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山正厅中央,巨大的炭火盆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这炭火盆是红花山大当家石闯一次劫道得来,听红花山的狗头军师说,此盆原本是用于寺庙祭天,所以其大小比一般人家用的火盆要大了数倍,甚至可以容纳几人睡觉。可石闯哪里是识货的主,得此盆后左看右看,当做床用,硌得慌,最后还是觉得适合用于取暖,于是便摆在红花山正厅的中央。
待司文昭说出六脉神剑四字之后,赵寻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港版武侠剧中的人物段誉,使的就是六脉神剑,大成之后堪称无解。听司文昭这么一说,这个时代的赵小六就在修炼此门剑谱。
石闯上下打量着赵寻,想要找出赵寻的过人之处。
眼前正靠在炭火盆边取暖的赵寻,一米八出头的个子确实不矮,但看样子大腿还不及自己的小臂粗,跟清瘦体型的司文昭相比只瘦不胖,快瘦出骨头的脸上更是胡子都没有一根。
“莫非此剑谱必须阉人才可修炼?”石闯心里琢磨着。
司文昭见石闯沉吟半天,也猜出了其心中所想,道:“小六是我故人之子,之前在疆宁乡下随其祖母生活,三个多月前祖母病逝之后,我就接到了全福楼,石大王别看小六瘦弱,其根骨堪称奇才,六脉神剑对于小六,简直是天作之合。”
“哦?小六兄弟的根骨,究竟怎么个奇才法?”石闯托着下巴盯着赵寻。
赵寻心里已经接近崩溃,接下来不会要到才艺展示环节了吧,自己除了会烤串之外,就是个刚刚辍学的高中生而已啊,这个时代的赵小六究竟有什么本事,经过司文昭万里挑一才得以修炼这六脉神剑啊。
“哈哈哈,石大王稍安勿躁,小六!”司文昭一挑眉,像赵寻传递了一个眼神,意识就是赶紧露一手吧。
赵寻直戳戳的楞在原地,自己哪里知道赵小六有什么过人之处,一时间抓耳挠腮,脸涨的通红,心中大呼救命。
石闯直勾勾的盯着赵寻,一双眼放着光,见赵寻还在发愣,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催促,只见沈克勇坐不住了,一个箭步走到了赵寻身前。
“小六,石大王义薄云天,乃是二掌柜义弟,勿再扭捏,露一手吧!”说罢一把提起赵寻,将赵寻丢进了正厅中央的炭火盆!
赵寻吓得双腿乱蹬,两只手慌乱的拍打着沈克勇,眼见自己离炭火盆越离越近,火盆里跳动的火苗已经快贴到了脸上,赵寻害怕的闭上了眼。
已经做好准备死在火盆里的赵寻,正等待着那来自火焰的灼烧,等了几秒却不见有疼痛产生,反而身体传来的是一种舒适温暖的感觉,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火焰正跟水一样在赵寻全身流动,却连衣服都没烧着,脚底的木炭也好像没有了温度,只是冒着火光证明自己处于燃烧的状态。
再看石闯以及红花山其他山贼,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有几个老山贼大呼火德真君下凡,就要跪拜。
赵寻努力的从炭火盆里平衡好身体,站了起来,身上的火焰还在不停地流动着,向石闯抱拳。
“石大王,献丑了。”
红花山贼众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见赵寻正要踏出火盆,几个小山贼热切的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赵寻身上的烈焰烫得嗷嗷鬼叫。
石闯巴掌都拍红了,连连惊叹,一旁的司文昭露出满意的微笑,冲着赵寻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小六,今夜过后,你的六脉神剑可要勤加练习,我会让宇林多督促你的。”一旁的宋宇林看向赵寻,点了点头。
赵寻逃命似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脑海中刮起了风暴。
自己为何不惧烈火?反而如鱼得水?六脉神剑到底是什么东西?剑谱又在何处?修习此剑谱难道必须不惧烈火?这一切,似乎只能等到今夜之后再细细思考了。
众山贼激烈的和身边的人谈论着赵寻刚刚的神奇举动,连刚才在门口站岗未见此景的山贼,都进来听目击者的复述,听完后皆对赵寻投向崇拜的目光,没听全的再复述给别的山贼,一时间正厅里七嘴八舌,嘈杂如同闹市。
见正厅吵的几乎快要掀翻屋顶,司文昭冲石闯使了个眼色,石闯会意,发出一声怒喝,众山贼立刻安静了下来,站岗的站岗,放哨的放哨,各自散去了。
司文昭见终于安静下来,道:“小六已给诸位献艺助兴,接下来还是以正事为重。”
半天未开口的孙山早已按捺不住,连忙问道:“二掌柜,石大王的山头兵强马壮,区区几十金甲军要灭还不如同易如反掌,为何一定要我等上山?”
