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洛阳城门口之时他的脑子还有些混乱,初初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愣了愣,这应该是谣言吧。那时候他是这样想的,但是看到季文峰就这么大喇喇的出现在他面前,连同那个带消息过来的赵明诚一起,他想那估计不是谣言了。于是他快马加鞭,跑死了几匹千里马,生生将一个月的路程缩短到了八天,饶是这样八天八夜不睡,他也不觉得疲累,因为他不敢觉得疲累,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与她就是天人永隔了。
临行前,姜崇文千叮咛万交代,一定要隐藏好自己,一个被贬谪的王爷,未经传召是不得进入洛阳城的,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死字,绝对会被冠上谋反大罪祸及整个王府。
他慌乱之下只得应下,别的也管不了多少。虽然知道季文峰和赵明诚两人秘密跟着,可他的心依旧平静不下来。
“寒烟,查的怎么样了?”与章寒烟会和之后,赵明诚的第一句话便是急切的询问。
“要不然就去把姑姑寻来吧,再不然盟主也成啊,总不能看着宫主死吧?”季文峰心急如焚,谁都知道凌宵宫主是梅姑姑和武林盟盟主的心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他们是跟着盟主出生入死之人,恐怕也难逃一死。
“姑姑不知道去了何方,现在找来不及了,文峰,你去通知盟主吧。”章寒烟冷静的分析了一下,心头的愤恨却窜了上来,越想越气,最后一巴掌拍散了旁边的案几,“那个贱女人,竟然敢使这样的毒计?”事情的经过她不知道,但是她曾偷偷潜回东宫,凭借高超的轻功潜伏在司马清的身边,直到听见他与岳兰依的谈话,她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布置已久的计策,幕后黑手竟然是皇后。
“现在怪谁都没有用了,先想想办法救出宫主吧。天牢重地守卫森严,皇上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派重兵把守在那里,我们连靠近都难。”赵明诚一回来洛阳便开始探查情况,随时做好劫狱的打算。
“只有我们是不够的,我已经让周浮生好好监视着司马清的一举一动,杨连峰如今潜入皇宫伺机而动。但是我们仍旧势单力薄,最好能挨到盟主到来。”
事出突然,章寒烟想他们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东宫之内,太子书房门窗紧闭。司马清目光呆滞的坐在榻上,手上的茶已经凉了,却也不知道让人换上。
对面楠木交椅上坐着一个女子,神态悠然,满含狠戾的眸光随意打量着对面的男子。直到看得不耐烦了,才上前将他的茶盏拿开,“你已经捧了很久了,茶早已经凉透了。”
“不用你管。”司马清拂开她的素手,嘴角划出一抹浅笑:“本宫竟不知齐王妃这般贴心,饶是当初本宫无福,恰巧遇上恩华公主大病一场,不然你我今日恐怕早已是恩爱夫妻。”
“若是太子殿下不弃,妾身定当尽心服侍。”易璇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但也只是片刻的惊讶,因为这话语间满是讽刺,她又如何听不出来。
当初是她执意装病不愿下嫁于他,如今这般恶果全是她当日种下的,她没资格怨天尤人,只是心中仍有不甘,不甘心那个男人竟然宁可不要皇位也不肯对她好言好色。、
如果不是他太过薄情,她又何苦与虎谋皮下毒控制他呢?
“尽心侍奉?我让你毒死他,你却给我下那种不温不火的软筋散,搞得最后功亏一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真是妇人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好了,探子来报,司马轩秘密离开贺州,此刻怕是已经到了洛阳了。
易璇熙愤恨的捏起了粉拳,脸上的恨意如熊熊之火燃烧起来:“要怪就怪你那个无所不能的太子妃吧,若不是她把鬼医的嫡传弟子叫过去救他,他必然活不到如今。我不下猛药,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起疑,而你的太子妃又做了什么?”
