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劲瘦的手腕上青筋隐隐，半掩在一节红绳下。
曲白檀不由多看了几眼。
红绳的烟火气，让光影映射中的顾霭变的鲜活起来。
吃过后，教授去别处开会，顾霭带着曲白檀来到实验室。
他们一路随便聊着。
相处下来，顾霭其实是一个很温柔谦和的人，他始终带着清浅的笑，客气而又规矩。
*
“小曲，你的工位就坐这。”
顾霭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桌面被收拾的很干净。
这个实验室不大，但设备齐全，只有他们两个。
曲白檀道谢后坐下。
“你今天下午熟悉一下就好，明天教授会告诉你需要做的事。”
“好的，学长。”
顾霭待了没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走。曲白檀耐着如春潮般的困意，撑着桌子，一页一页翻着书架上的文献，实验室里安安静静的。
她再次从密密麻麻的文献中抬起头时，已至傍晚时分，窗外的路灯已经亮起来。
曲白檀呆呆的盯着路边的枯叶瞧，大脑放空。
“顾霭！！”
突然，门口传来清脆甜美的女声。
曲白檀抬头去看，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甚至手上还拿着烧杯的女生走了进来。
“啊，你好，”女生注意到她，笑着走过来，“顾霭不在啊？”
曲白檀点点头。
女生略带遗憾的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呃，你是曲白檀吧？”
曲白檀微笑着应了声，“嗯，你好。”
“我叫裴佳期…佳期如梦的佳期，”说着，她放下手中的烧杯，顺便脱了手套，笑意盈盈的伸出手，“之前就听说实验室还要再来一个新同学，可惜今年寒流来的早，你晚了一个月，不然，你就能参加新生晚会了！我们都很期待你！实验室里的华人太少了…你可算来了！”
曲白檀友好的回握。
裴佳期砸了砸嘴，“你刚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时间差不多了…”
曲白檀愣了一下，“好，”她关了台灯。
裴佳期匆匆忙忙的往外走，“白檀！”
“啊，”她脚步一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
“你稍等等我，我就在隔壁，马上出来！”
“好。”
曲白檀慢慢出去，她关上实验室的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着很多人。
但以出去的人居多，他们看起来很着急，甚至小跑着。
过了不久，裴佳期换了衣服出来。
“快快快！”
她看起来着急忙慌的，抱住曲白檀的胳膊，“白檀，你饿吗？”
曲白檀下意识缩了一下，摇摇头，“不饿。”
裴佳期忽然笑起来，“那我们先去看讲座吧！！机会难得啊！快快快，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说着，就拉上曲白檀的胳膊往外跑去。
一路上，曲白檀勉强从裴佳期的一大串介绍里提取出关键点。
是一个天文学院的教授。
至于其他的话，裴佳期一直都在说这个教授有多帅！！！
曲白檀哭笑不得。
裴佳期依旧喋喋不休的，“天文学院的教授！你不知道，他的长相完完全全就是我的梦中情夫！”
曲白檀被裴佳期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忍俊不禁道，“说不定人家已经结婚了呢？”
“NONONO.....这我还是打听清楚了的，”裴佳期得逞的笑，一字一顿，“英，年，未，婚，且，单，身！”
“好吧。但,”曲白檀迟疑道，“我们不先去吃饭？”
“吃饭肯定来不及了，”裴佳期摇摇头，“等吃完饭估计就无处下脚了。”
这么夸张的吗....
*
等她们赶到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乌泱泱的人，甚至连门口也有人垫书坐着。
在一番艰难的移动后，她们勉强站在最后的看台上。裴佳期倒是对这个位置很满意，因为抛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她们的视角刚好对着讲台正中。
绝佳的欣赏角度。
大厅里嘈杂声此起彼伏，还没到时间，裴佳期兴致勃勃的拉过曲白檀，“白檀快看看，那会跑的急，我的形象怎么样？”
裴佳期长着一张甜妹脸，加之穿着厚厚的棉袄看着是挺可爱的。
曲白檀看了看，很中肯的说，“挺好的。”
“是吗？”裴佳期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有些遗憾道，“就是忘记带口红了，”说着又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我应该穿小裙子的。”
曲白檀一时间笑了笑，“其实从我们这个高度来看，教授最多看到我们的眼睛。”
裴佳期乐在其中，“那也没关系。”
曲白檀无奈摇摇头。
她对着过于夸张的阵势感到惊奇..
不知谁喊了一声“Rembrand！！”
曲白檀瞥过眼去看，隔着人群，不偏不倚正好撞进司伯朗的眸中，炽热而又冷漠。
她的心头一颤，却就那么怔愣着忘记移开眼。
“Rembrand！！！”
他是...Rembrand.....
