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喘着粗气和同伴们在林间飞奔。她听见背后“嗖”的一声,迅速拉着阿彰伏倒在地。 一把铁扇掠过二人头顶,击中了前方的翠竹,穿杆而过。
“泉谷,你跟着次郎!阿武,你带上阿彰和野良!我和美羽朝西跑,”雪村大喊道,同时左右躲避妖魔投来的飞箭匕首。“大家不要慌,我们练了一辈子武功,对付这种情况没问题的。”
阿彰拉着野良向东跑去,野良还听见阿武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了身边。三位武士加速跑出了竹林,向小木屋狂奔而去。
“有多少小鬼在追我们?”野良叫道,在阿彰的猛拽下踉跄了小半步。
“大概七个吧,”阿武气喘吁吁地回答。“呃,这些东西也太丑了!”
“抱怨够了没有?”阿彰低声呵斥道。他和同伴跑过习武场,冲向门前的长廊。一个模糊的黑影突然从背后将他一拳他打飞数十米,穿破木门送进了屋中。那是一只尸魔,两眼空洞得像万丈深渊,腐烂的皮肉几乎要从裸露的骨头上脱落下来,几颗残牙在嘴里巍巍打颤。阿彰刚扶墙起身,荡进屋中的尸魔就用嶙峋的双手攫住了他的脖子,越掐越紧。“啊……”阿彰满脸涨红,逐渐窒息。
赶上来的野良循着妖怪牙齿颤抖的声响,挥下暗夜神刀。僵尸头骨落地,溅起的黑血泼在了阿彰身上,大刀的余力将断头滚到空屋另一端,地板上留下了长道污迹。
这时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野良听到身后再次传来了莫名声响,凭直觉朝来者挥下大刀,却只是划过了空气。
来者是只小绿魔,它蹬地跃起,伸出利爪扑向野良的脸庞。阿武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擒住了绿魔,将它猛砸在地上。趁它昏迷之际,阿武狠狠地踩碎了它的头颅,绿色的粘液沾满了鞋底。他一阵反胃,却没有停止脚步,转身寻找门外剩下的四只鬼怪,小心翼翼地提防它们的进攻。
“一共四只,”阿武嘀咕着。“怎么少了一只?”
房梁上冒出了轻微的摩擦声,仿佛老鼠蹿过,但野良敏锐地捕捉到了声响。“注意头顶!”她大喊道。屋顶应声炸裂,随着坠下的碎砖破木,一只白发女魔从天而降。她脸上的皱纹比师父的深了好几度,头发粗糙而稀少。她的尖声嚎叫使野良浑身发抖。阿彰却早已做好准备,拦腰斩过女魔的躯干,利落地将她劈成了两段。
女魔的上半身仍在地上来回蠕动,竭力喘息。阿彰感到恶心不已,挥刀砍下了妖怪的头。不料他刚解决了女魔,转身又见一只双头怪物径直冲向屋内。
野良也听到了渐近的重踏声,快速闪躲。怪物继续向前冲,抓住了阿彰,将他按在墙上。“阿彰!”野良叫道,同时注意到了门外响起的嘶声。没过几秒,她还听到类似吐口水的声音,一股强酸味随之入鼻。她后退几步,觉得有些不知名的液体洒在了她刚才站的位置,脚下的整片地板似乎灼烧了起来。
“小心酸液,”阿武低声警告她。“野良,我去杀掉其他三个怪物。你能应付这条蛇吗?”
“有蛇?”
