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林在一片虚无中醒来,周身至暗无光。她眨了几下眼睛,希望她能像往常一样迅速适应黑暗,但眼前依旧漆黑。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试图探身摸索,摔断的肋骨立即迸发出刺痛。她伸手触碰褴褛衣衫下的肌肤,指尖轻按全身的绷带,发现胸口和腹部伤口遍布。浸满油膏的绷带并不是雪村的时愈医带,也没有魔力。伤痛使她哀嚎了起来,她脑袋嗡嗡作响,只能依稀回想起对战高将军的画面,最后一幕定格在她被恶鬼踢飞,失去意识。她现在在哪里呢?
黑暗中忽然传来了啜泣声。仁林喉头一紧,警惕地叫道,“谁?”
“仁林?”
“泉谷?你受伤了吗?”
“没,没有,我还好。”
“你怎么哭了?”
泉谷抽抽嗒嗒地告诉仁林,她们身陷囹圄,还将强大的肃清、成群的平民恶鬼、半藏和他的女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仁林。“他们要让我们去殊死决斗,到死为止。”她嗦了嗦酸楚的鼻头,想起鬼王炙热的双眼,不免浑身打颤。
“泉谷,我们不会死的,”仁林朝女孩的声源挪了几寸,安慰道。她碰到了武士的小手,坚定地握了几下。“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的。阿彰呢?”
“我不知道,他被带去另一间牢房了,”泉谷说道。“但我感觉好奇怪。这些恶鬼都有家人,他们看起来很……正常。好像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泉谷,他们是怪物,不必同情他们。他们想要杀灭人类,毁灭我们在天国洲所珍惜的一切。”仁林转身摸索石墙,试图找到出口。她触到了堵在门口的圆滑巨石,用肩头抵住石块,屏气推挪,却意识到至少十名健壮男子才能移走巨石。“我们只需要突破这块大石头。一定有办法的。”
泉谷瘫坐在地上。“仁林,我不想死。”
“没有人会死。过来帮我……”仁林话音未落,巨石居然自行移开,现出了一只形似人类的恶鬼。他手持火炬,背后挂着农夫的草帽。仁林目瞪口呆,面对臭名昭著的半藏。
“看到你醒过来了真好,”半藏说道,点头示意忍者跟随他走出洞穴。“你该上场去殊死决斗了。”
“但她的伤还没好!”泉谷大叫道。
“那就让她死在角斗场里,”半藏尖声吼道,对女孩投以怒目,目光犀利得让武士不禁缩回了黑洞中。
“你是百鬼夜行的统帅,对吗?”仁林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去料理军队啊?”
“我不在的时候,会有临时长官代任,”半藏说道,探头望向瑟瑟发抖的泉谷。“我决定多逗留一天,看看你们的决斗。肃清陛下也坚持我出席。”
“去目睹恩师的弟子和恶鬼决斗至死,看个乐子吗?”仁林怒吼道。
“是啊,”半藏漠然说道。“走吧。”他扼住了仁林的手腕,将她拽出洞穴,推回了巨石。
“不要,拜托!别走!”泉谷尖叫道。“仁林!”
“我没事的!”仁林回头叫道。跟随半藏穿过洞穴时,她能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平安归来。对战太一和高将军时,她都受了重伤。现在她必须在殊死决斗中独自对战恶鬼,还没有得心应手的兵刃。
但她需要生存下去。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阿彰和泉谷。她要带他们离开恶鬼的地狱。
“你受过忍者的训练,是吗?”半藏见四周无人,突然问道。
“是的。”
“我哥哥说,你的对手是一只名叫海啸的野山巨怪。发挥出你的速度优势,攻击他的腿部,”半藏说道。“如果你能让他双腿残疾,杀死他应该不难。”
仁林迅速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半藏片刻无言。“我也不知道,”他最终开口答道。“但如果你听我的建议,今天说不定能四肢健全地活下来。现在闭上嘴。”
将近洞口处,岩浆的红光直射仁林的眼球,她不禁眯紧了双眼。勉强睁开眼时,她看到了泉谷描述的场景。恶鬼的聚居地横跨熔岩大陆,尽管她并没见到几个恶鬼,商铺、铁器店和房屋也都空无一人。“大家都去哪里了?”