又见面了。
曲白檀身上一僵，她有点惊喜，没想到会这样再见。
惊喜后再平静时，后背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周围人，还有裴佳期，像是狂热的粉丝，在声声起伏的尖叫声中，司伯朗穿着手工缝制的黑色西服，绛红色的领结，被黑色丝绸裹挟的身形呈现着完美的倒三角形，他的胳膊上搭着一件青墨色的长风衣，在礼堂中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容不迫的走上讲台。
短短几步，在他站定的那一刻，台下的人像是训练过一样，纷纷噤声。
他将衣服放在椅背上，逆光勾勒出劲瘦的身线。
司伯朗拿起激光笔，站在讲台前，长身玉立。眉骨洒下淡淡的阴影，微拾眼，漫不经心的扫视着礼堂的人。
看着温文尔雅的，脸上却带着不达意的笑，若隐若现。
曲白檀垂眸，微抿着唇。
扩音器里传来他的声音，似乎染着低沉喑哑，“Welcome to my lecture,Next,I hope you can learn something from it.......”
像是沉寂在记忆中的音调...
裴佳期忽然激动地抓住了曲白檀的手腕，“白檀白檀，Rembrand是不是在看我们这里。”
曲白檀回过神，“什么？”
她顺着裴佳期的话抬眸，像是在面前突然放大，那道涧石蓝的瞳孔，晦涩不清的目光，丝毫不加避讳。
曲白檀忍着悸动，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不断放大的心跳，故作淡定的说，“可能吧。”
“啊！我的天呐，难道是祖传的戒指起作用了！！”裴佳期压着嗓子尖叫。
曲白檀却莫名的心虚，不知为什么，她竟不敢直视司伯朗的目光，整个人似乎赤裸的被暴露出来，没有一丝的遮挡。
他像是能将她看穿。
断断续续，整个讲座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曲白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许是人太多，她甚至觉得有些缺氧，胸口很闷。
告知裴佳期后，曲白檀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但后面也是人挤人，每一寸缝隙都被占得严实，举步维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司伯朗的声音适时响起，“OK，Let’s get some students to participate in this section.”
周围的人又开始躁动起来。
总共要选十个人，不知有意无意，其中八个就是从座位最后面选的。曲白檀的身边很快就空下来，她趁着这个间隙离开了大厅。
走廊里空空荡荡，曲白檀慢慢走着，不知绕了几个拐角总算从礼堂出来。
她在房檐下站了一会，天上的星星很多，亮晶晶的，耳边偶有寒风掠过的声响，带着几片枯黄的枫叶，摇摇摆摆，从空中落下，擦着地面，又被吹着不知去往哪个方向。
曲白檀等的无聊，这个讲座怕是不会轻易结束。
她搓了搓手，呼出的热气在眼前成形。大脑又浮现出司伯朗的模样。
曲白檀咬着唇上的软肉，她踢了踢着石柱，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但她不想再进去了。
干脆找了个自习室呆着。
曲白檀抠着指尖，她想要等讲座结束去找司伯朗。
仔细思考后，她还是要把那些东西还回去…虽然司伯朗不甚在意。
自习室里暖气很足。
不知道怎么了，她今天格外困倦。
看着时间还早，曲白檀趴在桌子上。
*
不知过了多久…
刺啦～
突然一声刺耳的声音。
曲白檀猛地清醒。
不远处，正拉着椅背的金发女生无声的笑着道歉，面露囧色。
曲白檀的心也随之收紧，她瞥了一眼前面的时钟。
已经是九点了。
曲白檀赶忙起身出门，已经有不少学生正从礼堂往外走，看来讲座刚结束。
曲白檀想来，司伯朗也许还没走。她的心放下半截。
于是她加快步子往大厅赶，还碰见了和旁边人说说笑笑的裴佳期。
“嘿，白檀！我正找你呢！差点因以为把你丢了…”裴佳期笑着，“走，去吃饭！”
曲白檀摆了摆手，“不去了我有点事，佳期，你先走吧。”
“哦，行吧！拜拜！”
“拜拜！”
*
逆着人流，越靠近时学生反而没那么多，尤其在拐角之后，已经不见人影。
只有大厅的灯还亮着。
曲白檀放慢脚步，踏进门框时，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闪着灯的投影仪。司伯朗应该已经走了。
算是白来。
她叹了口气，那下次再找机会还吧。
曲白檀关了灯，从黑暗中走出时迎面撞进一个怀抱。
是熟悉的松木香。
“曲小姐在找我吗？”
耳边适时响起的声音，曲白檀有些诧异，“先生？”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称呼不太得体，又补充了一句，“教授。”
司伯朗笑的温润，想是讲座的时间长了，整个人带着慵懒的散调，垂下眼瞧她，“怎么把灯关了？”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曲白檀回答的一本正经。
司伯朗轻轻笑笑，“刚去了洗手间。”说着，单手越过曲白檀，按开了灯。
灯光一层层点亮，司伯朗的面孔也清晰起来。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绛红的领结也松松系着，黑色丝绸衬衣收束在修长笔直的西装裤里，教室里吹着空调的暖风，带动着若即若离的贴合着腰线。
靠近时，丝丝缕缕的烟味混着沉香氤氲浮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