“是的,我——”阿武忽然大叫了起来,随即被拖出门外。
“阿武?”野良迫切地呼唤着同伴,却听到有东西在地上滑动。她浑身紧绷,恐惧渗透了每寸僵硬的肌肉。但她努力将恐惧逐出心头,屏息聆听离她越来越近的嘶声。无论这是什么怪物,都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所幸野良看不见这丑恶至极的蛇女。她长着三只畸形大眼,其一处于额头正中央,墨绿的瞳仁闪着邪光。她浓厚光亮的黑发在背后飘逸,美艳得极为虚假。她的皮肤如残月般惨白,双手更像是插着利刃的魔爪。她从胸口到尾巴盖满了暗绿的鳞片,身后摇摆的尾巴像新磨的宝剑般锋利。
“你看起来真……好吃。”蛇女舌尖每卷出一个字眼,喉咙里就发出一阵嘶响。
野良举起大刀,对准怪物。她竭力保持呼吸平稳,压制心中的波澜。她在脑海中重温暗夜神刀横切甸才血肉的感觉,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
熟悉的妖风吹过脸颊,野良下意识地挪步,让蛇女的魔爪扑了个空。她趁机抓起大刀,风驰电掣地砍向怪物。
怪物满面震惊,但迅速后撤,躲过了野良的重击。此刻,她错愕的神情已被愤怒取代。她长吸一口气,喉中发出咕咕的声响,像是冒着气泡。酝酿了几秒之后,怪物开始向野良脚前狂吐酸液,一寸一寸地逼近女孩。
失明武士难忍强酸之味,但她没有伸手捂鼻,反而硬着头皮像闪电般冲向了敌人。暗夜神刀如同流星划过半空,深深刺入蛇女的下腹,割开了她的肚肠。怪物暗绿的三眼瞪得巨大,下巴还挂着酸液,黑血从她的伤口喷涌而出。她向前挣扎了几步,最终扑倒在地,尖声咆哮道,“但你什么都看不见!你是怎么做到的——”
话音未落,大刀就削下了她的头颅,颈部涌出的黑血流淌在地板上。野良站在无头尸上方,“你太吵了。”
转身,野良又听见隔壁传来一声轰响,随后是阿彰疲惫的脚步声。“解决了个大家伙,”他精疲力竭地喘息着。瞥见野良脚下的断头蛇妖时,他微微笑道,“看起来你功夫不减啊。”
野良也疲倦地笑了笑。她知道这是因为执掌暗夜神刀之后,她的其他感官比往日敏感了十余倍。但相比失明前, 她还是失误过多。她抬起手臂,发现衣衫被怪物的唾液腐蚀出了好几个洞,还好酸液没有溅到她的皮肤。
“你完蛋了,”阿武的大刀扫过一只人身鱼面兽,敌人应声倒在了他脚边。他大口喘息,低头看着手下败将,满脸鄙夷地跨过一滩鲜血,“真恶心。”
“我们去和其他人汇合吧,”阿彰说道。“然后解决那个在我们家门口捣乱,还带来这么多怪物的小鬼。”
***
政宗尊师落下了手中的大刀,感受温热的鲜血从手臂淌至手腕,再滴向尘土。他身上那件泉谷亲手缝制的华丽长袍现已褴褛不堪,溅满了红黑两色的血点。他年迈的脸庞因烈怒而扭曲,与他平日里温润的形象大相径庭。甸才手背在身后,注视着虚弱的政宗,而老者也毫不回避地怒视着他。他从成堆的鬼怪残体之中站起身来,呼吸依旧平和,心跳仍然稳健。
甸才眦眼看着这位声名远扬的武士。在他的预想中,那些妖魔鬼怪至少能在他身上打出些致命伤,更何况他并没有操持神圣宝器。然而,政宗在泰玄全岛布下的守护咒大大削弱了鬼怪的力量。就算他鬼王之子也感到力不从心,只发挥出了一小部分力量。他的属下将士已悉数牺牲,但如果他能击败政宗,这些牺牲也不是无谓的。若是他此时破釜沉舟,便还有机会救赎自己,回家时甚至能被歌颂为英雄。
政宗的手悄悄缩进了长衫袖口,抽出了一卷鲜红的丝绒绷带。这件神圣宝器在黑暗中漫着红光,正是之前为野良疗伤的时愈医带,覆盖在普通伤口上可以大大加速痊愈。但师父还没来得及缠上医带,甸才的大刀就在他面前呼啸直下,力道足以砍下他的整条臂膀。