初初听到一下关于易璇灵的身世话题时他很难相信,但久而久之,从易璇熙的嘴里知道的越多,他越发的不敢相信她了,那样的背景让她对他心存猜忌。但是易璇熙说这一切都是易安荣那老贼临死之前告诉她的,嘱咐她定要为他报仇。那时候他就觉得易璇灵很是悲哀,即便花了大把的精力把易安荣除掉了,却依旧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父爱。
“她如今也翻腾不出什么了?”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心情也随着变得烦躁起来的,“即便真如你说的,父皇不舍得杀她,她也活不长就了,因为万毒丹的毒性已经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了。”
“你还真是狠毒呢?一边与她合作,一边害人性命。”易璇熙的嘴角泛出冷笑,不过这便是她想要的,不管司马清再怎么狠辣,也符合她的心愿。不过既然她的身后有武林盟,那么鬼医传人对此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禁开始怀疑了,“或许只要她想活下去,武林盟就有能力让她活下去。”
“哦?何以见得?”心底里他希望她能活下去,哪怕是同父皇低头,到时候他在给她配置解药,哪怕是延长寿命也好。
“相传鬼医的嫡传弟子别的没学会,解毒却是一流。只要她想活着,她就能活下去。除非她自己想死,那时才是真的药石无灵。”想起前些日子司马清去天牢看她的事情,那夜司马清喝的酩酊大醉,嘴里直嚷着不是他害她的。以她对易璇灵的了解,心愿意已了,生死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真?”
“也不尽然……”她顿了顿,做足了卖关子的模样,“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人不是鬼医弟子,而是姜楚风。”
“姜楚风?”司马清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爱不能,得不到就转而毁掉他。还好当初没能把她娶回来,否则,今日遭算计的恐怕就是他了。“已死之人又有何惧?”
“死?你也未免太小看他了。”阴森的笑意满满浮现,随即扩散直让司马清觉得森寒。隐约觉得她的话会语出惊人,便也沉默的听着:“姜楚风是我凌国定国元帅府二公子,起先我也以为只是这样。他自请出征,为了娶易璇灵而出征,我本以为美人泪便是英雄冢,而他也真的为美人而死。死在战场上的消息传来,我觉得天都黑了,闷闷的一个月也就闷出了一身病痛。直到有一天我送他的信鸽回来了,上面绑了一张字条。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
司马清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但他想知道的并不止于此,于是只好耐着性子问道:“写了什么?”
“告诉灵儿,平安勿念。”她惨笑这道出这么几个字,心中只觉得又是一痛,刀子捅进心口的撕裂般疼痛,唯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爱过他,“我没告诉她,我干嘛要告诉她呢?”
果然如他所料,司马清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而后呢?”
“而后?我派人去查,从信鸽上找线索,终于知道了信鸽的来源——大晋国齐王府!”
“什么?”司马清大吃一惊,凤眸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他?”不过仔细想来却也在情理之中,易璇熙如此痴迷于姜楚风,不惜装病避嫁,却又为何主动要求和齐王联姻,难道太子不比齐王更有望继承皇位吗?
姜楚风死了,易璇灵心中多出了一个司马轩让他很恼火,曾经问过很多次,为什么是他司马轩而不是他堂堂晋国太子。如今却也明白了,从始至终便是同一个人,而她也从未变过心。
“所以呢?”司马清从震惊中慢慢恢复,眼神凌厉,浩如星辰,只是微微挑眉,其震慑力十足。
“所以,你若想要她死,那么就别让她见到他。太子妃要被处决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得尽早防备了。”撂下一句话她便起身款款的离开了,有些话多说无益。而她已经将她知道的东西讲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就等着她去死了。
“唯一一个让她能求生之人吗?”司马清嘴角伴着一抹苦笑,不住的呢喃这些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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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璇灵踏进勤政殿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准备,本来只是为了母亲声誉着想才要求皇上屏退左右,并不认为皇上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然而他确然应承下来了,而且还付诸行动。饶是易璇灵强作镇定也有些不淡定了。
“参见皇上!”
皇上猛然转身,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浅笑,伸手打算去扶她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了过去,脸上顿时显出一丝尴尬,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如今你都不唤朕父皇了?”似是感慨,也像是抱怨。
“儿臣有罪再身,自然不配称皇上一声父皇的。”易璇灵埋头,绞尽脑汁的想词语,完全没有注意皇上盯着她时,眼里的怜爱与疼惜。
“你大可不必如此,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皇上,今日求见罪女只有两个疑问。”易璇灵深知不应该打断皇上,但是她也想试试沈流月的话,自然把语气放桀骜一些。
皇上微微一愣,想把她拉起来也没能成功,最后只好自己坐在龙床上,示意她说下去。
“皇上,若是坐实了我和肃王爷的罪行,你会杀了肃王爷吗?”
这样的问题他始料未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朕不想杀他,除非必要。”
易璇灵想,那个必要应该不难,只要她承认所有罪责,那么司马澈算是终于逃出生天了。
“还有另一个问题?”皇上脸色不是很好看,面对即将出口的下一个问题,他有点紧张了。
“我娘与陛下是故人?”她本想一次性问明白了,可最终还是没能无耻到潜入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