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教你这样算的?”赵朗继续问。
予落瞧着赵朗一脸严肃,向颜贺身边退了小半步,扯了扯他的衣服。
碰巧,赵朗接起手机,所以问话就此打住。挂断电话,赵朗仔细寻思了好一会儿,安排道:“是这样,公司业务突发状况,我得过去看看,予落跟我一起去。颜贺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跟去了,您带她,我再放心不过了。走了。”颜贺说完,径直朝公厕走去。
此时的予落一幅就像是已经闻到了奇怪味道的表情,说:“我还是跟着您比较靠谱。咱们这是要回府华中心(公司名称)吗?”
赵朗没接话,杵着小予落的肩膀往小巷子里去了。
没过多久,俩人便从另一个巷子口出来,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特别舒服,予落瞅着斜对面‘百花楼’三个字问:“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哪个朝代?”
“你这是看了多少电视剧,”赵朗弹了一下予落的脑门儿,解释道,“这里是影视城。”
“你来这儿工作?”予落好奇地发问。
赵朗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拍摄过程中有工作人员受伤,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在拍什么戏?这么说我能见到明星?都有谁啊?”予落眼睛发亮,一连三问。
赵朗一边查找地址一边吐槽:“这就是我一直不想带你来片场的原因,你们这帮孩子一提明星就来精神。”
“这有什么问题吗?”予落疑惑地问。
本来赵朗还在咕哝:“到底是哪个片场,我记得明明就在这附近阿,今天净忙着找地址了。”听到予落走在后边儿提出疑问,转身站定,即时教育,跟予落好好说道说道:“据我所知,有这么一个国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们最崇敬搞科研的,八十年代,他们最崇拜的是律师,到了九十年代末,就变成了投行家、明星。孩子,如果你只看到眼前光鲜的美好事物,看不到那些扎扎实实的实业,那么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是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的。”
“那你还带我来看明星,” 予落嘟囔着,“对了,实业是什么意思?”
“谁说我是带你来看明星的。”赵朗提高了音量,又因为找不到片场入口,显得有点焦急,站在原地向周围看了好几圈,突然在眼睛的‘11点钟’方向,看到了要找的门牌名称。转身对予落说:“我现在很忙,你跟紧我。你提的问题,上网自己查。”
等查明事故原因,妥善安排好后续事宜,从片场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赵朗见予落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缓了口气,想起她的胃得按时吃饭,便打电话跟厂商沟通会晚到半小时,带予落简单用过午饭,两人又瞬间回到家里,然后驱车前往厂家地址。
半个小时后,两人见到服装厂商,付总准时在公司门口迎接,一段寒暄过后,带领赵朗和予落到展示区参观。路上,赵朗跟付总说:“之前敲定的那批大衣,今天可以安排发往公司了。”
予落刚准备问情况,赵朗招呼予落靠近些,简单介绍了一下,说:“快过年了,这些衣服是给员工定的。”
付总赞叹说,“赵总亲选这么好的货品作为职工福利,你们公司待遇真是没得说。”
“过奖了,”赵朗回复,“今天来,除了验收货物,主要是想参观参观其他货品,谈谈合作意向,还请付介绍。”
付总带着两人从成品间到加工厂房走了一圈,详细介绍了不同面料的品质、生产加工的方式、供货方向以及成品价格各个方面。”
“那设计费呢?”予落认真听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付总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版权设计方面的问题,等聊得差不多了,赵朗带予落回成品区挑了些衣服,作为送家里老太太们和云开的春节礼物。从厂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付总宴请吃饭,不过赵朗还是婉拒了。
赵朗直接把予落送至高铁站,然后嘱咐道:“刘易辙乘坐的高铁半小时后到站,代我去迎一迎他,顺便了解一下他的大学生活。”
予落在出站口等待间隙,回忆了一下今天去过的地方、办过的事、见过的人,脑袋里在想:今天一天到晚,换了好几个地方,赵朗的工作好忙,不过很酷。接着拿出手机,看到颜贺发来的简短信息:有事回府,半天。着重在‘半天’字样上打了双引号。解读清楚之后,予落自言自语道:“好吧,这小半年,我不会太想你的。”
刘易辙见到予落时,身边还有一位大学同学,家里派车来接,顺道把他俩送回家。
老规矩,两人在离家还剩一个站的距离主动下车。走回去的路上,在路灯的映衬下,刘易辙好像又长高了,“没想到你真会来接我,还这么准时。”刘易辙先说。
我有‘一盘水果’,当然要分给朋友,予落心里想着赵朗讲过的‘传递一盘水果’的例子。然后说道:“你在微信上把回来的具体信息发给我了,自是要来迎你的。”
刘易辙笑吟吟地问:“你知道刚才我们坐的是什么车吗?”