火热的劲风盘旋在两位战士头顶,仁林连忙抬臂遮挡热风。热浪略微平息后,她放下胳膊,只见庞大的火龙从天而降,停落在半藏面前,不由瞠目结舌。
“去角斗场等待上场。”半藏蹬地跃起,跨上火龙脊背,伸手拉起仁林。“别让他们失望了。”
二人飞向了黑曜石堆砌而成的大型角斗场。高耸的石柱撑起多层观众席,席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恶鬼,他们咆哮着、欢呼着、狂吼着。
半藏道别了仁林,将她交给一群土地精。他们带领忍者去兵器库挑选刀具盔甲。库中有匕首、大刀、铁枪、长矛、护甲手套等等,还有不少她不认识的兵器。或许装甲士兵能将这些兵器用得风生水起,但忍者挑不出几件擅用的武器。也罢,她为了生存而战,不能太过挑剔。所幸库中有一副锁镰和几枚能投掷的飞刀。
忍者准备就绪后,土地精领她走过长廊,来到巨型铁门前。透过金属的裂痕,她能看见角斗场的黑石地面。一只天狗怪站在中央,朝观众大声呼叫。怪物皮肤鲜红如太阳,头顶却生着老者的苍苍白发,鼻头细长而尖锐,形似黄瓜。天狗怪最出众的便是伸展在背后的翅膀,仿佛天使羽翼,随着他起起落落的叫喊声开合扑闪。他穿着祭祀长袍,手中还操持黄铜权杖,仗尾挂着许多指环,此器物名为祭杖。
天狗怪叫嚷着煽动气氛,观众们则以兴奋的嚎叫回应。
“你确定不穿盔甲吗?”一只土地精从背后掏出了武士的假面面罩。
“不需要。”
绿色妖怪低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耸肩走开,好像受了冒犯似的。
忍者翻了个白眼,面向大门。她凝神呼吸,手中紧攥锁镰,链条一端是方形金属配重,另一端则是镰刀,刀刃弯曲,黑如烧焦的枯木。大门吱呀升起时,她试探性地甩了甩链条,随后提手擦去眉头的汗水。迈出大门后,她踏上一片平地,只见恶鬼主持用食指指着她。
“仁林,人类忍者!”天狗怪大叫道。
除了半藏将军,大多数恶鬼从没见过真正的人类。此时亲眼见到陌生的生物,也是占据天国洲的族群和鬼族的压迫者,观众席间狂呼不已。他们的敌人。
半藏坐在包厢的王座上,肃清和十角都在他右手边。恶鬼王族目不转睛地注视仁林踏进战场中央。“他们都会死在战场上,这你是知道的吧,”肃清对半藏说道,视线仍然紧盯忍者。
半藏斜瞥了一眼兄长,“毫无疑问。”
“看到他们这样,你不觉得痛苦吗?”
“为什么要痛苦呢?”
“你曾经也是人类的一员,”鬼王说道。“你在长登和政宗门下都受过训练。你最了解他们。”
“或许吧,”半藏回答道。“但他们也只是人类。”
肃清冷笑三声。“确实。”
仁林听见角斗场另一端传来轰鸣巨响,地面随之震动。她举目定睛,只见巨兽直接撞破大门,飞起的铁板嵌进了她背后的石墙,瞬间掀起石砾黑尘。仁林目光紧追烟雾中的怪兽,只见他拖着尺寸堪比人类的狼牙铁棒,狂奔而来。
“现在上场的挑战者是野山巨怪,海啸!”
怪物身高至少十尺,肌肉壮硕,仿佛四肢和躯干上绑着石块。他缓步挪移,皮肤如寒冰般灰冷,眼神却炙热如炬,几乎能灼伤忍者。他嘴唇扭曲,唇边戳出弯曲的獠牙,和他的尖门牙一样积满黄斑。他俯视仁林,鼻孔嗤嗤呼气,时不时像人猿般捶打胸口,回应观众的欢呼。
面对巨人,仁林竭力保持镇定,但难掩焦虑。在人类间称霸已是难事,战胜如此强大的对手更不可同日而语。怪兽只消轻轻一击,就能结束她的生命。发挥出你的速度优势,攻击他的腿部。她能相信半藏的建议吗?他是否有意欺骗她呢?
