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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转变(三)

林间风起,发出呜咽之声,不知是谁在低吟。

灯笼摇曳,随风轻轻舞动,昭示生命的流觞。

看着面前的一切,郭肃把匕首交还明曌,看了一眼身上未干的血迹,转身走向坟茔。

郭肃走的非常缓慢,身上似有千斤重担,挪动一步都非常吃力,看着坟茔,眼神由冷峻变得渐渐柔和,嘴角也带着一丝弧度,好像是看着熟睡的父母,生怕吵醒他们。

明曌看着郭肃,眼光已经模糊,用袖口擦拭一下眼睛,也向前走去。

来到坟前,郭肃弯腰,双手撑地,膝盖再落到地面,整个过程听不到一点声音。

三拜之后,郭肃对着坟茔说道:“阿翁阿母,我和铁头已经杀了害死你们的人,我会查出所有的幕后黑手带来祭奠你们。”

“伯父、伯母,张彪已死,愿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明曌跪在坟前轻声的说到。

看着坟茔,想起父母的音容相貌,似乎就在眼前。数日前还曾手把手教自己挑选中药,陪小妹练字的父亲,在昏暗的烛灯下给自己和小妹赶制夏衣的母亲现在天人永隔,郭肃悲伤不已。

“阿水,他们的尸体怎么办?”事情已了,明曌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郭肃现在悲伤难抑,开口说到。

听到明曌的提醒,郭肃环顾周围,迅速收拾了心神,摸了摸下巴说道:“把他们的尸体埋起来,不能被人发现,知道是我们杀了他们。墓碑也要埋了,否则很容易被人发现这个坟才是真的。外面的假坟可以迷惑对方,但是这个墓碑不埋一旦被发现就会知道外面的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我不想阿翁阿母死后还不得安宁。”

“地上的血迹也要处理一下,他们三个人的尸体必须扔到前面的山沟,这样他们就很难发觉。我们先把外面坟重新掩饰一下,再来处理尸体。”

明曌转头看向郭肃,盯着他。

“这样看着我干嘛?”

郭肃被明曌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上下大量了一下自己。

“我发觉有些不认识你了,你这脑子咋长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脑袋这么好使。自你上次醒过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明曌一脸认真的说到。

“有什么不一样,以前阿翁阿母在,什么都不需要我去考虑,现在什么事都需要考虑周全。通缉令在全县都是,一不小心我和小妹就会被抓,身首异处。”

自嘲一笑:“也可能发烧把我脑袋变聪明了,你忘了我阿翁是干嘛的了,别人都喊他神医,你忘了你小的时候那么多人都说你没救了,最后我阿翁不是把你救回来了,而且身体这么强壮。我们赶紧过去处理一下,一旦迟了,张坤发现他们三人没回去,可能派人顺着他们的足迹赶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郭肃没有顺着明曌的话说下去,岔开了话题。

听到郭肃这样说,明曌没有再说,他小的时候那么严重的病郭肃的父亲都能治好,何况郭肃是他的儿子,于说到:“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手。”

小婉是郭肃妹妹的名字,大名郭婉。

二人花了大约一个时辰把里外两个坟茔和三人的尸体都处理好了。

五月的江淮大地白天开始闷热,山林之中下完雨更是湿热。

再次回到坟前浑身被汗水浸湿,看着父母坟茔郭肃神色坚定,再次拜别:“阿翁阿母,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祭拜二老,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妹,替她找个好人家。”

看着跪在坟前衣衫被汗水浸湿的明曌,郭肃十分动容。

本想说点感谢的话,最终话到嘴边变成:“铁头,我们走吧!”

明曌问郭肃:“去哪?”

“老观庙,小妹在那边,我答应她天黑之前赶到。”

“那我们快走,那破观小婉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害怕。”

二人起身再次对着坟墓一拜,背起行囊,明曌拿剑,郭肃持刀转身走向北边。

老观庙距离此地大约十余里,需要穿过两个山谷和三座山头从能抵达。

因为郭景之前经常在这一片采摘草药时偶尔带着郭肃兄妹,所以他俩对此处也是十分熟悉。郭肃之所以把父母埋在此地,是因为郭景一月之前来此地采药时对郭肃半开玩笑的话:阿水,这一处山林前涧后冈,是一处风水宝地,等我百年之后,埋于此处,青山松柏伴身,不亦美哉!

