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月的话一字在耳畔回想,易璇灵静静的立在勤政殿殿内,那答案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皇上定定的看了她好久,久到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朕……”
“多谢皇上不吝赐教。”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赌这一回,“只是这件事确然与肃王爷无关,想必皇上也知道皇位就一个而皇子却不止一位,为了这个位子引发的明争暗斗自古就不少,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就该知道此时大有蹊跷。”
“你想说什么?”皇上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中,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她浅浅一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不想要司马澈死,也不想给皇后一帆风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易璇灵故作委屈。这样的表情她很少演绎,一时之间还很难适应。
“灵儿你……”
“皇上,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不想看见肃王爷枉死。这件事其实是皇后娘娘一手策划的,我中了媚药才会……总之不是王爷的错,所有罪责我愿意一力承担。”
“你说什么?”
“实话。”两个字说的坚定无比,她的脸上从没有此刻这般淡然,心却隐隐作痛。司马轩离开之前她曾信誓旦旦的要求他活着回来,如今她自己却兑现不了等他回来的诺言。
皇上终究没有下任何旨意,只是让万公公亲自送了易璇灵回牢房,不管真相是什么,他现在都没办法下决定。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万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的心思揣度着揣度着也就明白了。只是她不明白眼前这女子的想法,一如他当年揣度不了冷竹清的心思一样。果然是母女,一样难捉摸。
“万公公可是有话要说。”她的眼神似有似无的掠过万公公的身上,那一股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憋闷的很。
“哎……不是老奴啰嗦,奴才实在不知道太子妃是如何想的。碰上这种事别说自己没做,即便做了也不能承认啊!”
“那您的意思是让皇上杀了自己的儿子?”易璇灵挑眉,她只是在赌,况且她不信舅舅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上刑台,不是还有劫狱的法子吗?她可以逃是因为她有后路,而司马澈却是一点后路都没有的。
“这……”这回轮到他说不出话了,皇上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的,可眼下被皇后和岳家逼得太紧才不得不处置肃王爷。不管怎么说太子妃的做法也是能救了肃王爷的,只是她不知道她若死了皇上会有一样的心痛以及更多的自责,一如当年那般。
“参见太子殿下。”万公公正低头叹气,猛不丁的撞到了一堵肉墙,抬头看清来人双膝一软便准备下跪。最近陪皇上熬夜,他也变得不精神了,走个路竟然能够撞到太子爷。
“起来吧。”司马清早已在此等候了,早些时候听见她求见皇上,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害怕她胡言乱语还是害怕别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她若求死那便无人能救,唯一一个可以阻止的人,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他想让她死吗?在心中问了很多遍,司马清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不想。所以他进宫了,就想问问她是不是想要活下去,这个问题挠得他心神不宁。
“参见太子殿下。”易璇灵代罪之身,行礼方面比以前要规矩不少。见司马清将万公公支开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可是如今他们之间已经两清了,还有什么好谈的,他就迫不及待想要她死?
“救人!”她实话实说,因为事到如今她没必要说谎。反正眼前这男人早晚会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什么?司马清心神一震,乌黑的凤眸瞬间眯了起来,丝丝的盯着眼前的女子,“救人?你想救谁?拿你自己去换取他的命,值得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的合作是让司马澈无缘与皇位,现在我已经做到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嘛?”