孙山问出了众人一直想问的话,张大才,宋宇林,沈克勇以及赵寻,立刻向司文昭投来询问的目光。
司文昭站了起来,看向众人。
“司某要灭的,可不只那区区五十金甲军。”
“二爷,难不成......”宋宇林激动地说道。
司文昭点点头,目光深邃。
“且看今夜,是否钓的出大鱼了。”司文昭接着说道:“恳请石大王准备纸笔。”石闯一挥手,立马就有人呈上笔墨。
司文昭目光锐利,看向孙山,“孙山,我这有一张陆正明的亲笔文书,你模仿其笔迹,以他的口吻写一封密函,到时这封密函会到方万楼的手上,以方万楼这等粗人,绝对看不出来。”
孙山郑重的点点头,拿起那封陆正明的亲笔文书看了起来。
“老三,到你出手了。”司文昭看向面色凝重的张大才,接着说道:“你向来独具匠心,半个时辰内,你需仿造出陆正明的官印图章,印在那封密函上。”
“石大王,借你萝卜一用。”司文昭笑道。
石闯哈哈大笑,立马就有个小山贼拉出一小车白萝卜出来,张大才觉得自己受辱,赌气一般只拿出最小的一块萝卜,便和孙山一起研究陆正明的文书来。
“沈克勇,你和小六且换掉全福楼的衣服,混入红花山众兄弟中,待时机成熟,等待信号即可。”司文昭道,说完就有人过来领着赵寻和沈克勇去换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旧棉袄。沈克勇本就高大威猛,穿上之后活脱脱一个山贼头目,而赵寻则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兵。
看着换装完毕的沈克勇,司文昭缓缓开口:“方万楼的人头,到时由你亲手摘下。”
沈克勇露出感激的眼神,鞠躬抱拳:“多谢二掌柜!”
最后司文昭的目光停留在等待许久的宋宇林身上,对宋宇林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话,宋宇林便离开了红花山正厅,消失在夜色中。
一旁听了许久的石闯见司文昭运筹帷幄,心思缜密,不由连声感叹,这读书人的心思居然如此可怕,连自己身边的弟兄都忍不住夸赞司文昭料事如神,这让向来好面子的石闯有些尴尬,又不好直接让弟兄们闭嘴,只得酸溜溜的说道:“文昭兄真是孔明再世啊。”说完心道自己和司文昭做完这单买卖,以后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司文昭含笑摇头,道:“这些只是司某的雕虫小技而已,成败与否,其实全仰仗着红花山的诸位英雄。”
这番话说的石闯心里总算平衡了些,一旁听着的赵寻不由佩服司文昭情商之高。
接近子时,红花山风雪依旧,司文昭两手插进袖子,走出正厅,任凭大雪在身上落下,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喃喃道:“大哥,请保佑文昭......”
......
于副将带着二十余金甲军藏在红花山山脚的隐蔽之处已经两个时辰了,自己和弟兄们鼻子耳朵都快冻掉了也不见任何司文昭的消息。于副将觉得,是死是活都应该有消息传来。因为山贼们信奉他们的道义和规矩,山里不留死人,如果司文昭身死于红花山,那全福楼那帮人理应抬着司文昭的尸首下山才对。
难道说全都活着?不对,山贼求财而已,如果是赎金不足谈不拢,司文昭暂时未死,那全福楼那帮伙计也至少出来一个人回去继续筹备赎金,而之前方将军可是特意不给全福楼准备赎金的机会,直接强带着他们上路的。
接着于副将也排除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全福楼的伙计们还在和红花山的山贼因为赎金问题,讨价还价所以至今未下山。想想也觉得不可能,红花山这帮恶匪凶名赫赫,赎金谈不拢当场就撕票的主,怎会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机会。
难道说全都死在红花山?不对,山里不留死人,自己蹲了这么久也不见有尸首抛下。
这其中出了变数?于副将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于副将费劲动着脑子,只听身边一个眼尖的金甲军喊道:“于副将,有人下山了!”