没想到一语成谶。

郭肃当时非常疑惑,知道一家人是外地迁徙过来,正常情况下人死了都想着落叶归根埋在家族墓地。父亲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医术了得,不像普通家庭出身。当时随口问了父亲为什么不回老家,父亲遥望远方没有说话。

根据前世所学,庐江郡安丰县是大别山山麗地带,山都不大,所以没有大型的野兽出没,植物主要是红松和一些常绿树木。因为雨水充足,人迹稀少,普通草药很多。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多数人家家境贫穷只能用的起普通的草药,而大多数的疾病也都是普通的跌打损伤,头痛脑热的病,因此普通药草需求量非常大。

郭肃和明曌二人在密林中沿着以前的采药的小道穿行,郭肃熟悉道路持刀在前并注意有没有危险。

明曌没有在山林行走的经验,此时累的气喘吁吁,弓箭背在身上,双手杵着郭肃给他砍得木棍支撑着身体往前走。

“阿水,你说老观庙是怎么来的?”明曌问郭肃。

听到明曌的问话,郭肃砍断一根拦路的藤条后说道:“阿翁说过老观庙的来历,传说是秦朝活神仙徐福的徒弟来这里修建的修仙之地,这里本身地方偏僻,也没有什么人见过真人。但是越传越神,后来就有许多人来观里祭拜三清。黄巾兵打仗时,观里仅剩的一个道士在保护几个黄巾兵被杀,于是这个道观就没落了。”

郭景当初进山采药时经常带他们兄妹去老观庙歇脚,偶尔就说一些山里的事。

放眼望去,远处群山虽不高大,但连绵起伏,下过雨山路湿滑走起来非常吃力,刚才又经过一场紧张的战斗,现在二人都感觉精疲力竭。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郭肃回头看向父母安葬之地,因为山峰的阻碍已经看不到了。驻足出神的看了一会,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继续带着明曌在丛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老观庙前行。

“铁头,你在后面小心点,现在刚入夏又是雨季,山里毒蛇都出来了。入夏的蛇虽然没有清明时的蛇毒,现在被咬伤,如果是普通的蛇还好,但是像五步蛇之类的就麻烦了。”郭肃一边走,一边叮嘱明曌。

“阿水,老观庙还有多远?我听说老观庙那里以前有个老道羽化飞升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曌可能走的有点累了,想起以前听到的传言,就问郭肃。

“以前阿翁带我和小妹进山采药,就在这一片山林,翻过这座山头,能看到一片映山红树林。这个时候映山红应该开花了,非常漂亮,那里有很多的草药,在那里转个山脚就能看到老观庙了。羽化飞升?你认为神仙真的存在么?如果真的有老神仙,他为什么不救那些烧香祭拜他们的穷苦人。”父母遇害之后,郭肃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一直在想如何在这个时代保护自己和小妹,他看着明曌,反问他。

明曌用手拨开长面前的一根藤条,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的说:“肯定有,我听说华神医都一百多岁了,看起来就好像花甲之龄。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学一学,你平时和伯父在一起,有没有听说哪里能学仙术的。”

郭肃杵着木棍撑住身体,看着周围的丛林,对他说道:“仙术,要是有,始皇帝还会死么?那么多皇帝不都去学了。如果始皇帝学成了就没有高祖什么事了。”

然后又小声说道:“铁头,我们都是自己的神仙,自己强就是别人的神仙,自己弱别人就是我们的神仙。”

郭肃说的高祖是汉代的开国皇帝刘邦,刘邦和秦始皇其实是同年龄段的人,秦始皇只比高祖大三岁,很多后代的人都以为二人是隔代的人。

“阿水,你说什么自己的神仙别人的神仙?”明曌没有听清郭肃后面的话。

“我说神仙可能有吧!”郭肃含糊的应了一声。

“阿水,见到小婉后,你准备怎么办?”明曌突然问郭肃。

“我想带小妹往北边走,到邺城去?”

明曌从地上折了一根草叼在嘴上,担心的说道:“阿水,你要到豫州去?现在袁本初和曹阿瞒不和,袁本初现在兵强马壮,万一曹阿瞒被打败了你们又到哪里去?”

“阿水,如果袁术这厮死了,你的通缉令不就没用了?你和小婉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来了?你说袁术这厮天怒人怨,好好的庐江郡,被他弄得民不聊生,连伯父伯母都??????”明曌越说越生气,开始咒骂起袁术。

“铁头,你说什么?袁术死了?”忽然,一道灵光似乎在郭肃脑中闪过,伸手一掌拍在明曌的肩膀上。

袁本初袁绍,曹阿瞒曹操现在二人不和天下皆知。

郭肃隐约记得:建安四年,走投无路的袁术前去投奔袁绍长子、时任青州刺史的袁谭, 结果在路上被曹操派来的刘备、朱灵军截住去路。袁术不得过,又退往寿春。六月,退军至江亭。似乎袁术就是死于江亭。

“啊!袁术没死啊!我随口说的,我意思是他死了,这地方就不是他的了,那通缉令就没用了,你和小婉就不用走了。”明曌被郭肃突如其来的一掌给打的一愣,明白他说的,赶紧解释道。

“铁头,我们赶紧去找小妹,可能真的不用走了!”

就这样,一路艰难的爬山涉水,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老观庙的山前。

在通往老观庙的途中,郭肃对原本十分模糊的未来之路,现在变得越发清晰和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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