“我……”被她的话堵住了,心里更是憋闷。难道她真的被易璇熙说中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还会死的很难看。”
她浅浅一笑,“这个自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拉个垫背的,即便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却也能让她多多少少损失一点东西。
“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
“为什么?”她也想问为什么?易璇灵拂开他搭上肩膀的手,冷笑始终挂在唇角,清理绝美的容颜显出一丝苍白:“没必要,你们给我下药的时候也不曾通知我一声不是?和我商量一下。”真的与她商量了,她或许还会配合一下。只是说什么都晚了,她有着司马清愣在当场,迈着轻松的步子踱回牢房,万公公默默的在身后跟着。
开源酒楼的雅间内两个长相粗犷的男子对面对的喝茶,一把胡子遮住了半张脸,身上披着一件兽皮,一看就像是猎人。其中一个还是独眼龙,只留下一只眼睛骨溜溜的查看四周的情况。
“主子,我们已经来了很多天了,还是没能想到办法进入天牢。”展恒捋了捋那不怎么习惯的胡子,虽然嫌弃但依旧忍着。对面的司马轩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避开眼下这批人的抓捕,他甚至不惜扮成独眼龙,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了,本来的铁面具也因此摘了下来。
“要你查的另一件事查到了吗?”前些日子他突然收到一封飞鸽传说,自己虽然不认识,但是鸽子他认得,那是易璇熙当年送给他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准确的找到他。
“查到了。”展恒压低了声音汇报:“王妃娘娘确实在洛阳,好像藏身在东宫。”他跟踪了易璇熙一天,即便她在街上瞎晃悠了一整天,到天黑还是偷偷摸摸的回了东宫。
“拿鸽子飞信给她,约她明日东城茶楼见。”
“这……不妥吧。”他们是偷偷离开贺州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这还不砍了他的脑袋。
“我又没有说亲自去。”他贼贼的一笑,随即附耳上前在展恒的耳畔说着自己的计划。”眼下司马清出动的全是岳家的私军找我,可见并没有惊动父皇,所以就这么办。“
皇宫之内
皇上离开勤政殿之后不自主的来到了凤仪宫,虽然知道问不出什么真话,但是还是想要试探一下。这个皇后不是他选的,但是长久相伴确然是合格的人选。所以他为了天下去忍耐,立她为后,最终害了自己最爱的女子以及那个与她何其相似的女人。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未曾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还未来得及换一身衣裳描几笔眼眉就看见他大喇喇的进来了,身后的随从不多,也就时常看见的那几个。
“皇后不用多礼。”皇上虚扶了一把,而后绕过她径直的坐到主位上去了。“朕今日来是有事同皇后商量。”
“臣妾聆听皇上教诲。”皇后推开霓裳的搀扶,款款的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炉内青烟袅袅,两排楠木交椅上已经垫上了软垫,看起来暖和异常。
皇上抿一口新茶,脸上闪现一丝精光,“肃王这一次闯下如此大祸,但对方毕竟是太子妃,朕深知此时对清儿有所伤害,所以一时之间也拿捏不住如何处置这两人。”
“这个……”皇后心中窃喜,看来这么些日子朝廷内外的施压终是起了作用了,但是她不敢喜怒形于色,只好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臣妾不敢妄言,只是清儿这孩子太命苦了,难得一颗心系在太子妃身上,如今他们却做出了如此苟且之事,实在是……”她点到即止,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掩面而去说不出的委屈。
“那依皇后之见,杀了他二人可能泄愤?”
这个自然好,只是她不敢直接提出来。眼下皇上的眼里满是森寒,一副欲杀他们而后快的模样,看来这一次是来真的。“皇上做主即可?”
他做主吗?其实这件事本来罪不至死,顶多是拂了皇室颜面。偏偏有一群迂腐的老臣子,极力上奏弹劾司马澈,从他淫乱后宫开始到他以前一些目无王法的事情,总而言之以前被深埋在黑暗中的秘密全都被挖了出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慎重作出决定:“其实朕有些疑惑需要皇后解答?”
“臣妾定然知无不言。”已经知道他们死定了,皇后自然舒心不少。
“满月酒宴那日所有的部署都是皇后负责,太子妃醉酒只是清儿在何处?肃王醉酒为何没人送回雨桐园?”
皇后一愣,心中隐约觉得不好,但是面上依旧平淡如常,“臣妾有罪,臣妾疏忽了。当时臣妾为皇孙的出生而欣喜,一时多饮了几杯,是以皇上走后臣妾也不曾多留。”
“这样啊!”皇上捋了捋胡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上前伸手拉住她,一副错怪她的模样:“朕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皇后。”
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凤仪宫殿门口后,她眯起眼睛,定定的站在哪里,心中有些忐忑,直接招来霓裳:“你去找人看着天牢和东宫,别让太子做出什么事来!”
“奴婢遵命。”霓裳激灵的退了下去。
易璇灵晃着步子回来的时候司马澈正趴在牢门上巴巴的往外看着,知道看见那一抹身影又回到这里才安心的坐了回去。
瞥了一眼他的表情,易璇灵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死到临头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斜眼挑眉,一副你猜的模样,见对方没什么心思开玩笑,她有些不开心。就这么些日子了,他还板着张脸,真是浪费时间:“你是怕我被放了,你一个人死在这里?”
“是啊,怕你丢下我。”司马澈被她逗笑了,不由的开起了玩笑,“想来你还不是那般无情无义啊!”
“那倒未必,没准我在皇上面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身上了,然后你明天就会被拎到午门咔嚓了。”
司马澈应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样子,一副被惊吓的模样。
“你倒是能演?”她白了他一眼。
“那是当然,不然当初怎么骗过你。”当时冷峻异常,势要取她性命的黑衣刺客,如今却轮到同蹲大牢的命运,不知不觉中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当真作弄人。
“司马澈,你喜欢皇位吗?”易璇灵突然敛去笑容,她不知道就这么让他失却所有权势的活着好不好。
“你不是早知道吗?”
是呢,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害怕,所以想要再一次确认罢了。
“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