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从坑洞边缘腾空跃起,俯冲向一动不动的忍者。她横空砍下大刀,力量骇人,不料只遇上了空气。太一轻松移步,躲过了进攻,手中的双叉疾速旋转,迷乱人眼。正准备出手时,他却在余光中看到另一把大刀向自己砍来。
太一连忙翻身闪躲,勉强避开了雷厉风行的刀击,回头一看,发现大刀属于跟随野良投入战斗的阿彰。撤退几步后,太一见到雪村也向他袭来。技艺高超的武士猛然挥下大刀,直击魔怪的头颅。
太一在胸前扬起双叉,阻挡雪村的大刀。他飞速移动,旋转身躯,对浪人的头盔狠踹一脚,将他踢在地上团团转。
三支手里剑破空呼啸,射向太一,魔怪却霎时消失,短刃径直插入土中。仁林喘着气,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人,正要转身,腿下却已经受到了击打。摔倒在地时,一只铁叉直戳在她胸口。
“放手!”阿彰咆哮着冲向太一,忍者却在他下手之前翻身闪开了。武士大骂一声,伸手拉仁林起身。“你还好吗?”
“还好,没提防住他而已,”仁林嘀咕道。
雪村站在野良身边,一手来回转动太上鬼刀,一手轻揉疼痛不已的下颌。“别跑散了!”他怒瞪着满脸奸笑的太一,大叫道。“他想分散我们的力量。跟着我。”
“两件神圣宝器,”太一舞着铁叉,疯笑不已。“你还这么弱小?真是便宜我了!”
雪村蓄势冲刺,奔向太一,同伴们紧随其后。男孩加快脚步,冷风急刷脸颊。他目光谨慎地注视着魔怪忍者,预判他的动作。
太一朝他甩出苦无刀,但男孩迅速蹲地,双腿一蹬。滑过泥土时,他的大刀划过鬼怪的躯体。忍者却脚趾轻点刀刃,凌空翻身,落在了雪村身后。
但太一并没有机会出击。野良腾空飞跃,接连对敏捷的忍者挥刀。太一在刀影之间步步后撤,刚要脱身,不料野良突然蹲下,仁林从她背后翻身跃起,手中舞着一头是镰刀、另一头是带刺重锤的锁镰。
镰刀劈向太一,魔怪举起铁叉,卡住了链条,冷笑着将另一端的仁林甩向空中。仁林重落在地,太一的眼神又转向了左侧,只见阿彰向他正面冲来,野良和雪村则前后夹击。他们的配合确实惊人,若是碰上其他对手,定能将他们逼至绝境。“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策略,”太一冷笑声不断,身体却忽然从他们眼前消失。
见到目标消失时,武士惊呼一声,蓦地停住了手。野良察觉到地上微乎其微的震颤,回头发现太一已经冲向了阿彰,而男孩还没有做好准备,无法应对魔怪非人类的速度。
怪物无影随行,速度超乎任何骏马神兽几秒钟就来到了阿彰身边,用膝盖猛击他的面罩,势头如同风暴,席卷坑洞。阿彰的头盔即刻飞走,身体也被打到几米开外,摇摇晃晃地坠在了尘土中。
“阿彰!”仁林尖叫着站起身来,再次冲进战场。
雪村哼哧喘气,再次劈砍魔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怪物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止住大刀。男孩奋力扭转颤抖的手腕,想要挣脱太一,却动弹不得。鬼怪抽出铁叉,猛刺进雪村胸口,力量如同公牛,将武士推倒在地。
太一接着一跃而起,凌空转身,做出踢踹野良的样子。野良预料到了他的袭击,俯身下蹲。她以为躲过了太一的袭击,立刻站起身来,不料仍在半空中的太一却再次旋转,脚跟横踢野良的面罩,使她跌在地上连连翻滚。
太一随之落地,只见仁林挥腕射出的苦无刀正速速逼近,轻轻抬手,像挥走蚊蝇般将飞刀挡到一边,转身直视人类忍者。仁林挥出匕首,急戳太一,魔怪却料算到了她的一举一动,怡然自得地围着她团团转。
