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我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影子,他右手拿着的刀子,左手的手电筒照在地面上。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这时他的手电筒却突然直接射向我的脸,强烈的光线射入我的眼睛。
一片黑暗。
我的视网膜无法适应光线的剧变,一时间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犹如失明一般。脚步声越靠越近,硬木地板承受着每一步的震动。我身形不稳地往后退,视力开始逐渐恢复。我看到黄色斗篷男离我不过两米远,菜刀往后高举,准备用力下砍。
我挥起弯刀,力沉、迅速、快如闪电。刀子似乎没遇到任何阻力,挥刀的力道让我不由自转地失去平衡往后转。我赶忙站稳,将弯刀握得更紧,以确定下次攻击时不会掉落,然后我注意到从刀锋尖上滴下来的鲜血。我转头看向卧室,那个男人的刀掉到地上,转过来面对着我,背靠着房门,两只手捂住发出如轮胎漏气般的左侧脖颈。我走到卧室门口,蹲下来,捡起地板上的手电筒。将光线照在穿黄色斗蓬雨衣的男人身上。鲜血不停地涌出血是从那人脖子和肩膀接缝处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大量涌出,喷血的速度随着那人的心跳急剧降低也越来越慢。他的脸像纸一样白,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偶尔缓缓的眨几下眼,仿佛迷失在自己的白日梦中。终于,他从房门处往下滑,脑袋撞上了门把手,倒在了地板上。
我抓着手电筒和弯刀走进厨房,在水龙头下喝了整整一分钟的水。我实在太渴了,可是我又同时提醒自己不能喝太多。我打开冰箱,伸手抓出一盒牛奶和一小块面包,将它们全塞进上衣的口袋里。
我转身向门口走出,可是大街上传来的吵闹喧哗声让我停下了脚步。我冲向两扇大窗户中的一扇,小心拨开一点点窗帘往外窥视。楼底下的大街上乱成一团。虽然还下着雨,大街正中央却燃着一座超大的营火,松树枝和拆解下的木头外墙燃烧着,大街的建筑和店面在熊熊大火照耀下,时亮时暗。两个男人扛着一把木头长凳往火焰的方向走,将它扔进火堆,引起大街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群众一阵欢呼。看此情景,似乎要举行什么宗教仪式。下面的人看起来和我之前见过的居民感觉完全不同。那种接近疯狂、极度兴奋的表情通过篝火的亮光,鲜活的反映在他们脸上。
孔珠!
她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环顾着四周,瞳孔反射着熊熊营火,远看仿佛像是两颗星星。如果她此时起头看向对街,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定会发现我正站在三楼的公寓里向下窥视。
我知道我应该要赶快离开,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的钉在了地板上。视线外的一小群人突然爆出尖叫声,吸引了孔珠的目光,她转头一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孔珠从大衣的内袋取出一个没有标签、装着咖啡色液体的透明瓶子,将它指向天空,然后不知说了句什么,顿时群众开始疯狂地鼓掌欢呼。她高举瓶子一饮而尽,众人们主动分到两边,在下面大街的中央形成一条通道,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三条人影穿过群众走向巨型营火。左右两名男人都穿着黑衣,肩膀上挂着弯刀,各抓住中间那个人的一只手臂。
孔珍!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胸前仿佛有把熊熊怒火正在燃烧。我可以看得出来她已经站不起来了,抓住她的两个人左右架住她,将她拉着走。孔珍的两条腿无力地拖在柏油路面上。她的一只眼睛被打肿了,睁都睁不开,整张脸几乎都是血,但是她还没有失去意识。那两个男人将她架到离营火只有三米远的地方,把她往前一推,放了她。孔珍倒在地上时,孔珠不知大喊了一声什么。站在她周围的人立刻往后退,以她为中心,在她身边围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圈。
透过窗户,我听到了孔珍的哭声,凄厉的嚎哭声中充满着绝望。每个站在外围的人都想挤进去最里面,想占一个观赏的好位子。孔珠将瓶子塞回她的大衣内袋,从腰间取下手枪,子弹上膛,瞄准天空。“砰!”枪声在建筑物之间回荡,玻璃在窗框里震动摇晃。群众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移动。
孔珍挣扎地站起来,伸手抹去一道从脸中间流下的鲜血。即使是站在离地三层楼的窗户里,我还是能清楚看到她浑身发抖,那是一个知道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多糟的人表现出的全然恐惧。孔珍摇摇欲坠地站在雨中。她慢慢的转过身,摇晃着,望向周围每一张围观的脸。我虽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可是绝不会弄错她的语气!
哀求!
绝望!
雨滴、眼泪和鲜血从她脸上流下。此时,一个身着黑衣,手拿原木木棒的人侧身挤进了圆圈里,有人出手用力推了孔珍一把,将她往圆心推,正好把她直直推向拿木棒的男人面前。
我没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孔珍也没有。事情发生得非常快,黑衣男子用极为流畅的动作,举起棒子,用力挥出。原木撞击头骨的声音让我本能地闭上眼睛,转开头。围观的群众们大声喝采。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孔珍已经倒在地上,挣扎着要往前爬。我觉得我就快控制不住我的怒气了。黑衣男人将球棒扔在柏油路上,昂首阔步地走进人群里。木棒滚向孔珍,她伸手想握住它,但手指和棒子只差两三寸远。
此时,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黑色高跟鞋,戴着黑色皇冠的女人走进圈圈里。围观的群众们又是一阵欢呼。女人走向正伸手想拿木棒的孔珍。她蹲下,冲着孔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捡起武器,然后用两只手抓住木棒,举过头顶,就像一个邪恶的女王高举着战斧准备攻击!
她猛力的打向孔珍脊椎骨的正中央,孔珍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看热闹的人们却愉快地大声尖叫。
我恨不得此时此刻冲出去,用弯刀将这群畜牲劈成两半。
孔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部流出一大滩血。圈圈散了,所有的人一涌而上,几乎在同时,每个人都伸出脚来踹她。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没有办法阻止事情发生,一个人对抗一百人,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我不能为她做些什么,那么现在,在被发现之前,赶快走吧!听到孔珍的哭喊声,她的痛苦、绝望、无助,使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此时,孔珠从高台上慢慢地走了下来,每一步似乎都在向众人展示她威严和优越感。她一直走到双胞胎姐姐面前,用一只手抓住孔珍的头发,用力的向上一提,这力量使孔珍跪了起来。孔珍浑身抖作一团,低着头,眼神呆滞的盯着柏油路面。孔珠在她的身边转了一圈,并向四周的人说了些什么,动作就像是上台演讲的演说家进入高潮部分那样的手舞足蹈。那些围观的群众鸦雀无声,都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她,整个广场充斥着诡异的气氛,像极了某种邪 教进行的一场祭祀活动,而向恶魔祭献的礼物,正是孔珍!
孔珠这时已经完成的她的演说,她再次来到孔珍面前,蹲下来用枪挑起她姐姐的下巴。孔珍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的亲生妹妹,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妹妹吗?她想找出答案。但此时孔珠的眼神中却充满了仇恨、冷漠、残忍,就像被死神附体一般,好似跪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终于站起身,高高在上的矗立在姐姐的面前,嘴角微微翘起,缓慢的抬起手中的手枪,对准孔珍的脑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