观众在天狗主持的示意下渐渐安静。仁林和巨兽相对而站,她嗅到了怪物腥腻的血液、腐烂的皮肉和酸臭的汗水,鼻头抽搐,不断反胃。她打量着怪物经络交错,如石柱般粗壮的双腿,让他半身不遂又谈何容易。
两名对手间隔数米,四目相对,眼神中火花激荡。双方都知道,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角斗场。仁林从耳中滤去了观众的尖叫和狂欢。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仿佛隆隆战鼓。她感到四肢百骸沉重得仿佛绑上了千斤巨石。她不禁埋怨手中的武器,它们由恶鬼冶炼的金属铸成,笨重粗糙。但她明白真正压迫她的是什么——恐惧。
她回想起野良、雪村和阿彰对战太一时,出击是何等果断。就算面对劲敌,每位武士也都英勇作战,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并非没有恐惧,只是将恐惧化为了勇往直前的动力。长登师父曾告诉她,战士最强大的时刻,总是他们走上死亡悬崖的一刻。政宗尊师也一定是如此教导学生的。
现在她就徘徊在悬崖边。对手能像捏死甲虫般碾压她,要生存下去,她必须比面对太一和高将军时行动更快。她需要逼自己瞬间变得更强大。
“这是一场殊死决斗,决斗至死!你们不能逃跑,不能躲藏。只有一名选手能活着离开角斗场!你们的荣誉在此一举,”天狗怪的嗓音轰然响起,现场涌起了更为嘹亮的欢呼声。“你们准备好了,就鞠躬示意。”
海啸屈身深鞠。即便他低下身来,也远远高出了仁林。角斗场此刻寂静无声,甚至能听到鹅卵石坠地的声音。忍者感到千百只鬼眼紧盯着她,她回头望向两位恶鬼尊王和鬼王肃清。鬼王不耐烦地敲了敲王座的扶手,迫不及待地等决斗开始。十角带着微笑的面罩,显然感到幸灾乐祸。半藏的表情却难以琢磨。他抱着双臂,背靠椅子,仿佛完全不情愿出现在这里。
别让恐惧阻碍你,让它驱使你。仁林长吁一口气,放松身体。她轻轻俯身,对海啸鞠躬。战斗就此开始。
怪物一声咆哮,双脚跺地,狼牙棒举在身前。他果断挥下武器,随意得好像孩子扔出玩具。仁林呼吸急促,连忙跳到一边,只觉双脚仿佛陷在黏腻的糖浆中,一举一动都缓慢拖沓。面对太一和高将军时,她也是这样的状态——疲乏迟缓——多年以来的训练完全派不上用场。
仁林口中轻声咒骂。刚才的一击已经差点将她打垮,她仍心悸不止。忍者双目圆瞪,只见狼牙棒又从岩石间飞来,径直扫向她的额头。她倒吸一口气,屈膝下蹲。狂风涌过身躯后,她迅速翻身逃走,和巨怪隔开了一段距离。
“怕了吗?”海啸满脸阴笑,挑衅地大叫道。观众中嘘声一片。“臭人类,你没得跑!”他将扛在肩头的狼牙棒斜掷出,气势犹如抛出利斧。武器破空呼啸,直追仁林,忍者只能躲闪到一边。
她扭头望见狼牙棒嵌入黑曜巨石,竟也只如一株草般渺小。她将注意力转回对手,见怪物只距她三步之遥,惊慌眨眼。巨怪再次出拳时,仁林勉强避开,回头瞥见在怪物的重击下,地面现出了蛛网般的裂纹。一不留神,她没躲过敌人的反手一拳,被打飞到了角斗场另一端。
仁林重重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翻滚好几圈后才停下。她肩头脱臼,咬紧牙关,试图止住剧痛。她不敢浪费时间,忍痛转动肩头,将骨头接回原位。仰头一望,只见敌人已从黑曜石中拔出了狼牙棒。她惊恐交加,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下巴直淌。对手若不是恶鬼,她本应有能力避开攻击,为何现在如此不堪?