察觉到雪村从背后袭来时,魔怪俯身抓起了负伤武士的脚踝,拖着他在原地转圈,蓄足势后将武士一把抛向仁林。雪村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仁林,带着她一起飞过岩洞,重重摔在地上。空中传来“嗖嗖”几声,两把手里剑扎进了仁林的腹部与肩头,将她牢牢地插在地上。她痛苦喘息,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
太一望着精准的飞刀,满意地落下手,身体放松了起来。他左右扭扭脖子,转身看到野良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四周探首聆听。“我监视了你们整整一年的训练,原来以为你们实力更强些,”他阴阳怪气地笑着,忽而瞥见七彩蝴蝶扇着翅膀,落在野良肩头,皱起了眉头。他能感受到斑斓飞虫的神圣光辉。
“这是什么?”他质问道。
“野良,出招吧。快去救你的同伴。”月夜神尊的声音如银铃。
野良将暗夜神刀插回鞘中,屈膝半蹲,手悬在刀柄上方。
太一惊得跳了起来,后退几步,与失明武士隔开距离。“拔刀术?”他竭力掩饰惶恐,嗤笑道,“你觉得你的大刀赶得上我的速度?我离你有六十米,你没办法……”黑血骤然喷出他的脖颈。魔怪的双眼凸出,视力模糊了片刻,眼前只剩下了飞尘聚成的乌云。
魔怪试图擦走脖子上的血迹,却抬不起手。朝地上定睛一看,他发现自己的右臂躺在脚边,鲜血从断臂处喷涌倾泻。他猩红色的双眼闪着震惊。他战战兢兢地扭头,只见野良正在背后挥舞大刀,血液从背上细碎的伤口飞溅到地上。“你是怎么……”
“一百米,”野良凌空翻越,落在太一面前。“我的大刀能击中百米之内所有的目标。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练习这招,雷神厉击。”
“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练这招!”太一咆哮着将身上所有的匕首扔到了地上。怒火在他心间翻涌,他忽然漂移到野良身后,用最后的速度和力量击打武士,掐住了她的喉咙。他将野良举到半空,随即奋力摔在地上,大地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痕。“你躲着我训练?”他大吼道。
野良在面罩背后竭力喘气,感到肺中的气息正逐渐消散。“我一直都知道有人在监视我们,只在完全没人的时候练习雷神厉击。”她紧握暗夜神刀,试图将大刀插进魔怪腹中,忍者却提腿狠踢野良的手腕。“啊!”
“好,你的课外训练就是我今天杀你的理由,”太一吼道,眼中尽是凶恶。他将野良的头盔一掌拍落,膝盖踹进了她的下腹,逼着她跪倒在地。他用魔爪继续掐着野良的喉头,越掐越紧。
野良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抓住了太一的手腕,试图挣开,却无法胜过他的力量。她逐渐窒息,身体抽搐,感到灵魂也正在离开身体。她浑身力量尽逝,四肢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月夜神尊落在了野良的额头。“野良!”
太一大笑着看女孩脸上的酱紫色不断变深。她张嘴喘气,嘴角却淌下了白沫。
“你完了,”魔怪冷笑道。
这时,一只拳头打中了他的脸颊。他“哇”地大叫一声,呼吸被搅乱,无奈只能放开野良,四周转身寻找敌人,迎面却又遇上了一阵疾风,像是天神呼出的气息。飓风将他吹倒在地,翻滚到洞穴边缘。他抵着风站起身来,捂着断臂,遮在脸上的面罩滑了下来,露出满口匕首状的凌乱獠牙。“我应该直接杀了你。”
野良咳喘不止,大口吸气。她坐起身来,嗅到了她的救星。“阿彰?”