甸才的血液滚滚发烫。他浑身散出的暴怒与野蛮之气向四周蔓延,双眸中的火光仿佛地狱烈焰。相比与野良交手时,他现在嗜血的欲望更为强烈,动作更为迅猛。如果他别无选择,他会将政宗打残之后再带到父亲面前。
师父察觉到鬼王之子来势汹汹,下意识地屈膝闪躲。恶鬼的大刀划过他的头顶,在空气中激起阵阵波纹。即便是受了守护咒的影响,恶鬼的功力仍远超凡人。师父正准备撤退,甸才却挥刀紧逼,乱舞的刀影足以迷惑任何凡人的双眼。
政宗尊师的速度却不输鬼怪。虽然他老朽的骨架难以支撑他摇晃的身躯,他还是疾速而精准地挥出宝刀,架住了甸才沉重的一击,两把刀的气势足以开山。几招过后,他们化成两股飓风,相互角力,意欲吞没对方。周围的竹竿被两把大刀横劈竖截,漫天的残竹碎叶与震动的大地共睹人鬼的较量。
忽然间,一阵巨响镇住了所有嘈杂。双刀撞击时,政宗的大刀竟轰然崩裂,千万碎片像引爆的榴弹般炸向四方,扎入二人的皮肉中。他们注视着落下的碎片,转身四目相对。即使政宗身经百战,他一向恬淡睿智的双目竟也瞪得浑圆。见到失去利器的对手,甸才脸上露出了欣喜,却很快转为震惊,只因他看到两手空空的长者没有露出惧色,而是目光平静地接受现实,就像个真正的武士一样。
甸才抽搐的嘴角挂起了邪笑。能与传奇武士决一死战算是他三生有幸,但他绝不会因此手下留情。他手握大刀,在纹丝不动的政宗身上反复割划,热血涌出了老者的躯干,泼洒在他的脸上。恶鬼眼皮眨也不眨,政宗则一声不吭。相反,他双唇紧闭,跪下双膝,手中依旧紧握残刀的手柄。鬼王之子俯视着跪地不起的武士,只见无助的老者仍挣扎着站起身。他眉头一皱,低吼道,“你没戏了,政宗,别逼我杀了你。”
“唯有死亡才是荣耀,”政宗脸上还淌着鲜血,起身时全身颤抖,紧握残刀的手掌始终没有放松。断裂的武器虽看似小孩的匕首,但在他手里仍有致命的力量。
甸才面目狰狞,紧攥浸满鲜血的长刀。他从身体右侧拔出了另一把大刀,歪头睨视政宗。“或许你得再吃我几刀才会清醒。”
鬼王之子在身前交叉双刀,对准了政宗的胸膛准备砍下。师父虽身负重伤,却骤然扼住甸才的手腕,止住了双刀。 恶鬼诧异地盯着对手——就算有守护咒的影响,政宗的力量也不能与他匹敌,可他双臂颤抖,愣是无法挣脱武士的手掌。
政宗挥舞残刀,将断刃插入甸才的咽喉,随即抬转手臂,用手肘抵住刀柄,使刀刃越陷越深,动作如风般流畅而疾速。他又下蹲躲过了甸才狂扫而来的大刀,起身时像蜜蜂蛰咬般拳打小鬼肩背。
鬼王之子双眼凸出,右臂尖锐的刺痛逼他丢下了大刀。他手掌颤抖,甚至无法握起拳头,右侧的躯干已全然麻木。小鬼愤怒地咬紧牙关,换用左手的大刀攻击矫健的对手。
政宗早已做好准备,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宝刀,优雅地翻身转体,刀刃划过了小鬼的膝盖,将他击倒在地。在甸才缓过神来之前,宝刀从天而降,利索地割下了他的左臂。恶鬼喘着粗气,盯着仍在地上抽搐的断臂。他跪在地上,仰头凝视老者,鲜血从口中和脖颈喷涌而出。他狡黠一笑,露出了血迹斑斑的牙齿。“身手不错啊,政——”
政宗毫不犹豫地砍下了恶鬼的头。看着无头恶鬼扑倒在脚边,师父气力散尽,跪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地捂着胸口致命的伤痕,长袍被鲜血浸透。
他抓起时愈医带,盖在伤口上。布带却透着邪光,血肉也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即时愈合,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反而升起了一股黑烟。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溢出的黑暗力量,叹了口气,脸色渐渐消沉。
“师父!”
