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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圣殿试炼

在嶙峋峭壁上,野良左手紧抓石块,右手谨慎地在头顶摸索下一个支点。她呼吸短促,却不敢喘一口大气,生怕自己一用力,早已乏力的手掌就会滑落石块,带着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跌落深渊。

在连续四小时的攀爬后,她浑身酸痛,每束肌肉都达到了极限,惊声反抗她继续前进。但就在她准备停下休息时,野良抬头望见师父正轻盈地飞身于沟壑之间,他的手掌在石缝中收放自如,整个人仿佛与山崖融为了一体。

在年事已高的师父面前,野良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抱怨。况且,这点皮肉之苦和她常年习武所经历的身心考验相比,仍然不值一提。再者说,若是别的弟子都顺利抵达了山顶的圣殿,她也一定能行。

黑夜中,漫天繁星为三位登山者照亮前路。野良加快了攀爬速度,身子扫过大片呜咽作响的草木,凹凸不平的岩体摩擦着她粗糙的皮肤。

不多时,高悬的明月消失在了几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背后。天象表明大雨将至。

野良又痛苦地前行了一个小时,才拖着沉重的身躯翻上了山巅的悬崖。就在她攀爬最后几米时,暴雨从天骤降,这会儿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襟。她庆幸自己没有失足滑落。

野良从眼前扫开湿漉漉的头发,发现师父和雪村在圣殿入口前的高墙下停住了脚步。高墙顶端砌有红砖斜檐,墙后的石子路通向红色宝塔,塔顶同样砌着红砖。远远望去,宝塔气势雄伟,似是层层楼宇堆叠而成的巨型结构。

野良走到二人身边,只见师父指了指堆在墙脚的武器。“你们选吧。”

雪村二话不说,大步上前拎起一把长刀。他挥耍宝刀,欣赏着钢铁的魅影,看大刀将半空中的雨点一切为二,泪珠般的水滴从刀刃两侧利索地滚落。“师父,这些都是真刀真枪。我们要和对手真枪实战吗?”

野良咽下口水。她并不期待和雪村真枪实战,尤其是在决斗失利之后。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师父说道。“野良,该你选了。”

野良略略思量,也拾起了一把长刀,不过质地要比雪村的轻薄些。她拔刀出鞘,将它平衡在指尖寻找重心,随后抓起刀柄在空中舞动几下。小试过后,她转向师父,点头示意。

师父望了一眼石阶上方的殿堂。“野良,你说自己今天有事去询问泰玄神君,那我想,他肯定已经告诉你试炼背后的真正目的了。”

雪村扬起了眉毛,但什么也没说。

“近日我铸造出一件神圣宝器,天宇圣殿的试炼就是为了选出配得执掌这旷世奇物的弟子。目前为止,没有人通过了试炼。不过,七位弟子中注定只有一人能通过。如果你们今天也都失败了,我会在接下来几周内再带你们逐一前来,直到有人通过为止。”

“试炼的内容是什么?”师父话音未落,雪村就张口问道。

“天神召唤了一名卫士来守护圣殿中的神圣宝器。你必须打败守护者,将他的首级和藏在他背后的宝器一并取下来交给我。”师父卷起袖管,在圣殿冰冷的石板上坐了下来。或许对他而言,这点寒凉不算什么。“雪村,你先来吧。”

雪村还没回过神,满脑子只想着获胜者的嘉奖是师父打造的神圣宝器,既惊讶又踌躇。但他兴奋的大脑将所有无关的情绪都压制了下去。他无所畏惧地昂起头,走上石阶,来到了殿堂中央。

野良不停地想象守护者的样子,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十五分钟。沉寂的殿堂内只有雨点滴答作响。刺骨的寒风吹来,野良打了个冷战,但不敢发怨言,尤其不愿在师父面前吐露任何抱怨的字眼。

“师父,”野良轻声开口。

“怎么了?”

“泰玄神君告诉我,我们不久之后就要离开小岛了,”野良垂着头,小溪般的雨水流淌在她脸上。“是真的吗?”

“是。”

“这是因为您在梦中看到了异象吗?”野良见师父再次点头,又追问道,“这个异象是什么呢?”