但男孩现在有些异样。邪气如熏香般缭绕着他,刺鼻不已。他握着雪村的太上鬼刀,向前冲刺,周围的空气异常凝重。
过去一年中,雪村操持这件传奇宝器,却没有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但现在环绕在阿彰周身的萧瑟狂风证明了大刀的魔力。“让我来解决这个恶心的魔头,”他吼叫道。
“你的眼睛……”太一瞠目结舌地盯着阿彰。“我以为……你是人类。”
野良无法看见阿彰眼中闪烁的恶魔红光。两团燃烧的魔焰取代了几秒之前漆黑的瞳仁。他牙齿打颤,望了一眼雪村和仁林。“你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他冲向了太一,几乎和魔怪一样,眨眼间消失不见。
阿彰忽然在太一面前挥下鬼刀,魔怪猛吸了一口气。“缩地术?”他诧异惊呼,从袍子中抽出短刀,抵挡惊天动地的一击,却仍被逼得跪倒在地。他咬牙切齿,注视着短刀从尖刃开始碎裂,裂纹如海啸般传至刀柄,整把短刀几秒之内化成钢砾。阿彰正要乘胜追击,太一向后空翻,同时从袍子里掏出三只小球,抛向空中。小球在半空中炸开,释放出的黑烟乌云吞噬了双方。
“阿彰!回来,我们一起战斗!”野良喊道,同时朝烟雾靠近。她能听到两名战士兵刃相撞,铁器在空中嘶啸。
狂风忽而吹来,烟雾从中心散开。魔怪出现在阿彰头顶,手持苦无刀向下俯冲。他本以为能一招制胜,仍旧怒火中烧的阿彰却转身闪躲,苦无刀只刺中了他的手心,鲜血洒出手掌。武士用血淋淋的手掌攫住目瞪口呆的太一,将他压倒在地,咆哮着将太上鬼刀刺进了魔怪的咽喉。
太一双目睁大,跪倒在阿彰面前,洪水般的黑血从颈项与口中狂涌而出。他摇着头,低声嗤笑,“半鬼……人渣。”他奄奄喘息,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暗夜般的黑火在手心渐渐生出,但焰火没有生长的时间。阿彰朝怪物的脖子挥下大刀,几乎砍下了他的头。魔怪忍者彻底倒在了阿彰脚下,体内的黑焰全然熄灭。
“这就是所谓的黑井焰?”阿彰嘀咕着,将雪村的鬼刀扔到了地上。他血液中的狂热熄灭,眼中的红火也褪去了。他的身体像掏空了一般,单膝跪在了太一的尸体边。他感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刚……刚才太不可思议了,”野良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打斗。”
“我也没见过,”阿彰喘着粗气,紧握血流不止的手掌,浑身颤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附在了我身上。我没法解释。”
“是某种神力吗?”
“不是,是种邪恶的力量,”阿彰轻声说道,嗓音中透着一丝畏惧。
“或许是雪村的大刀?它以前是鬼王之子甸才的刀。”
“不是,是来自我身体内部的力量,”他摇头说道。“半鬼人渣。这是魔怪的遗言。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半鬼,”野良伸手拉阿彰起身。“我们有空再去想吧。现在我们得把所有人带回长登尊师家里。仁林和雪村伤得很重。”
“对,你说得没错,”阿彰点了点头,跑向仁林。“野良,你背着雪村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伤得不太严重,盔甲吸收了大部分的力量。仁林呢?”
“她伤势不妙,还在流血。”阿彰背起了仁林,朝竹林跑去。“我得赶紧带她回去。快走吧!”
“来了!”野良正蹲下要将雪村唤醒,男孩却自己睁开了双眼。
身负重伤的武士哀嚎着坐了起来。他揉了揉额头,仿佛有颗炸弹在头颅内引爆。他反复眨眼,终于看清了身边的野良。“我们还活着,”他叹了口气,几乎无法相信他们的运气。他的视线转向了太一残破的尸体。“你干的?”
“呃,大多是阿彰的功劳,”野良说道,“他用你的刀……不知道什么东西附上了他的身体。他的动作和魔怪几乎一样。他用鬼刀的身手简直可怕。”
“他用了太上鬼刀,还释放出了刀的力量?”雪村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连我也没能发挥出它的全部潜能。”他环望四周。“仁林和阿彰人呢?”
“他们都受伤了。阿彰带仁林回家了。”
“啊,”雪村沉吟道。“真是不可思议啊,野良。我们在师父和长登尊师门下习武受训,掌握了不少本事。我们成为了忍者兼武士,应该是最强大的战士了,但我们在妖魔鬼怪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他沮丧地咬紧了牙。“我们依旧什么也不是。”
“的确如此。”
声源来自于地洞深处,野良扭过头去。她没有听见来者的动静,但能嗅到陌生人的气息,好似胆汁与腐肉的结合。
雪村呆若木鸡地看着怪物从深洞幽幽升起,浑然一体的黑色身躯盖过头顶。他面戴画有笑脸的面罩,邪魅的双眼与他对视,他六只孱弱的手臂还各持着神态各异的面罩。男孩强咽下恐惧,开口说道。“你是谁?”