于副将放眼望去,只见茫茫大雪中,红花山的山路上,司文昭,张大才,孙山三人正走在下山的山路上,离山脚已经只有百步距离。
“大人,中间那个就是司文昭!”一个小兵说道。
于副将嘴角翘起,仿佛司文昭的人头就在自己手上提着。
二十多个金甲军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离开了之前蹲守的隐蔽处,向着红花山山脚走去。
“司掌柜,本将奉方将军之命前来营救,既然司掌柜无恙,那么就由本将护送司掌柜回全福楼。”于副将看着已经走到山脚的司文昭三人说道。
司文昭露出感激的眼神看向于副将,拱手鞠躬:“那就有劳将军了。”
于副将也露出憨厚的表情摆摆手:“司掌柜客气了,早就听闻司掌柜是疆宁有名的商人,这样的疆宁名士,方将军怎么会置之不理呢,再说了,红花山这群无耻匪类,人人得而诛之!”
司文昭三人在心里早就把于副将骂了个遍,这人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向着金甲军缓缓走来。
此时,距离金甲军只有四五十步距离。
于副将突然想起全福楼一共去了五人,这时连同司文昭,回来的应该是六人才对,罢了,不管那么多了,兴许是山路走的累了歇了一会,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杀了司文昭。
见司文昭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想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于副将说道:“司掌柜此番受惊又挨冻,弟兄们,燃起火把,去给司掌柜暖和暖和!”紧接着抽出腰间九环刀,带着一群金甲军如同饿狼般向司文昭等人走了过去。
司文昭早就料到于副将会有此番举动,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面露讥讽。
“将军抽刀,意欲何为?”
“司文昭,你死期已到!”于副将恶狠狠地说道。
于副将手中的九环刀在雪夜中闪着凶恶的光芒,眼看着逼近了司文昭三人不到二十步,只听一声尖锐的唿哨传来,金甲军所在的雪地全部坍塌,落入一个巨大深坑中,随后空中降下数张由蛛丝混合人发编织成的网,将金甲军们困在深坑中呜哇乱叫。这还没完,几个岗哨又架起硬弩,冲着深坑一顿乱射。
此时从山脚处走出之前和于副将对骂的小山贼,吸了吸鼻涕,笑道:“早就说你们是鸡毛兵,果然不出小爷我所料,当瓮中之鳖的滋味如何?”
在深坑中只剩一口气的于副将肠子都要悔青了,只因自己急于立功,连红花山山脚处的岗哨消失了都不知道,可惜我武功盖世,却着了一个拖鼻涕的小山贼的道。
小山贼抠抠鼻孔,满怀期待地看着司文昭:“司先生......”
司文昭哪能不懂小山贼的心思,看着深坑里死伤殆尽的金甲军说道:“小英雄,请随意。”
小山贼立马欢呼起来,冲山上其他的岗哨兴奋的挥手,立刻下来几十个带刀的山贼,个个眼里放光的冲向深坑。山贼们训练有素,先在深坑上方用弓箭补射一通,确定全部死亡后用粪叉一个一个的往上拖着金甲军,刚上来一个金甲军就立刻被扒光,连鞋袜都不放过。可怜平时耀武扬威的金甲军了,此时曝尸荒野,全身只剩裤衩。
孙山接连感叹,这群人打扫战场的速度,甚至快过自己拔鸡毛。
那拖鼻涕的小山贼分到了一顶头盔,此刻正戴着头盔神气活现,学着于副将的口气冲着司文昭抱拳道:“本将多谢司先生了。”说罢又扶了扶脑袋上因为过大导致不稳的头盔。
司文昭也忍不住笑出声,连声说道:“无妨,无妨。”
张大才看着如同恶狗分食的山贼说道:“二哥,接下来怎么办?”
司文昭收起笑容,云淡风轻。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