“一片漆黑,”师父说道。“外面的世界残酷无情。我逃离尘世已有数载,但没有人可以永远躲避现实。”他望了望殿堂。“当我发现你们七个人的时候,你们还是漂浮在大海里的弃婴。我在你们每个人身上看到了潜力——成为武士的潜力。”

他张口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吞了回去。野良从未见过师父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训练你们成为我门下的武学弟子。但我知道黑暗终将来临。或许我无法与你们并肩作战,但你们七人会携手抵御黑暗。”他叹了口气。“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偷走了七个孩子,教导他们完成一项本应由我亲自完成的使命,让他们去面对即将来临的黑暗。”

“师父,您一点也不自私,”野良急着说道,尽管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逃离世界,为什么无法亲自面对黑暗。他害怕的是什么呢?他难道不是世间最强大的武士吗?“您说的黑暗又是什么呢?”

“有一天你会亲眼目睹,那时你就明白了,”师父起身说道,荡在胸前的胡须淌着雨水。“不如我们去看看雪村的战况吧?”

野良点了点头,跟随师父踏上石阶,耳边传来铁器撞击的轰鸣和沉重的喘息声,楼宇之中仿佛回荡着战场厮杀的声响。透过殿堂大门,她看到殿内有好几根五尺粗的通天石柱,柱上的铁质烛台内安置着十几簇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殿宇内部。这空间里似乎有某种可怕的存在,虽然野良眼不能见,她发凉的皮肤却能清晰感知,甚至比打落在脸上的雨滴还要真切。

这时,野良看见雪村腾空后翻,木鞋沉重地落在地上,鞋跟擦过石板,发出尖锐的嘶鸣。他正朝师父的方向滑去,一路挥摆手臂,试图找回平衡。 野良从他沉重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他遇到了不小的麻烦。雪村站稳时,野良看到他右肩撕裂的衣袖下露着几道深深的伤痕。现在,他咬紧了牙关,脸上豆大的汗珠接连落在地上。

顺着雪村的目光,野良发现了他的对手,不禁瞠目结舌。进入她视线中的是一位身高至少十尺的硕大武士,他身穿象牙盔甲,头盔上竖着猩红犄角,像新月般向内弯曲。他脸上罩着怒目圆睁的赤鬼面具,上面画着狰狞的眉毛和咧笑的大嘴。面具之下,武士的双眼像红宝石一样眩目——野良无法道出他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绝非人类。守护者的大刀挂在身体右侧,竟比雪村的长刀大出三倍,光是刀刃就比男孩的身体长出了一截。

野良不安地向后退步,想起雪村之后就该轮到她与恶魔武士决战了。她远远望见殿堂尽头还有一把未出鞘的宝刀,纹丝不动地立在刀架上。大刀映出缕缕微光,野良立刻明白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神圣宝器。然而,她凭直觉感到神秘长刀散发着不祥之气,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殊死决斗?”野良转身问师父,努力回想他曾教授的词汇。

“并不是,”师父说道。“殊死决斗意味着将荣誉放在首位,决斗至死,不存在投降或是平局之说。除非一方死亡,决斗不会停止。但这场试炼,只是普通的决斗而已,不会杀死任何弟子,你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就可以获胜。”

野良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回战场,只见雪村边跑边加速,口中还不忘“哇哇”大喊几声。他以旋风的速度朝殿堂另一端飞奔,脚下溅起了大大小小的水花。他手中的长刀化成黑影,疾速袭向对手。

眼看就要击中对手左肩了,庞大的武士却向前微倾,雪村的刀“哐当”一声砸在了他的头盔上,山石般的坚甲瞬间将男孩弹飞。

雪村的身子仿佛弹弓打出的石子,在空中划出长条弧线,重重地撞在石柱上,随后弹向地面。他侧身着地,痛苦地紧捂似已断裂的手臂。

野良紧盯着战场,难以相信眼前的场景。按雪村的速度、力量和气势,他本可以割下对手的整条胳膊,但守护者居然毫发无损。他的盔甲若非受到魔咒的护佑,就一定是特殊材质制成的。无论如何,这盔甲不容小觑。

雪村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手掌仍随长刀颤抖,两眼昏昏,满耳轰鸣。正在他大喝一声,换手握刀,准备起身回击之际,赤鬼已然大步流星地来到了他身旁,趁他毫无防备,轻轻挥臂就将他再度击飞。

男孩沿着湿滑的石板,再度穿过大半座殿堂,狠磕在另一根石柱上。巨响过后,雪村无助地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还有不少鲜血顺着嘴角淌淌流出。

见状,师父起身准备终止试炼。

“等等!”雪村用尽全力咆哮道,声音回荡在殿宇之间。他额头渗出的鲜血与汗水交融在一起,血汗晶珠顺着他的身子淌到了脚背。“我能行。”他炙热的怒目又对准了巨人,右手将刀刃坚定地插进石板,扶着刀柄缓缓站起身来。

