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除夕,这一天全福楼暂停营业,伙房内,一群人正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准备包饺子,赵寻看着火,沈克勇和玉珠调着馅,孙山和张大才负责揉面,此事宋宇林从门外走来说道:“二爷来信了!”
众人急忙探过头去,宋宇林念道:“司某在京,一切安好,诸位无需挂念,恕因公务繁忙不便相聚。新年将至,司某祝诸位称心如意,红红火火。”宋宇林念罢,众人都开心的笑了。
“二掌柜如今又做了御史,却还挂念着俺们,真是个大好人。”玉珠说道。
众人纷纷赞同,宋宇林也加入了包饺子的队伍里来,一时间伙房里热热闹闹,年味十足。
终于等到了年夜饭,张大才坐在主座旁边,将主座空出,身旁依次坐着宋宇林,沈克勇,赵寻和孙山。赵寻知道那主座是留给司文昭的,心里也有了些许感触,自己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在经历了一些风浪后,与全福楼这帮人,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来,诸位,同贺新年,共饮此杯!”张大才高举酒杯说道。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张大才擦擦嘴,看向赵寻说道:“小六,之前我对你有些偏激,是因为你实在太不上进,如今仿佛变了一个人,我也就安心了,来,干了这杯酒。”
平日里尖酸刻薄的张大才能说出此言,让赵寻十分触动,他想起第一次到全福楼时,自己被张大才打了好几下,还认为张大才是个标准的凶恶掌柜,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于是举杯看向张大才,郑重的说道:“三掌柜,赵寻之前确实懒散了些,您多担待,如今往后,小六一定加倍努力,鞠躬尽瘁!”说罢一仰头,干了杯中酒。
酒过三巡,赵寻又喝大了,左手搂着沈克勇,右手搂着孙山问道张大才:“三掌柜,小六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张大才打着饱嗝,说道:“小六,但说无妨。”
赵寻笑道:“那我可就问了。”
“当初您和二掌柜,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原因,到了全福楼啊。”赵寻问道。
张大才一听,勾起了心中那段苦涩的回忆。
张大才原本是河北人士,自小就对雕刻之术颇感兴趣,刚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在河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刻章雕石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只要看一眼所雕之物,或者是印章,立刻就能做出来,据说还要被招入京城,成为皇家工匠。可突然某天,来了个神秘老者,给予张大才重金,要张大才刻一枚印章。张大才平日里帮人刻章的活可没少接,想都没想就收下了定金,等那老者将印章图样递过来时,张大才这才发现事有蹊跷。这印章图样,居然是刑部尚书的掌印!当下就告诉老者,此印,他不能刻。那老者勃然大怒,派出几十人围住张大才的家,扬言如果张大才不刻,就立刻杀光张大才的全家。张大才左右为难,刻了这刑部的章,被人发现,是死罪,不刻,也是死,正拿不定主意间,自己的妻小已被杀了一半。张大才眼中流出血泪,只得铤而走险,在胁迫之下,刻出了那枚章印。
那老者带走了掌印,把张大才一并绑了,将张大才关在其住处内的一间地牢里,又拿出吏部、礼部、工部、户部等部的官印让张大才临摹雕刻,甚至还有各地方总督的官印,又以张大才的家人要挟,张大才只能屈服,在那件地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长达一年,直到某天,那间地牢的门被人推开,蓬头垢面的张大才看见了久违的阳光,同时也看见了司文昭那张清瘦的脸。
当时作为御史的司文昭带人查封了那老者的住处,救出了张大才,张大才立刻要求司文昭带自己回家中探望自己剩余的家人,司文昭沉默,还是带着张大才去往了家中,可来到家中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亲人,那幸存的亲人,在自己被绑走后,立刻就被老者派出的人杀了个干净,一个个吊在房梁上,已经腐烂。
张大才见此景,瘫倒在地,随后爬起来就要自尽,却被司文昭拦了下来。
司文昭告诉张大才,那老者以及其背后的势力,自己是一定要根除的,好男儿何必自寻短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暂且去往疆宁,终有一天,会帮助张大才手刃仇人,而张大才作为重要证人,不可或缺。
于是张大才应允,去往了疆宁,做了全福楼的三掌柜。因司文昭比张大才大了六七岁,张大才就拜司文昭为大哥,但司文昭执意只做二哥,问其原因,司文昭却一直没有说。
张大才噙着泪水,又灌下一杯酒说道:“这就是张某前半生的故事,之前跟诸位未曾提过,今日说出,还是忍不住流泪,见笑了各位。”
众人听的咬牙切齿,大骂不止,玉珠也掩面哭泣起来。
沈克勇问道:“三掌柜,那逼迫你刻章的老者,后来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二掌柜带人把他的住处都查封了吗?”
张大才苦笑道:“查封归查封,可那老者背后的势力实在是深不可测,那住处也只是他的狡兔一窟而已,封了就封了,人一点事都没有,连二哥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只是听二哥说过,此人位高权重,一定要等到铁证如山时,才能将其连根拔起。”
赵寻分析道:“我觉得此人,应该来自兵部。”
众人一愣,说道:“何以见得?”
赵寻说道:“他逼三掌柜刻了无数掌印,从刑部吏部、礼部户部和工部都有,连总督掌印都有,可却惟独少了兵部,这说明什么。”
宋宇林一拍桌子说道:“说明此人用不到兵部之印!”
赵寻点头:“那什么人用不到兵部之印?”
“一定是兵部的人!”众人说道,仿佛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大秘密一般兴奋。
“三掌柜,这么多年,二爷就没跟你说过那人的来历吗?”宋宇林说道。
张大才摇摇头,将酒杯倒满了酒。
“二哥没有详细说明过,告诉我知道的越少越好,让我只用等待时机,至于那老者,只知道姓卫。”
宋宇林倒吸一口凉气,这卫姓,乃是大卫朝的皇姓啊,难道说此人是皇亲国戚?
“所以,这姓卫之人,闹出的乱子,可不是我等平民可以插手的,一切,还是等二哥的消息吧。”张大才无奈叹道。
宋宇林看向孙山问道:“孙山,当今兵部,有何人姓卫?”
孙山紧皱眉头,说道:“据我所知,兵部尚书,叫卫定平,乃是卫朝开国之时,瑞亲王的后人。”
众人语塞,这兵部尚书,可是正二品官,再加上其又是皇姓,难怪连司文昭都暂时动不了他。
见气氛凝固,张大才也不愿把年夜饭弄成这样,立刻站起身笑道:“过往不谈,一切有二哥决断,诸位,过了今夜,就是新年了,张某祝大家心想事成,全福楼生意兴隆!”说罢,举起酒杯,和全福楼众人碰在了一起。终于,气氛又热烈起来。
吃完年夜饭后,一行人来到伙房,准备起明天的特色菜,赵寻正用蒲扇调整着炉火,沈克勇准备着要用的材料,一直忙到深夜才睡下。
时间已过子时,已经到了大年初一,疆宁又下起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