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来之后她便神色木然地与村里人一同将死去的亲人葬入了坟地。她们的村子地处边境,常年经受土匪、官军和胡人的侵扰,几乎年年死人,人们虽然悲伤但也都习以为然比起中原百姓死了至亲或因为悲痛或因为表现自家孝顺的哭天抢地不同,这里的人们会默默将亲人下葬,将悲伤藏在心底,然后收拾好家园,重新过活,活着就是对亲人生命的延续。
只是这次的灾难有点儿过于深刻了,几乎家家死了人,青壮年几乎为之一空,连办丧事都是村长带着一些有残疾的年轻人和已经年过四十的中年人操持的。从村口放眼望去,几乎家家门口挂着白幡和白色的灯笼,位于村中央往常十分热闹的打麦场也是空无一人,街道上往日追逐打闹追鸡撵狗的孩子也不见了,农闲时庄稼汉们三五成群堆在一块抽旱烟和妇女们坐在某家门框上手里拿着针线聊家常的也不见了,村里一片寂静,气氛压抑而又沉闷。
许是感觉到了村里气氛的沉闷,村长去了县里,等了几天见了县官大老爷,说明了村里的情况,县太爷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大笔一挥减免了村子里三年的赋税和徭役。对于常年在温饱线挣扎的村民这无异于是个天大的喜讯,沉痛的气氛被这喜讯一冲,多少淡薄了些。
见村里的人们多少从悲伤的气氛中缓过来一些,村里的大财主刘能便与村长商量,由他出资,请来了山外边清凉观的智多道人和他的徒弟们来做几场法事,一来是给他那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儿子冲冲邪气二一个超度超度村里的亡灵。
村长一听便十分高兴的答应了,况且又不用村里出钱,消息传出后,村里的人也纷纷夸赞刘大财主转了性,知道为村里人办实事了,因此广泛响应,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那刘能从前抠的要命,村里有事儿向来能躲就躲,想让他出钱更是根毛不拔,整个就是个半夜鸡叫的周扒皮。
他不仅贪财还十分好色,一连娶了四房小妾,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直到年近四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还从小便体弱多病,四周名医请了个遍也没瞧好,只能抱着药罐子过活,眼见着病病歪歪到了十六岁,该到了娶妻的年龄,但刘大财主一看他那随时都要咽气的劲儿,怕他经不起折腾就一命呜呼,因此便想起智多道人来给瞧瞧,顺便做场法事给冲冲邪气。
本来胡人来前就商定的事儿,被胡人一搅合全给耽误了。想等到胡人退去后便立刻操办,但看着村里这种情况他也不敢贸然行动,本来他的名声就不好,平时村里出钱更是能躲就躲能少给就少给,村里组织民团他也不让自己的长工去参加,因此村子里的人背地里没少骂他,他怕稍微有所动作,引起民愤便得不偿失了。
况且经过这次灾难,刘财主也转变了一些想法,虽然这次他也损失不小,但家里一人未伤,连那几个背着救命粮的长工都没事儿,全须全影的回来了,比起村子里的其他家庭好太多了,这也都是因为村子里那帮泥腿子民团用自己的贱命赢得了他们这些人逃跑的时间,自己再不安抚安抚,大灾过后引起他们注意,造成民变就麻烦了。
同时,如果他家的地还需要有新的佃户来耕种啊,没有人来种,自己上哪去收租啊,指着那几个长工去干自己一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因此灵机一动便想出了与村子合办法事的办法,这样一来不仅自己儿子能得到治疗而起也能给自己挽回些声誉。
没想到他这一起头,很快就得到了响应,他没想到这些泥腿子还真好哄弄,几场法事就能使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于是大笔一挥免除了自家佃户今年的租子,此举一出,更是得到了那些佃户家的感激涕零,村子里更是到处传扬他的仁义,更是积极主动的响应和参与到他号召的法事活动中。
看到这副场景,刘大财主便时常背着双手一脸得意在村子里瞎晃悠,一边接受着村里人的恭维和赞赏,一边借机琢磨和观察着各家的情况,物色一些忠实可靠的佃户。谁要是以为他突发善心一心为村民着想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财主有自己的心思,他家的佃户在这次灾难中几乎全部被杀,逃回来的几个也是人人带伤留下了残疾,根本不能当壮劳力使用了,指着那些孤儿寡母能干什么,眼见着麦子还有两个月就要熟了,如果到时候不赶紧抢收,招来了附近的土匪给一锅烩了,那一年的收成就白费了。
不如给那些泥腿子些恩惠,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到时候麦熟,自己招些新佃户再找些麦客,将自家地里的粮食全都抢收了,分给那些原来佃户家一些再分给那些新佃户家一些,那些原来佃户家只剩下一些孤儿寡母自己免了他们今年的租又帮他们收了麦,他们不用干活还能有些分成,量他们也不能不同意,即便不同意,孤儿寡母能闹起多大的浪。
那些新佃户不用耕种便能得到一些粮食肯定也会同意,这样一算起来,除去给麦客的工钱,自己今年可能收入还要多些,想起这些,他便走路生风,脸上带笑,连村里人也说刘大财主改了性儿,如今脸上都有笑模样了,一改以前的尖酸刻薄样儿。
村里人的想法和刘财主的算计都与张阿嫂无关,这段时间她在为自己的生存发愁,想起最近的遭遇张阿嫂就是一阵头疼和苦恼,本来大家都沉浸在悲伤气氛之中,刘财主一号召做法事,人们纷纷参与,她自然而然的也想参与其中想为法事出些力,来超度自己的亲人。
只是一次遭遇彻底又将她推向了深渊,想起这些,张阿嫂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内心深处便生出一种无力感,不由地慢慢向岸边挪了挪,背转身靠在了一张大石上发起呆来。
这样一来,张阿嫂便成了面对着朴实仁,那白皙的面庞,蹙紧的双眉,小巧的琼鼻,紧闭的樱桃小嘴,让身在草丛里的朴实仁连连感叹‘深山出俊鸟,柴屋育佳人’。
那丰腴的双肩以及随着岸边较高的地势而慢慢露出的精致锁骨以及浮出水面的一半汹涌,更是令朴实仁热血沸腾,紧随其下隐藏在如同透明溪水里的丰满白胴,让朴实仁有种鲜血直冲脑门的感觉。
她自顾呆呆的想着心事儿,却没有想到离自己几米远的草丛深处一双似欲喷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