他抬头看见心爱的弟子们正向他跑来,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弟子们停在他面前,震惊地打量着他遍体的伤痕。这些孩子们常常在私下里传言,说师父从未流过一滴血,可他现在却气息奄奄。“徒儿们,”他露出了疲惫的笑容。“你们表现得很好。”
“快用医带疗伤!”阿彰指着时愈医带叫道。“它治好了野良,不是吗?”
“我被恶鬼的刀伤成了这样,”师父说道,“什么宝器也救不了我了。”
“师父,一定有办法——”泉谷哭丧道。
“这儿。”师父伸手拔出了甸才颈项上的残刀,跪坐在地上向弟子们深鞠一躬。“请让我带着尊严离开世界吧。”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知道师父想要什么。
割腹自尽。
“这伤无论如何都会置我于死地,”师父说道。“如果再有恶鬼来到岛上,他们会把我抓走。只有他们才能治愈这些伤。”
“那就让他们治,”美羽说道,“让他们治好你。”
“如果我落在他们手里,世界就会面临危险。他们会逼我给他们铸造毁灭性的武器和盔甲。”
野良咬紧下唇。但至少你能活下来。
师父听到弟子们在身边抽泣,叹了口气。“武士不应当惧怕死亡。”他捂着伤口,环视四周,目光在每个弟子身上停留良久。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谁来帮助我了却这桩心事?”
弟子们依旧沉默不语。
最终,雪村脸色僵硬地走上前去。“我来。”
师父对大弟子鞠躬致谢,看着他走到身后,准备帮助自己在割腹最痛苦的时刻了结生命。他听见长刀出鞘的摩擦声,双眉紧锁,极力稳住剧烈的心跳。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就算最险恶的对手站在面前,他也总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为何现在他的身体不再受控了呢?因为你面对死亡。
政宗的嘴角扭出一道黯淡的笑容。他闭上双眼。就算是在临死的时刻,他还是学到了些新东西。
他板直身体,任凭紊乱的心跳肆意加速。他感到恐惧正像毒药般蔓延全身。或许他仍对对未知的彼岸存有惧怕。他睁开了双眼,只见朝夕相处的弟子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令他欣慰的是,他们坚挺地站立着,不忘自己所受的教导。他们都是好孩子。长登,请你照顾好他们。
看了弟子们最后一眼后,他将长刀猛地插入腹中。他眼角抽搐,但没有发出任何哀嚎,而是干脆利落地割开了小腹。在真正的剧痛来临之前,他眼角闪过一道冷光。黑暗随之降临。
***
雪村攥着长刀,久久无法松手。他对准师父的颈项砍下了一刀,虽没有斩落头颅,但足以结束师父的痛苦。他看着一汪鲜血从师父身上涌出,浑身颤抖地带领众弟子深鞠躬。
走回同伴身边时,雪村看见大家眼眶泛红,但无人敢哭出声来。师父在战场上英勇牺牲,这是每位武士都应当追求的死亡。即便如此,悲痛仍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好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无人发言,也无人移步。
最终,雪村打破了沉默。“我们先让师父入土为安吧。”
弟子们纷纷点头。
“那接下来呢?”次郎轻声问道,目光仍然注视着师父的遗体。“师父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执行他的计划,”雪村说道。“我们去天国洲找他的朋友长登尊师,希望他能收留我们。”
“如果他不愿意呢?”泉谷问道。
“那我们就学着适应。我们在世间最伟大的武士门下学了浑身本领,不会有事的。何况我们还有彼此照应着呢,”雪村说道。“回木屋准备葬礼吧。我会把他的遗体带到花园。”
武士们转身离开。除了野良。
“野良?”雪村也没有随众人离开。
“还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雪村拾起时愈医带,目睹师父的血迹从布带上奇迹般地消失。这条医带能治愈一切凡人造成的伤痕,必定大有用处。
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不知名的声响。
“小鬼,起来吧。你骗不了人的,”野良脱口而出。
小鬼?雪村转身见到野良正对着地上的头颅讲话。难道这家伙还活着?