守护者没有发起进攻,而是耐心地等待雪村归位。两名武士再次四目相对,示意自己准备就绪。

雪村虽有惧色,但还是鼓足了劲,大步疾驰,似是冲着对手的腹部而去,湿透的金发飘逸在身后。他察觉到对手的大刀正砍向头顶,即刻深蹲,左腿用力蹬地,右腿延伸侧滑,手中的长刀在低空中漂移,切过武士的小腿。

守护者却一动未动,只是将大刀扛在肩头,心有不悦地沉声低哼。看来,这一击仍不足以伤害他,只是让他略感不快而已。

伤敌不成的雪村继续围着对手打转,思忖如何出击。正面进攻未遂,偷袭下方又未切中要害,那空袭他的肩背脖颈如何呢?他突然双手紧握刀柄,将大刀举过头顶,在敌人后方蹬地起跳,凌空翻身,将全身的力道注入了刀锋,反手劈砍武士肩背。轰鸣声中,雪村又借坚甲的反弹力,如低地射出的飞箭般弹射回高空中。

几近房梁时,男孩旋扭身躯,加速下落,正对着巨人肩口又是狠狠一刀,动作行云流水,近乎完美。在自身重力的加持下,他手中的钢刃力压守护者肩头,虽未砍穿盔甲,却使敌人像猛兽般咆哮了起来,痛苦地捂起肩头,全身扭曲。

为了躲避巨人左右狂甩的粗臂,雪村在空中接连翻了几个筋斗,才单膝落在了殿堂另一侧,与巨人隔开十余米。他正想松口气,却听到野良一声大叫,“雪村!”

抬头一望,雪村瞬间面色惨白。巨人的大刀忽从天降,以惊人的速度直劈满脸错愕的男孩。

雪村不知所措地望着大刀,冰冷的刀光映在他无神的双目中。 他明白自己没有时间躲闪了,便下意识地举起了刀。

二人的兵器轰然相撞,年轻的武士仿佛被牛角顶撞,节节后退。

最后,赤鬼如打太极般轻轻推手,四肢无力的男孩便失重倒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撞上石柱后才停下。

眼花缭乱之中,雪村模糊地看见自己失去知觉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的长刀则落在了几米开外。他不顾浑身胀痛,强逼双肘挪移,拖着僵硬的身躯向长刀匍匐前进。湿滑的石板却让他寸步难行,他气馁地大叫起来,更加拼命地挣扎移动。

猛然间,他感到背脊上方低压抑抑,黑影盘旋,翻身只见敌人就在正上方,大刀顷刻之间呼啸直下。

雪村刚要伸手挡刀,却想起了师父的教诲。对手已将他击败,此时再竭力保命毫无荣誉可言。他闭上双眼,坦然受死。

“停。”

狂风吹打着雪村的脸颊,他张开双眼,只见守护者的刀锋离他的前额只有几寸之遥。他战栗地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庞大的武士将刀收回鞘中,伸手拉他起来。年轻人扭过头去,炙热的目光已然熄灭,双眸完全被恐惧吞噬。他咬了咬牙,无视守护者的援手,忍痛站起身来。他走回师父身边,垂着头不敢正视他。

“你在试炼中表现非常英勇,雪村,”师父说道。“我并不期望你们第一次就能通过。”说罢,他转向野良,朝殿堂指了指。“野良,轮到你了。”

野良点头转身,只见全副武装的武士已在神圣宝器前站立就位。她向对手缓步走去,四周的嘈杂声戛然而止,入耳的只有她砰砰的心跳和冰冷的踏步声。她感到恶魔的双眼正凝视着她僵硬的步伐,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终于,她来到对手面前,作为挑战者向他先深鞠一躬。

武士回鞠一躬后,野良挺直身板,右手伸向刀柄。她想要抓紧武器,却无法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她明白,拔刀出鞘的那一刻,试炼就将正式开始。

她上下打量着巨大的武士。他的身躯长出自己三倍有余,体宽如磐石,硬甲盖满全身。除了他的肩甲有可能被雪村划破了一个小口之外,她找不到任何明显的弱点。她本以为刚才目睹了巨人的身手,现在会占些优势,但她仍对劲敌一无所知。

他一定有弱点。找到他的弱点。

野良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她长呼一口气,大脑指挥着颤抖的拇指,将刀轻轻地推出鞘。