“这么弱,”怪物对忍者嗤之以鼻,将狼牙棒扛在肩头,等待对手重新站起来。
仁林抹去嘴唇上的鲜血,慢慢站起身来,臂膀颤抖。就像半藏说的,她需要发挥出速度优势,才能胜过海啸。
***
肃清打了个哈气,敲打着王座的扶手。“咳,我原来以为,长登的弟子会更厉害些呢。”
“你看她的动作,完全是吓坏了。”十角嘲笑道。“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恶鬼了,她怎么还像只傻猴子一样到处乱跑呢。”
半藏注视着海啸不断捶打角斗场地面,试图击中仁林。忍者四处闪躲,犹如嗡嗡飞舞的无头苍蝇,好几次险些倒在了怪物的狂暴攻势下。角斗场的岩石地面已然裂纹遍布,处处坑洼。仁林每次躲开,观众席间都会响起一阵怨声,抱怨她只守不攻。
“或许是她之前被恶鬼打怕了吧,”半藏观察着仁林狼狈的身姿与步伐。“我想,她应该是吓坏了。但每个战士都会面对恐惧,不管战斗规模大小。我从不怀疑政宗的武士攻击高儿的时候也会感到恐惧,但他们胜利了,不是吗?”
听到半藏提起死去的儿子,肃清不由怒目圆睁。“是。”
“恐惧本身无法阻挡一个人,”半藏说道。“关键是战士如何处理恐惧。看看她,她的败局有很明显的破解方法。”他右手半握拳,托起下巴,望见海啸再次打飞了仁林。“如果她再不发现的话,你的勇士就要赢了。”
***
仁林喘着粗气,踟蹰不前。她鼓足劲,挥起锁镰,在低空中旋转出模糊的圆圈。这些简单的动作已经使她精疲力竭,关节酸胀,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到脚边。她拼尽全力才勉强躲过一连串的猛攻,根本没有机会进攻。你需要加快速度。你怎么这么慢?
你缺的是什么呢?自信吗?你还在惧怕吗?仁林沮丧无助地颤抖着,只见被激怒的对手正拖着残破的狼牙棒,大步跑来。或许她浑身的伤势阻碍了速度。或许……
她回想起了之前的战斗中,高将军打断了她三根肋骨。她因疼痛而动弹不得,只能遥望同伴继续进攻恶鬼。他们逐一败下阵时,野良从战场另一边站起身来。失明武士俯身站成进攻的姿势,却不紧不慢,好像时间绰绰有余。仁林想起她起伏均匀的胸膛,张弛有度的身躯。她抬手握刀,动作坚定,似乎没有什么能攻陷她的意志。没有恐惧,没有杂念。一切外音都滤出了脑海,对敌人却更加关注。挥刀出击只取决于一瞬间的意念,直觉引导她解决了剩下的部分。
其他武士也是如此。泉谷接连放箭,浪人们齐心作战,仿佛精心彩排的舞蹈,但仁林知道他们并无事先计划。他们如同丛林猛兽,行动自如,让身体主宰意志,任由战斗的精神流淌在血液中。仁林总是暗赞他们的自信——放下意念,心随身动。
相信自己。放手一搏。
角斗场对面,倚在宝座上的半藏坐直了身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仁林长呼一口气,身体微屈,手中不停地转动着锁镰。海啸再次将狼牙棒甩向渺小的忍者,武器瞬间切进了她的肩头,但巨怪手中竟没有感到任何力量。敌人更是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他击中的仿佛只是幻影。“残像?”巨怪察觉到仁林斜跳向了自己右后方,猛然双目瞪大,感到肩头被镰刀削去了一大块肉,黑血顿时喷涌。
海啸狂叫起来,向忍者再次砸去狼牙棒。仁林跃至半空,轻盈后翻,柔韧的身躯绕过了带刺的武器。她优雅地落在地上,目光中不夹杂任何情绪。曾经支配她的恐惧和压力消失殆尽。
现在,她只聚焦于战斗。她出其不意地向右倒身,场中不见了她的身影,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沙尘。观众见她突然消失,一齐倒抽冷气,却见她瞬间位移到了巨怪身后。链条捆住了巨怪的脚踝,刀刃刷刷切过他的皮肉。恶鬼双膝跪地,痛苦地嚎叫。“你作弊!”
