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枫醒了,头很沉,浑身还在发烫,烫得他一动不想动。
床前坐着胡玲玉,胡玲玉笑得很灿烂,眼睛都在笑,就像是出门捡到了宝贝一样开心。
虽然笑,却未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刘枫。
刘枫看到她在笑,却看得很模糊,不仅看她模糊,看周围一切都很模糊。他又闭上了眼,头又一阵眩晕。
“药不烫了,先把药喝了。”
刘枫没说话,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想躺着。但是很快就有双手托起他的背,把他扶了起来,在背后还垫了一条被子。
他睁开眼,发现盖在身上的薄被已滑落到腰间,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是赤裸的,缠满布条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把薄被拉了上来,盖至他脖下,耳边又传来了柔柔的声音:“枫,先把药喝了。”
他张开嘴,胡玲玉一勺一勺把药喂进他嘴里。他喝了两口,摇了摇头。
“喝了才能好,不喝你就会死。你死了谁给你爹娘报仇?”
刘枫把药全喝了,尽管喝得想吐,他还是喝了,为了活下去报仇。
胡玲玉起身放下碗,刚转身,就听“哇”的一声,刘枫把喝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如果不是胃中无食,他早就该吐了。
胡玲玉的鞋子和裙子上溅得到处都是,她非但没有生气,还笑了,“吐出来就说明你病要好了。你休息一会,我先打扫一下,一会再喂你喝一碗。”
她的声音很柔,很甜,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对心爱的丈夫说话。
刘枫虽然神智尚未清醒,但是内心已有了感激和歉意。他闭着眼,感受着天旋地转,听着胡玲玉的扫地洒水拖地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昏睡了过去,又清醒了过来,这次他看到的一切都很清晰。他还是半躺着,看到自己的衣服放在床头,闻到这是一间充满草药味的屋子。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胡玲玉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刘枫扭头看向她,看到她脚上的鞋子用水擦过,看起来湿漉漉的还没干,裙子下摆也是湿漉漉的。
“对不起。”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把药喝了。”胡玲玉似乎没听到他的道歉,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又一勺一勺喂他吃药。
这次他没有再吐,还有了饥饿感。但他最关心的还是阿萱。
“阿萱呢?这是哪?我们到了潞州了吗?”
胡玲玉笑道:“这是‘百草镇’上的一个药铺,老板也是神医,你和阿萱的伤老板都能医,所以就不用去潞州了。”
刘枫也惊喜道:“真的吗?阿萱那么重的伤也能医?”
“方神医说能,只是会受点苦。”胡玲玉说后半句话时,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心中不安,不想让他听到。
“方神医?”
“就是这的老板。”胡玲玉不想再聊关于阿萱的事,立刻转了话题,“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只是,我这手怎么会这么疼?”
刘枫把右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看到手腕处缠满了布条,布条下还有四个竹片固定。
胡玲玉忙轻轻按住他的右臂,说道:“别乱动,刚固定好,你要休息几个月才能恢复。”
“用得什么药?之前还没有这么疼,现在感觉如同被碾压。”
“方神医开的药,你忍着点。方神医说你这身体内有毒,你怎么中的毒?”
刘枫明白,肯定是在葬魂岭中的毒,说道:“应该是葬魂岭中的毒。”
胡玲玉说道:“你的命挺大,这毒正常情况见血封喉,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
刘枫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对这个来历不明的朋友是信任,还是提防。自己如果是以前的三少爷,有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他一点不奇怪,但是现在的自己形如乞丐,很多人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能主动接近自己的,多半有目的。
他现在已信任阿萱,但是并不信任胡玲玉。
“你是谁?”
“什么?你失忆了?”胡玲玉知道他话中意思,故意装作不知,因为她生气了。
“你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你从未说过,让你这么照顾我和阿萱,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胡玲玉又灿烂地笑了,说道:“你真想知道?可是我怕说了之后,你会不和我做朋友。”
“你只要不是坏人,我又怎么会不把你当朋友?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否则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汴梁城有个胡将军你知道吗?”
刘枫摇摇头,“你如果说洛阳城的官吏我倒认识几个。你说其他地方的,我不知道。”
胡玲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说道:“胡将军你都不知道?你读书干吗?不想做官吗?”她说话的语气似乎每个人必须知道这个胡将军。
刘枫摇头,“我读书为了继承家业,我不想做官,对做官没兴趣。”
胡玲玉叹了口气,一脸嫌弃地望着他,说道:“唉!真没出息!听说你才德兼备,以为你有鸿鹄大志,哪知只想燕雀衔窝。”
刘枫没说话,脸上也无表情。
胡玲玉继续说道:“现在你没有家业继承了,你准备以后做什么?”
“报仇。”
“之后呢?”
“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我有个建议,你如果听我的,你就去做官,你一定是个好官。”
“我就是去做,也不一定考得上。”
胡玲玉神秘一笑,“只要你想做官,你不用考试。包在我身上了。”
刘枫笑了,就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你以为你是皇上。算了,现在我不想这些,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穿衣服干吗?你现在不能动,必须躺着哪也不能去!”
刘枫苦笑,“我要上茅厕。”
胡玲玉不说话了,只得出去。
二
刘枫艰难地穿好衣服,却发现翠香的血书不见了。
他站起来就又感觉头重脚轻,走起路来也十分不稳,就像下一步要摔倒一样。来到门口,开门出来,胡玲玉就站在旁边。
“我扶你去。”胡玲玉扶住了他胳膊。
刘枫没拒绝,他也不想摔倒。
方便之后,胡玲玉又扶着他回到了屋中,正想让他躺下休息,他开口问道:“我的丝巾呢?”
胡玲玉心中一紧,问道:“什么丝巾?”
刘枫急得快哭了:“翠香留下的血书。在我怀里,怎么没了?”
“血书?不知道啊。会不会掉在路上了?既然丢了,你也别找了。你带在身上只会难过。”
“那是翠香唯一就给我东西,绝不能丢!方神医呢?带我去找他。他肯定知道。”
“方神医正在给阿萱治疗,不能打扰他。你要找,也要等一会再去。”
刘枫坐了下来,又把床翻了个遍。
胡玲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想着翠香,装着阿萱,你觉得对阿萱公平吗?”
“阿萱……”刘枫怔住了。他曾经有过一时冲动的念头,想陪阿萱度过一世。现在突然间发现翠香还深深刻在心里。阿萱却只是在心底周边徘徊。
胡玲玉又问:“你想和阿萱在一起吗?”
刘枫忽然抬头望着她,“我……想过,可是我……我现在只想找到纱巾。”
“那你就是不想!你心里还想着翠香。你必须和阿萱说清楚,她只是你的妹妹。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去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这样对你们都好。”
“不用,我自己会说清楚的。”
“女人之间更好交流。你去说只会让她更恨你。你休息吧。我帮你找纱巾,帮你去说清楚。”
“马车呢?你去马车上看看。”
“马车目标太大。被我赶到树林里了。你现在躺下别动,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