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疆宁府的雪越下越大,全福楼已经披上一层肃杀的雪衣,大门口,写着“全福楼”三个大字的棕色招牌,在风雪中渐渐失去颜色。
全福楼的宾客已经被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披金色甲胄,只漏出眼睛的官兵,正是疆宁府总督的直系军队,约有五十余人,领头的将领头戴凤翅盔,身披乌锤甲,神色凝重。
一旁的三掌柜张大才紧握双拳,来回踱步,看见宋宇林,沈克勇,孙林和赵寻等人从后院走出,对那将领说道:“方将军,草民张大才,这就携一众人等前去红花山!”
方将军点点头,身旁的副将会意,身边的金甲兵立刻分出二十余人的小队。
“于副将,你且护他们周全。”方大人说罢,看了看人群中的沈克勇。
张大才眨眨绿豆眼,心中生疑,却又不敢直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一旁的沈克勇倒是无畏,低头鞠躬,抱拳道:“方将军,红花山山贼凶恶,地势艰险,草民认为将军应该多调些兵马过来。”
而方将军却饶有兴趣的盯着铁塔一般的沈克勇,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如今做了伙夫,是否快活?”方将军笑道。
沈克勇头也不抬,接着说道:“草民的生计将军无需担忧,恳请将军多调兵马,否则我等命丧事小,二掌柜事大。”
方将军大笑起来,突然脸色一变,死死瞪着沈克勇,“这位壮士,是说我金甲军兵力孱弱,还不敌这小小山贼吗?”
大雪卷着妖风,将全福楼刮得如死一般寂静。
沈克勇依旧不卑不亢,一双手依旧抱着拳,“草民并无此意,而是如今本就逆雪而行,将军这区区五十人马草民都觉得不够,现下还要分出一半,恕草民实在不能理解。”
“放肆!”一旁的于副将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踹向沈克勇的膝盖,沈克勇猛地一抬头,虎目圆瞪,一只巨掌张开,将于副将刚抬起的腿又按了下去。
“于副将息怒,是草民失言,一切谨遵方将军安排。”沈克勇继续鞠躬抱拳。
于副将冷哼一声又回了阵中,而方将军掸了掸身上的雪,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此次前去红花山营救司文昭之行,一切都已通过陆大人命令,诸位可有异议?”
张大才立马鞠躬作揖,连连称不敢,沈克勇的太阳穴青筋暴起,沉默了一会平静下来。
“草民不敢。”
又盯着沈克勇看了看,方将军道:“于副将,可以出发了。”
张大才看着此等景象再也不敢言语半句,一行人跟着于副将踏上了前往红花山的路。
等赵寻一行人走远后,方将军对剩下的金甲军士说道:“来人,封锁此处,给我搜!”顿时一队士兵鱼贯而入,进了全福楼的前院和后院。
漫天风雪越下越狂,整个疆宁府,已经被大雪笼罩。
赵寻一行人跟着于副将,一路上疑惑重重。二掌柜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方将军派人前来营救?而营救二掌柜,为什么通过山贼之口点名需要自己和宋宇林一行人?退一万步说,林哥眼心腿三绝,沈克勇身强力壮,可以帮上点忙,可偏偏带了自己和孙山是什么意思?带上张大才又有什么用?赵寻想不出来。
而这金甲军更是奇怪,一个将军,名为营救,既然是去红花山这个久征不破的贼窝,却只来了五十人,还分出了一半。而且听那领头的方将军言语间好像还认识沈克勇,赵寻还是想不出来。
谜团一个接一个,赵寻只能赶鸭子上架,一想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连口饭都没吃就卷进这档子事,赵寻不禁连连叫苦。
红花山本就地形复杂,不宜骑马,再加上这样的大雪天气,金甲军二十余人连同赵寻等人只得步行前往红花山,一路上,赵寻一行人走在金甲军的中间,似是保护,好像也有另一层意思在......
“林哥,有何高见?”孙山低声道。
“切勿妄言,见机行事。”宋宇林目不斜视,看也不看身后的孙山,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生怕被周围的金甲军听了进去,还好风雪大作,保持在孙山刚刚好听得见的程度。
孙山缩了缩脑袋,两只手插进袖子里,继续走着。
赵寻已经冻得四肢发麻,全福楼伙计穿的棉袍在这样的大雪天气,基本起不到御寒的作用,此刻,他无比想念自己的波司登羽绒服,他紧紧地走在沈克勇身后,企图让沈克勇多替自己挡点风雪。走了约两个小时,赵寻终于看到金甲军所说的红花山,此时的红花山被大雪笼罩,一片白雪皑皑,还没到山脚,就被身穿各色服装的山贼拦住了去路。
红花山的山贼在距离山脚约五里路的地方就已设立了岗哨,几个小山贼吸着鼻涕,看见金甲军前来根本不怵。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小山贼大声喝道。
于副将不耐烦的走出,张口便骂。“竖子小儿,睁大你的狗眼,见了本将还不跪拜?”
小山贼倒也光棍,吸了吸鼻涕,回骂道:“鸡毛杂兵,也敢自称本将,有俺家石大王官职高吗?”
孙山好奇,一个山贼居然也有官职,于是冲着小山贼喊道:“你家大王是何官职?”
小山贼胸膛挺得老高,洋洋得意道:“俺家大王官居仙一品,讳号齐天小圣!”
赵寻差点笑出了声,肩膀上的雪花也跟着颤抖着。
于副将被气地几乎要翻白眼,抽出腰间的九环刀就要动手,宋宇林赶紧说道:“小英雄,我等是听了石大王的吩咐前来赎我家二掌柜的。”
小山贼一挑眉毛,“就你说的还算人话,你们跟着我走,至于那群杂兵就在这吃雪吧。”此言一出,身为疆宁府级别最高的金甲军,一个个破口大骂,抽刀就要上前,却被于副将拦住,跟金甲军说了什么之后,倒真的老老实实原地待命吃雪了。
“张掌柜,硬拼实非良策,你等速速前去救出司文昭,我带着众将士在山脚下接应你们。”于副将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冲张大才说道。张大才不敢有任何意见,暗暗叫苦只能作罢。
赵寻心中生疑,这一个个看似猛兽般的金甲军,居然真的被一个小山贼给制住了。一行人面面相觑,本来觉得这几十人都不够红花山众贼塞牙缝的,这下金甲军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山贼拦住去路,而且连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就停下了,这倒好,原本几十人,现在只剩下从全福楼来的赵寻,宋宇林,沈克勇,孙山,张大才五人了,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送货上门。再说了,怎么救二掌柜?就凭自己五人?拿什么救?从全福楼到红花山,一路上也并未看见赎金之类的东西。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赵寻心暗道。
而在赵寻一行人走上了山路之后,山脚下原本答应原地待命的金甲军,也消失在了大雪中......
再走了近半个小时的山路后,赵寻已经冻的说不出话,在濒临崩溃的时候,终于到了红花山山贼贼众的正厅。
......
全福楼内,后院偏房。
一个金甲兵从偏房里搜出一件衣服,仔细看了看,心中大喜。
“果然有猫腻!”
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件衣服,又看着衣服上那怪异的字体,一番辨认后,急忙呈给方将军,方将军端详片刻,不由大喜。
“这个司文昭,果然不出我所料!来人,将此物好好保管!”
方将军兴奋地抓着这件衣服,衣服上有着大大的白色标志,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波司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