“大众阿,怎么了?”予落不解地问。
“大众辉腾,”刘易辙说道,“贵得很低调。我进了大学,去兼职的时候才知道,明先生送我的那副墨镜还有西装品质都不一般,这次回来,如果见到明先生,我应该好好感谢他。”
明明就是我申请来送你的,好吧好吧,实际付款人是他,予落心里这样想着。听刘易辙说话,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说不上来,也没有细想。
隔天下午,易辙约予落、云开一起吃饭。俩小姑娘穿着运动服就来赴约了,按照指定地点,来到市中心热闹的商贸区一家价格不菲的品牌服装店,刘易辙正在帮其营销试装,让她俩等一会儿。予落便挨件衣服翻看起吊牌价格,事实证明,确实不是大众消费的地方,予落和云开互相递了个眼神,不再多说什么。
等他工作结束,仨人乘坐电梯来到高层餐厅用餐,予落小声询问:“你发财了?为什么来这吃饭。”
“承蒙明先生照顾,让公司给我安排了不少工作,理应谢谢你这位牵线人,这不快过年了,带你们来品尝一下这家餐厅的美食,”赵朗对予落、云开说。
来到中庭,碰巧遇到刘易辙的高中校友,临时决定拼桌,五人一起用餐。席间,予落、云开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三位老同学热聊,两位女生单单谈论刘易辙身上的毛衣和外套就足足过了将近一小时,从版型设计聊到制作工艺再到品牌故事。予落在一旁细细打量了一番,想起昨天在那家工厂也见过类似的衣服,但不敢确定是否完全一样。不过听她们聊到价格时,予落还是感到诧异的。默默在心里留下问题:为什么看上去差不多的衣服,价格却有天壤之别?
等刘易辙去付账单时,被告知已经买过单了,直到告别时,予落和云开才有机会说谢谢款待之类的话。
回家路上,刘易辙建议说,以后去这些餐厅吃饭,不能穿得这么随意。听得予落、云开面面相觑,觉得怪怪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两人都没有反驳。
予落拉着云开今晚留宿,进门后,发现赵朗居然在家,就把刚才觉得奇怪的地方一五一十地告诉赵朗,然后说:“不单单是我,云开也有同感。总觉得他变化不小,不是外表是思想变了。”
“或许你们想说的是虚荣这个词吧,碍于朋友情面,不知道怎么表达,” 赵朗放下平板,耐心地说,“环境是会改变人的,变化才是常态,朋友之间,好的改变你们俩应当学着适应;坏的改变,你们要提出、指正,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云开提问:“这样会不会让大家不愉快或者翻脸?”
“提意见,怎么提,方法是关键,”赵朗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们俩孩子,不喜欢跟人起冲突,同时呢,你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可以快速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反应,可以选个合适的时机,委婉或者直接地提出你们的想法。”
予落灵机一动,推诿地说:“刘易辙的工作是您帮他增加的吧?您让他多赚了些小钱,说到底,您也有责任,得您来指正。”
“诶,我不提示,得你们来,你们才是朋友,”予落刚准备反驳,赵朗抬抬手,说:“听我把话说完。没错,工作是我安排的。他在上海读书,我们公司在那业务更多,就多给他安排了些上台的机会,一方面可以减少家里经济支出,一方面开阔眼界,多上台才能不怯场,这才是我的本意。不过,我倒觉得,这是他会经历的一个过程。”
予落和云开相互看了看,洗耳恭听。
赵朗继续说道:“刘易辙进入大学,去到新环境,公司又给他增加了新工作,这些工作都是和大品牌合作,货品价格本身就高,再加上同事之间收入的参差,作比较是在所难免的,这种比较有物质上的,有心理上的。可你们也得理解理解,刘易辙的价值感多半是建立在别人的看法和评价里,而你不是,”赵朗单独指着予落,接着说,“在你心里,不管别人、外界怎么看你怎么说你,你心里都非常确定,你的家人,也就是颜贺、海澄还有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认同你、关心爱护你。云开,你也是,就算你母亲再怎么忙,你也不曾质疑过她对你的爱吧。说这些,我想同你们讲的是,你们的自我价值感是建立在自己身上的。可刘易辙不同,他现在需要依靠外界的评价来确认自己的价值感,而这种评价是不稳定的,通常情况下,人们是用赚钱的能力来评估一个人的价值,所以初入社会的他,会去追随价值更高的事物……”
赵朗暂停下来,看着两小孩的脸,问道:“是不是似懂非懂?”
予落和云开猛然点头。
赵朗付之一笑,思考片刻,说:“这样吧,后天我们公司年会,明天我带你们去体验一下,再做讨论。”
予落发问:“后天的年会为什么明天去看?”
“做对比。”赵朗回复。
云开有点小激动地问:“我也可以去?”
赵朗欣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