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天起撵走带三头猪来提亲人时,赵颖只觉长长松了口气。但后来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当初大姐二姐同时被送去李家的时候才换来两头猪,赵天起为何要拒绝,除非他不想把自己卖给村里人当童养媳,而是要卖给人贩子,或许也只能卖给人贩子。
曾经的她,亲眼目睹村里来生人,带走别家女孩。梦中再见到那个女孩,不安、焦躁、无助、一切神伤都从眼神中倾泻而下,摄人魂魄。
只要闭眼,就会再次看见女孩的那双眼,情绪起伏着、神经紧绷着、内心焦虑着、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但看着躺在床上满身是伤的弟弟时,她努力地克制早已心乱如麻的内心。她现在要做的是照顾好弟弟,盼着、想着、等着、只为他痊愈,带着他离开。可惜最后她等到的不是弟弟,而是人贩子。
赵天起是个只顾眼前,不顾将来的人,他想的没有那么长远,当那三头猪送到自己面前时,他想收,但他不敢收,他没有那个胆子收。摆在他眼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等。
如今刘红梅也明白了,为何那天赵天起如此反常,不过在她心里已无所谓了,因为收到的钱别说三头猪,十头猪也够买了。
赵易德隐约中只觉得被人扛在肩上,想睁眼却始终睁不开,此人粗暴地将他扔地铺上,疼痛刺激着他意识,迷糊中看见眼前人是赵天起,渐渐又失去知觉。
赵易德半夜醒来,伴随他的只有悲伤、空虚、沉重、绝望。
赵易德吃力地下了床,强忍着一波又一波刺痛,没有木棍支撑的他,站了起来。迈出一步、汗珠已布满额头,手紧紧握着,指甲嵌进皮肤也不觉得疼。两步、三步、四步...血色玉珠顺着鼻腔沿着唇滑落,嗒,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
赵易德推开房门,抬眼,银灰色的天幕下缀满一颗颗夺目的宝石,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雅致,那么幽静。
夜半星空星满天;月牙弯弯悬挂天;幽幽月光洒满地;唯有星光布满天;遥望茫茫一片空;唯独不见你星空
忍受着剧痛,蹲下身,拿起了靠在墙边的柴刀
...
赵易德握着柴刀来到了一家三口床边,朦胧之中能看见赵天起模糊的身影,就在眼前了,让一切都结束吧。
赵易德将柴刀紧紧握在双手,高举空中,没有丝毫犹豫一刀劈了下去。赵易德早已透支的身体,也随之劈下的柴刀跪倒在地。
一瞬间,血溅了他一脸。紧跟而来是震耳欲聋惨叫,赵易德只觉这声音不太对,怎么会有那么“细”。当嚎嚎大哭声响起,他才意识到这一刀劈错了,劈到是赵易彪。
还来不及懊悔,就只觉胸口一阵闷疼,头部着地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赵易德并没有劈错,眼前的人也的确是赵天起。彪子睡觉总是喜欢滚来滚去,只是今晚滚颠倒了,头钻进了被窝,伸出的腿正好架在赵天起脸色,加上黑夜的原因,赵易德哪里能看到伸出的脚。
赵天起被彪子惨叫声惊醒同时,只觉嘴里全是血腥味,他下意识反应自己是不是生吃什么活物了。听到彪子痛的哇哇大哭,他感觉不对,不会自己把儿子某个器官当美食生啃了吧。
用手一摸,脸上的腿、柴刀、热乎乎的液体,这不对啊,生吃哪里还能吃出柴刀来了,完全不对啊,陡然侧头,发现床边有人,掀开被子,用力一踹...
彪子的叫声惨绝人寰,夫妇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屋内哭天叫地,好不凄凉。
慌乱中赵天起先定过神来(也紧紧是这小会儿),大吼一声:你别哭了,快去点灯啊,看看什么情况。
刘红梅点亮了煤油灯,赵天起只觉得这光怎么越来越亮,眼前,儿子小腿被劈进的柴刀紧紧卡住,血流不止、床单早已染得鲜红。
眼前的这一幕,赵天起浑身打着哆嗦,吓得晕头转向,刘红梅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嘴巴大张着,就是说不出话,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好家伙,刘红梅这个大喇叭居然都失音了。
赵天起用双手使劲地拍脑袋,连续拍了十来下,有点效果了,稍微晃了晃了神。
赵天起抱起彪子往屋外去,刚走两步,就转身看着刘红梅,脸挤成囧,哀叹道:“你上前,照着路啊。”
刘红梅张着嘴点了下头,眼神处于发痴状态,手盏灯带路。
抱着孩子,赵天起只觉得自己双腿、双手不受控制的乱抖,脚下步子也迈得格外小心,他怕、腿软、手软、手中可是他的宝,不能让他摔下去了。
赵天起小心地跨过门槛,在拐角处缓慢的转身,留神地跨出步子,突然觉得这一步怎么稍有点重,还有点阻力,像卡住什么了。只听见的“噔”一声。还来不及回头,已昏迷过去的彪子又发出连连嘶叫,听到儿子的叫声,赵天起双手抖得更颤了。
扭头只见掉地上的是腿、和柴刀,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如今家里三个瘸子了。
赵天起双腿一软扑地跪倒在地,还好怀里的彪子还抱着。
这时刘红梅从地上爬着过来,煤油灯已不知所踪,眼神更涣、更痴了、张着嘴、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捡起彪子的腿,看着,看着,看着,直到昏了过去。
夜空、繁星满天、每一颗都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关辉,照亮了整个路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