长刀刚亮出几寸铁光,对手就朝她飞奔而来,一眨眼间已经移动了好几米。他的大刀如飞箭般弹出刀鞘,隔空耍了几下后,就径直朝野良劈来。

经过多年的艰苦训练,野良条件反射般地侧身撤步,大刀在她面前横扫而过,一阵飓风灌入了她瞪大的双眼中。她没有料到守护者的攻势竟如此猛烈,只能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刀。

进攻未遂的赤鬼停在原地,转而后撤两步,却时刻将刀架在胸前,半是蓄势进攻,半是谨慎防御的样子。无论是野良敏捷的身手使他不愿贸然出击,还是他正暗中准备突击野良,他狰狞的面具都不会给出任何暗示。

野良借机抽出长刀,闪亮的刀刃在空中画出银色弧线。

面对劲敌,她知道自己不能有半分迟疑,尤其是在目睹了雪村的惨败之后。她需要利用身手敏捷的优势。即便如此,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足以与对手抗衡。她必须找到对手的弱点,但只有一场激战才能告诉她答案。

野良不再犹疑。她踮起脚尖,向敌人冲刺跑去,一路凌波微步,脚掌几乎未曾着地。

她漂移的速度足以迷惑大多数武士,但她的对手却纹丝不动。待野良离他近在咫尺,他也只是落下手中的大刀,侧身闪躲,钢铁刀刃擦过地面,在低空中激起一团火花。

野良抬手遮挡刺目的火光。分秒之间,脚边却刮来一阵冷风,使她浑身打了个寒噤。她意识到守护者的大刀正挥向自己的小腿肚子,灵机一动,奋力跃起,脚尖轻点对手的刀刃上,将巨型长刀当成跳板,屈膝弹跃又凌空后翻,直接骑上了守护者肩头。

不见了野良的身影,守护者四下张望,只觉得脖颈传来阵阵瘙痒刺痛。他的视野有限,见不到坐在他肩头的野良,更不知女孩正胡乱戳刺他头盔和肩甲的连接之处——那里装备轻薄,也正是雪村方才攻击的部位。。他伸手拂掸肩口,女孩左闪右躲,没有被巨人的手掌触到。

恼羞成怒的赤鬼没了辙,只能猛晃身躯,仰头狂啸。在地震海啸般的波动下,野良终是没有站稳,从肩头跌落了下去,却也还不忘挥刀割划巨人的背部,但不出她所料,长刀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掠过象牙重甲。

就在她落地站定,收回长刀,准备换招出击之际,武士的黑影在她眼前闪过,她耳中延迟了毫秒才响起沉重的踏步声。她尚未做好准备,武士的膝盖就磕在了她的下巴上。女孩惊呼一声,迅速回击,大刀“哐啷”地劈在武士大腿的护甲上。武士稳如泰山,非但没有一丝伤痕,长刀的能量反而加倍传回野良身上,使她趔趄后退。

勉强站定后,野良只感到天旋地转,最终失去平衡,仰面跌在了石板上。刀刃传回的余力甚至将她送到十米开外,撞上石柱方才停住。她仰天喘着粗气,久久无法平息狂跳不止的心脏。

雪村扭过头去,不敢重温惨烈的战场。身旁的师父脸色却波澜不惊,仍然目不转睛地观看殿堂中的战局,如同老鹰紧盯猎物。

野良口中弥散着血腥的铁锈味,她朝地上吐了口血水,用力支撑自己站起身来。她嗡嗡作响的脑袋仿佛随时会炸裂,但她甩了甩头,驱走眼前的缭乱,明白自己不能有片刻疏忽。

刚才的交手也证实了她的猜测,一来,刺穿盔甲并非可行之计。二来,正面与武士交手还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在她击打对手的几秒之中,守护者的象牙重甲似是自我防卫,实则是对身无片甲的对手变相进攻——这也正是之前发生在雪村身上的情况。但如果连攻击盔甲都会带来伤害,她该如何战胜这无懈可击的对手呢?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直面恶魔的凝视。或许击伤他的唯一方式就是戳穿那对裸露的双眼。但转念一想,守护者身长于她三倍有余,她需要迫使守护者双膝跪地才能够到他的眼睛,若非巨人已经受伤,他怎么可能乖乖跪下呢?

不过,野良发现对手似乎没有独立的意志,只是受某人的指使奋勇作战罢了。她该如何诱骗猛兽跪倒在她面前呢?

