。”

胤禛:“为何国师要如此待我?”

章嘉国师:“只有你还能挽回十年后中原一片血海的局面。我来中原一趟,也爱这片东方沃土,我不希望这里生灵涂炭。”

“那国师是想好对策了?”忽然胤祥从坡下漫步走上紫亭。

胤禛:“你是何时来的?”

胤祥一副吊儿郎样:“一早就来了。我看见下雪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四哥来玩耍,可四哥第一想到的却是章嘉国师,我吃醋了。”

胤禛看看章嘉国师。

章嘉国师:“此事要做成,你必要帮手,找一个你最信任的人帮你也好。”

胤禛:“我最信任的当然是老十三,就怕他卷进来会有危险。”

胤祥:“四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做起正经事可不含糊。”

胤禛点点头,看着胤祥的眼神带着一丝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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