野良走到头颅边上,抬脚准备将它踩碎。就在她落脚前,恶鬼的头居然起死回生了,尖声叫道,“等等!别,别……哎哟!” 野良一脚把甸才的头踹到了竹竿上。“哦天哪,怎么这么晕?我快要吐了。哦不对,我的肚子没了!哈!”
“小鬼闭嘴。你杀死了师父,”野良低吼道。她大步冲向鬼王之子,雪村却抓住了她的肩膀,使她停下脚步。
男孩越过失明武士,俯视地上的小鬼。他时刻紧握大刀,刀刃上师父的血迹还没干透。“你叫什么,”他质问道。
“我凭什么——”
“叫什么?”
“甸……甸才,”小鬼支吾道。
雪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恶鬼担心他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甚至野良都觉得他的烈怒能点燃整座竹林。“你来这里劫持师父,是要带他回去给恶鬼军队铸造武器?”
“没错。”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没有。”
“你是鬼王之子;鬼王可以派任何人过来。为什么是你?”
甸才犹豫了片刻。
“为什么是你?”雪村加重了语气,刀刃又向恶鬼的额头逼近了一寸。
“我被放逐了!”甸才叫道。“我想,或许重获尊严的唯一方式就是将臭名昭著的政宗押回去。鬼王已经找了他很多年了,而我是最厉害的探子之一。我察觉到这里有天神的气息,就过来调查,这才发现了政宗的下落。”
野良听到他提及天神,身体不安地晃了晃。
“你是怎么上岛的?”
“我游上来的。”
“你……游上来的。”雪村拧紧了眉头。
“没错。”
雪村揉了揉额头,冷冷地说道。“行,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什么?”野良扯住雪村的衣摆,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们把鬼王之子押作人质,”雪村说道,脸色像寒风般冰冷沉静。“天国洲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还没有师父的守护咒来削弱他们的力量。甸才可以教我们如何杀死怪物。”
“你要向杀死师父的恶鬼求助?”野良难以置信地质问雪村。
“我们要报复的又不止他一个,”雪村说道。“而是所有寻找师父,想要利用他的妖魔鬼怪。要是我们现在杀了他,就等于牺牲了一本杀敌秘笈。他能告诉我们这些怪物住在哪里、会用什么诡计,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弱点是什么。”他将野良推到一边,害得失明女孩仰面跌倒。“甸才没有发挥出全力就让师父受了致命伤。想象一下,如果我们七个人要面对类似的对手,你觉得我们有机会赢吗?”
“你放过这个小鬼,简直是辱没师门,”野良唾了口吐沫。
“你错了,”雪村说道。“我会把所有鬼怪的首级带到师父面前,让他骄傲。”
野良慢慢站起身来。“其他弟子也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雪村说道。“我只需要他们听话。”
“请允许我打断一下——”甸才插嘴说道。
“闭嘴,”雪村吼道,甩手将长刀插在地上,离恶鬼的头只有几寸。他走到鬼王之子的躯体边,捡起曾重创师父的大刀,只感到鬼刀缠满了阴魔之气。这是把受了诅咒的大刀。但他一握刀柄就感到法力渗入体内,千百年来刀下亡魂的尖叫声声入耳。大刀还对他低语轻诉自己的名字。
“太上鬼刀,”雪村重复道。
甸才郁闷地看雪村拿着自己的大刀,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他真希望自己能扭头不看。
“野良,回去穿上你的铠甲。我们葬礼之后就动身,”雪村说道,同时将太上鬼刀收回鞘中。“我会把甸才和师父带回木屋。”
野良听见雪村急速跳动的心脏,不远处还有血液从师父身上滴落。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