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香再行大礼,“民女定当竭尽全力。”
苏香起身,看向那些太医,道:“皇上,民女需要看太后娘娘的过往病史记录。”
“这个,这个……”太医们面面相觑。
一人战战兢兢,走上前,“皇上,我朝初立,臣等也是刚入太医院,太后娘娘的病史记录尚不完备……”
这确实是实情,顾氏登基,不过月余,祭天大典,才过去了三天。
“混账!”皇上发怒,“尔等焉敢欺朕至此!来人,将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拉下去,砍了!”
那些太医面如土色,跪地求饶。
苏香急忙道,“皇上息怒,是民女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时局,既然如此,民女直接问也是可以的,然后再给太后娘娘诊脉。”
苏香也不等皇上允许,她直接问太医们太后是否体胖,饮食情况,之前是否发热,发病时是否受了刺激等等,太医嘚嘚瑟瑟回答,皇上听太医说似乎太后受了刺激,也没有说什么,怒气突然收敛了不少,也没再提要杀太医们,似乎有些心虚。
苏香来到床榻前,宫女立刻将纱帐打起,皇上也跟着过来。
苏香见太后仰躺在卧榻,面色赤红,双眼紧闭,双眉紧锁,嘴里偶有谵语,她摸太后身体,身子果然热烫灼人,又查看舌根,厥直僵硬,心中大定。这太后是内热痰湿引起的中风无疑了。
苏香打开装金针的盒子,自盒内取出一枚药丸,“这是先祖留下的药方,含牛黄,朱砂、犀角等醒神之药,苏家每年也仅制十丸,因属猛药,只危急救命时可用。太后娘娘如今不能吞咽,舌下含服即可。”
“用便是。”皇上这回倒是没有疑神疑鬼。
苏香将那丸药弄成小粒,放在太后舌下。
她取出金针,又示意那抬着铜人的宫人打开盒子,取出铜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铜人身上。
皇上妃嫔宫女都面红耳赤,目光不知何处安放。
苏香却脸不红,心不跳,对着太医们说道,“我年幼,没有足够经验,需要有经验的太医给太后娘娘施针,故而需要跟太医研讨,以便让太医掌握施针顺序和力度。”
“不是你说略通医术?”顾睿远怕元庆皇帝怪罪,有些着急,恼怒地质问苏香。“你怎可如此轻慢皇家天威?”
苏香镇定看着皇上,“皇上,容民女解释,外租医术,传男不传女,民女背过医书,熟记药方,太后症状与方子一样,太医们刚才所答你们也听到了,这是救治太后娘娘的最后机会,迟了,即便活命,也怕始终卧床。”
“那你这铜人是做什么的?”顾睿远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针灸铜人等人身高,布满穴位,若刺对,会有水射出,哪位太医有经验不防过来试试,治好太后娘娘的病,可是大功劳!”苏香这么说的理由,自然是提醒太医,只有立了功,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一位姓薛的老太医立即越众而出,“薛某愿意一试。”
苏香自怀中掏出方子,递给薛太医,薛太医看了片刻,便在铜人身上的百会、神庭、人中、太冲、太溪等穴位连连刺入金针,他刺入很快,认穴极准。
太医们对着铜人,双目放光,口中喃喃,“真是医中至宝啊。”
“好,就让薛太医施针,不要瞻前顾后,也无需顾虑太后女人身份,非常时候,朕赦你无罪。”皇上催促。
“是。”薛太医答应一声,便与苏香来到床前,示意宫女过来听她吩咐。
纱帐重新落下,将苏香、薛太医与宫女罩在里面。宫女将太后衣服除去,薛太医冷静施针。
施针毕,能做的只有等待。
两个时辰过去,太后娘娘突然躁动,咳嗽,吐出一口浊痰,哎呦哎呦哭叫起来。
已经昏昏欲睡的皇上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扑到床边,跪下,“娘啊,你可醒了!”
“扶我起来。”太后一字一字低吼。
宫女忙扶着,让她坐起,太后指着地上的皇上,哭骂,“你这逆子,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你抓苏源干什么!你谋逆造反,是苏源舍命护我和你爹出云都城,与你汇合,你都忘了,啊!”
口齿不甚清晰,但也能听个大概。
苏香听太后说此秘闻,心里一惊,她抬头看皇上目光已经威胁扫向那些太医,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忘恩负义之名传扬出去。
苏香急中生智,对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民女苏香,是苏源孙女,前来给太后娘娘诊病。我祖父好着呢,您定是误会皇上了,快别哭了,您这病,最忌讳大喜大悲大怒,您听皇上跟您解释。”
皇上借坡下驴,安慰太后,“母后误会儿了,儿那日不过是气恼,想吓吓他而已,怎么会忘恩负义,儿这就传旨,放他归家。”
苏香立即跪下谢恩,“谢皇上恩典,皇上,《甲乙经》及注释,还有这针灸铜人,民女愿意代祖父敬献皇上,让太医们精进医术,保证皇上及太后身体康健。”
“好,很好,你祖父若有你这般圆融,朕怎么会生他的气。”皇上虚伪笑着,点头,还不忘瞟看太后,生怕太后再说什么。
太后却不理皇上,对着苏香颤巍巍伸手,“你是苏源孙女?快过来,我瞧瞧。”
苏香任太后拉住她的手,道:“太后刚刚清醒,还需静养,这丸药需再服两天,一天一丸,决不可多服。还有,太后既然有了这种症候,以后饮食行动须得注意,我将方子已经传于会针灸的太医,方便为太后诊治。”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说道,“皇上,你该重赏苏家和这孩子。”
“朕知道,朕这就办,母后你安心养身子。”皇上站了起来,“都别围着了,母后需要静养,你们都跪安吧。”
“你还没传旨呢。你快放了苏源。”太后又着急,“就在这里写旨意,当我面写。”
皇上要做孝子,只得当这太后的面,大笔一挥,亲自写下手谕,让身边太监和侍卫带着他的龙形玉佩去天牢传旨放人。
苏香离开寿安宫时,大皇子顾睿远亲自送了出来,他问苏香,“第一次面圣,为何不见畏惧?”
“苏香一片孝心,虽死也不过是全了孝名,有何畏惧。”苏香回身,看着森然殿宇,说道。
“你真的才刚刚及笄?”顾睿远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苏家真是奇特,怎的男子才华横溢,女子也这般惊才艳艳,进退有据?”
我却希望苏家只是寻常家庭,祖父、父亲、兄长都是平庸行商之人。苏香心里想着,却不能这样说,说了就是对皇上不满。
“谢大皇子夸赞,谢大皇子成全民女,救了我家人。”苏香真诚道谢。
虽然顾睿远出现在状元巷有监视她之嫌疑,但事情的结局是好的,她心里也是充满感激。
苏香归心似箭,厚着脸皮,又求了顾睿远派车送她回百技楼。
回去路上,迎着了传旨的太监和侍卫们,看来,苏家男丁真的被释放了。
苏香总算松了口气,车子摇摇晃晃,她差点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