野良还没想好对策,武士就向她迎面冲来,每个步子都抵得上她的四大步。他像玩耍棍棒一样挥舞着与野良体长相仿的大刀,对准她的眉心隔空劈来。

野良又勉强闪身躲过,眼睁睁地目睹大刀砸在脚边,霎时水花与碎石横飞共舞。错过目标后,武士仍然不懈地摆弄大刀,蓄势进攻。刀影交错摇曳,野良不敢眨眼,亦不敢贸然出击,只是双目紧随光影。

守护者再次挥下大刀时,她猛地弯腰后仰,胸口与刀锋只差毫厘。划过鼻尖的大刀砍中了身边的石柱,横飞的碎石正好砸在野良的脸颊上,她惨叫一声,踉跄退步。

野良无法想象哪位同门伙伴有力量对抗这只猛兽。目前的败局也使她陷入了深思。或许这正是师父的意图——他们无法正面击败敌人,但这不是殊死决斗,她的荣誉并非关键,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只要胜过对手就足以取胜。

她长吁一口气,将目光对准了破碎的石柱,一个主意在脑海中成了型。这是个愚蠢至极的主意,但至少比束手就擒要好些。

我想要成为全天下最强大的人。

野良闭上双眼,在黑暗中深深吸气。

将恐惧逐出脑海。

她猛然睁开双眼,大脑清醒地指挥着她向前飞奔。见状,武士也挥起大刀,迎面冲向身形娇小的女孩。

不要再浪费时间思考了。直接行动。

野良并没有朝武士奔去,而是跑向了一根石柱。武士不假思索地跟在她身后,对她挥刀猛砍。

野良竟然在一根石柱边站定,既无防御之态,也无进攻之势。她静静凝视巨人疾速逼近,待大刀距她胸口半米不到时,她瞬时屈膝蹲下,大刀扫过头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石柱。

趁对手悻悻收刀,女孩弹地起身,引诱对手二次出击。果然,巨人又对准了她的心房而来。在大刀离胸口不足三寸时,女孩又猛然下蹲。巨人再度以惊天大力砍中石柱。

这时,石柱中央现出一道裂痕,并四下延伸,分支出蛛网般的细碎裂纹。

二度错失目标的巨人愤然咆哮,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石柱肆意乱砍,仿佛拿小刀割划纸张,试图击中左右闪躲的野良。

女孩虽面露惧色,却仍沉着地围绕石柱跑窜。,巨人见她始终不还手,气恼不已。

不多时,石柱轰然倒塌,巨石砸落在野良身后,圣殿中好似山崩地裂。

野良似乎收到了信号,立刻奔向下一根石柱,反复蹲地又起身。正如她所料,守护者紧随其后,猛甩大刀,愈加疯狂地击打石柱。往复几回合后,石柱碎裂倾覆,巨石轰鸣落地,地上的石板也逐渐开裂,圣殿中似有地震过境。

“她在干什么?”雪村惊呼道。他恐惧地看着飞扬的尘土和摇摇欲坠的房梁,塔顶也越发剧烈地颤动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塌下。“圣殿会塌的!”

师父却欣喜地注视着野良,嘴角暗暗地挂上了笑容。他转身离开。“雪村,跟我走。”

野良气喘吁吁地穿梭在石柱间,继续引诱不明所以的巨人劈砍石柱,好几次险些倒在武士无情的刀口下。她哀嚎着,再次翻身躲过了对手的暴击,身边又有石柱被大刀拦腰截断。

此时,断裂倒地的石柱已然过半。

野良刚站稳,头顶就传来了“咔嚓”一声。她举头瞭望,只见房顶正对半劈开,砖瓦和灰尘从空中一并落下。这座楼宇再恢弘,在如此摧残下也早已不堪重负,即将全盘倒塌。

这一切却尽在野良的计划之中。见时候已到,女孩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向出口狂奔。殿内碎石四起,沙石瓦屑轮番击打着她。她时而腾空飞跃,时而伏地翻滚,敏捷地躲避从四处砸下的砖瓦碎石。

接近石阶时,野良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绝望的嚎叫。那便是倒下的敌人。

就在碎石封锁出口之际,野良满目狰狞地滚下石阶,在楼宇坍塌的巨响中爬出了圣殿。她努力忽视伤痛,但遍身的挫伤和淤青还是使她哀嚎了起来。她强撑起身子,回头瞥见曾经伟岸的天宇圣殿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雪村同师父站在几米开外,紧张地注视着野良。“她成功了?”雪村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自言自语道。“绝对不可能。”