肃清也在王位上坐直了身子,和观众一样目瞪口呆。“缩地术,忍者的瞬间位移,”他敬畏地说道,还咯咯笑了起来,兴奋地拍着手。“十角,看来这个忍者和你以前的勇士太一的速度差不多啊。”
“这……这不可能。她是人类!”十角紧盯着消失又出现的忍者。
“这就更有意思了。”肃清说道。
更快。仁林像疾风般飘移,比她此前在训练和战斗中的速度都快。即使大多数恶鬼视力超乎人类,也难以看清她闪电般的身影,更看不见她四处劈砍海啸,如同暴怒的飓风。她暂时收起镰锁,簌簌挥出飞刀,插入了怪物的血肉中。
更快!
面对暴风骤雨般的刀刃,海啸只能护住面孔。他苦苦追寻对手消失的幻影,始终无法跟上她的速度。忍者像漩涡般包围着他,凭一己之力使巨怪四面楚歌,将他砍得浑身裹满黑血。飞刀如同树叶枝干,戳出巨怪的身躯。他喘着粗气,嗓音沙哑,却见仁林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粗壮的手臂曾经孔武有力,能轻易抓起狼牙巨棒,现在只能耷在身体两侧。观众席此刻一片沉默,恶鬼都定睛看着人类战士盘旋在跪地不起的怪物头顶。
“你……你要在这一群恶鬼面前杀了我吗?”海啸低吼道,牙齿沾满了黑血。“他们立马就会要了你的脑袋。要是你杀了我,自己也不得好死。”
仁林的头向巨怪一歪,瞥见他身上的刀痕划伤,看他在眼前颤颤发抖,接着抬头望向恶鬼王族,遇上了肃清炙热的目光。
“你求我饶了你吗?”她转而问海啸。“在殊死决斗中,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你……”
仁林不再说话,直接将镰头戳进怪物的太阳穴,扯紧链条,拉着巨怪的头颅撞向巨石上。怪物重重地跌在忍者脚下,仁林呼出一口气,松开锁镰,链条落在了地上。 她转向鬼王。“满意了吗?”
肃清眯起了眼睛。“等你命运走到尽头,我才满意。”他瞥了一眼主持人。“保证她留下来看下一场战斗。她会感兴趣的。”
天狗怪点了点头,抓起仁林的胳膊,拽着她离开角斗场。她身后的恶鬼观众们怨声四起。她浑身颤抖地走出了同一扇大门。“待在这里,”主持人命令道,接着向下一名竞技者点点头,喊她从黑暗中走出来。“轮到你了。”
***
泉谷身穿武士盔甲,朝仁林走来。忍者瞪大眼睛注视着武士,虽然她满身血污汗渍,还是跑上前抱紧了泉谷。仁林眼角泪光闪烁,身子仍因激烈的打斗而战栗发抖。泉谷紧紧地抱住朋友,眼泪顺着红扑扑的脸蛋流下。
“泉谷,没事的,”仁林对她耳语道。“不管你在战场面对的是什么,只要杀了他,然后等我把大家救出去。我保证。你能行的。”
泉谷点了点头,从朋友身上抽出身来。她心中盘踞着惊恐,肠胃搅动,好似涌动的漩涡。天狗怪不耐烦地招手示意她跟上。她咬紧了嘴唇,将假面头盔扣在头上,离开仁林,跟随主持人来到角斗场。岩石地表在观众震耳欲聋的叫声中上下颤抖。武士注视着另外两只巨怪拖走了海啸硕大的尸体,将他抛在战场边缘。
这两只怪物和死去的海啸体型相仿,但他们头顶光秃,皮肤灰暗,长满了毒瘤脓包。在他们的脚步下,大地惊惧震颤。他们站在场地边缘,守卫角斗场。
“下一场殊死决斗的首位竞技者——暗夜七士之泉谷!”天狗怪向观众大喊道。“另一位是……”
泉谷望着角斗场另一端漆黑的入口,等待恶鬼为她挑选的对手。她握紧了刀柄。无论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什么怪物,她都必须杀了他。她要回到仁林、阿彰和其他同伴们身边。
对面传来的却是轻柔的脚步声。一名武士走向岩石战场,每一步都踟蹰犹豫。泉谷紧盯着对手,心瞬间沉了下去,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边。
主持人光彩满面地嚷道,“欢迎我们的第二位竞技者,暗夜七士之阿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