野良紧攥刀柄,一瘸一拐地走向废墟,查看敌人的情况。尖锐的石块和刀剑碎片割破了她赤裸的脚底,鲜血在她身后画出一道暗红的足迹。

忽然,她听到前方一阵翻腾,朝声源望去,竟见守护者从残骸中探出了头。她没想到武士居然还活着。他的眼睛如两轮红日,怒视野良。好在他的身体还掩埋在废墟之下,暂时动弹不得。

野良鼓足勇气朝巨人走去,不料在他面前绊了一跤。她冒着冷汗,迅速爬起后,毫不犹豫地举起长刀,直戳对手的眼珠。守护者发出哀嚎,眼中的焰火顿时熄灭,伤口血流成河。涌向野良的鲜血如滚滚沸水,逼她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不远处呆望着那仍不愿向死亡低头的武士。

又一声巨响传来,一对巨掌拨开了废墟。

野良双目惊恐,心头直跳,正要挥刀抵御,一只披着重甲的拳头却击中她的胸口。

野良飞过整片废墟,撞在了巨石上。浑身的剧痛刺激着她,使她皱紧了眉头。她感到左肩脱臼,肋骨折断,视线渐渐模糊。她竭力撑着沉重的眼皮,逼自己保持清醒。

在黯淡的视线中,她分辨出一个巨型身影正奋力突出废墟的重围。半分钟不到,巨兽就腾空而起,还不忘从淌血的眼球中拔出长刀,就像拔牙签般轻松随意。他将浸满鲜血的宝刀“咣当”地扔在脚边,径直冲向野良,赤手空拳却杀气腾腾。

野良的意志催促她起身迎敌,身体却难以动弹。她吐出一口浊气,头抵着蘸满鲜血的石堆,环顾四周,不见师父的踪影。即使他没有前来阻止对手的致命一击,她也死而无憾,因为她对自己英勇的表现感到自豪。就像师父所教导的,荣誉的死亡是武士所追求的。

在她准备受死之际,神圣宝器的光芒一晃而过,好似刺目的日光撕开乌云。师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只是普通的决斗而已,你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就可以获胜。

没错,只要她拿到宝器,依然可以获胜。

野良猛然找回了力量,循着光辉在石堆中摸索圣器。与此同时,硕大的武士仍在向她快速逼近,大地因他沉重的脚步而震动摇晃。她本可以光荣地死去,但她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没有结束。

我会成为世间最强大的人。

她忍着剧痛掀开最后一块巨石,抓起了神圣宝器的刀柄。就在野良的惊叫声中,从背后扑来的武士扼住了她的咽喉,使她顿时哑然失声。渐渐窒息的女孩用尽最后一口气抽出绝世宝刀,盲目地挥向身后。随之而来的是遍地黑暗。

野良陷入了黑暗无光的虚空之中。但她觉得手中的宝刀好像割开了什么,她猜是身后的敌人。的确,神圣宝器像划破纸张般割裂了武士的盔甲和血肉。在沉闷的轰鸣声中,对手仰面倒在了地上。

野良大口喘息,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她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她怀疑自己是否昏迷了过去,可不知为何,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正站在地上。她颤抖着丢下宝刀,蹒跚后撤几步,不慎被碎石绊倒。“我……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恭喜你,你成为了暗夜神刀的执掌武士。”

“你是谁?”

“你师父。”

野良转向声源,心跳加剧,双唇颤抖。“我怎么了?”

“师父,她的眼睛……”这是雪村的声音。

“这是暗夜神刀执掌人的命运。这件神圣宝器吸纳一切光辉,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但同时,它会永远吸走执掌人眼中的光明。”师父轻声说道,但他温柔的话语无法平息涌上失明武士心头的震惊与怒火。“野良,非常抱歉,但这就是你的命运。”

野良瘫倒在地上,两眼空空地仰望天际。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看见漆黑的夜幕和闪烁的繁星。她抽泣了起来,两行泪珠从双颊滚落。“我不要,我不要!把眼睛还给我,快点还给我!”她哭喊道。“我不要这个结果。我只是想通过试炼而已……我只是想让你骄傲而已。”

“我都明白,”师父说道,嗓音中充满了怜惜。“你确实做到了。现在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属于你了——”

“我不要什么暗夜神刀,”野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地叫道。随着渐落的话音,她失去了意识。“我只想重新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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