“十角尊王。”
“鬼王之子。”
“正是在下,”十角将快乐的面罩换成了惊讶。“你听说过我?”
“你弟弟甸才提起过你。”
“那个叛徒果然还活着,”十角喃喃低语,阴森低沉的嗓音使野良浑身一颤。“你就是操持太上鬼刀的男孩——雪村。我在太一的汇报中听说过你。看来你对恶鬼很着迷。”
“不如说是厌恶。”
“真的吗?”十角看着手中画有眯眼、蹋鼻和皱眉的面具——那是厌恶的情绪。“我其实对人类很着迷。你要知道,并非所有恶鬼都能感知情绪。有的鬼怪只能感受愤怒,而没有爱。有的只能感到悲伤,却没有欢乐。也有一些,就像我的兄弟半藏和肃清,能够感知一切。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情绪对我而言是个陌生的概念。只有当父亲一边讲传奇故事,一边向我解释情绪的时候,我才能了解一些。在那些传奇中,英雄会为了美人征战沙场,历经血海。深仇未报的亡灵拒绝安息。但所有人类都有感情。事实上,你们的行动受感情的驱使。”
怪物向前滑行,逼近野良和雪村。二人都在怪兽可怖的身躯下颤颤发抖。野良抽出暗夜神刀时,怪物暂时停在了原地。“为了理解情感,我小时候还会把人类抓来玩。我装扮成老人,给男人一块金币。他很惊讶。然后他很开心。我把金币拿走了。他就显得悲伤,接着又生气了。我告诉他,我其实不是老人,他脸上出现了厌恶的神情。”十角盯着每幅面具看了一会儿,最后扯下了脸上的面罩,揭露出漆黑无形的脸。“我最后让他看我究竟是什么。”恐惧。
“你想要什么?”雪村质问道。
“甸才的脑袋,”十角答道。他戴上了恐惧的面罩,紧盯两名武士,围着他们幽幽打转。“我还希望你们好好想一下,你们真正的敌人是谁。或许并不是恶鬼。”
“你杀了我们师父!”雪村吼道。
“甸才杀了政宗尊师,因此也要付上生命的代价。我很惊讶,你本可以一年前就砸碎了他的头颅,居然还让这个大嘴巴活到了现在,”十角说道。“但这片大陆上还有不少可恶的东西,比恶鬼邪恶得多。”他瞥见了野良刀鞘上飞扬的红丝带。这和小仓村男孩的红绳一模一样,而男孩认识野良。“给你个提示,你为什么不去小仓村看看你的朋友?”
野良正准备向恶鬼出击,雪村却紧紧拉住了她。“你做了什么?”她尖叫道。
“我?我可什么也没做。恶鬼都在北方,从来没碰过你的朋友,”十角说道。“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你的敌人究竟是谁。”他低声笑了笑。“我对你很感兴趣,野良,暗夜神刀的执掌人。”他更靠近了些,雪村却大步上前,挡在女孩和恶鬼之间。
“别过来!”雪村大吼道。
十角歪过头,兴致盎然地看着勇气可嘉的小男孩。武士赤手空拳,但就算他全副武装,在恶鬼尊王面前也不过如同飞虫。他伸出宛如触角的手臂,扫开雪村。“我说了,我只对这个女孩感兴趣,”他俯身看着野良,惨白的面罩离她只有几寸之遥。他仔细地审视女孩的脸庞,好像艺术家赏画作般。“你并不害怕。”
月夜神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拜托,别说傻话。”
野良将双眼上的红布缠得更紧了。“我都能杀了你,为什么要怕你?”
“野良……”
十角将面罩换成了惊讶的表情。“如此傲慢!我猜傲慢大概就是人类的特质吧。”怪物又围着野良转了几圈,端详她精妙的武器与盔甲。“所以,这就是伟大的铁匠政宗打造出的武器吧。我必须承认,我并不觉得它有多惊艳。他以前打造的神圣宝器比这……危险多了。”
“或许他不想再造出危险的武器了,”野良反驳道。
“那还有什么打造武器的理由呢?”
“为了保护人们,”野良扭头直视恶鬼尊王。“师父打造了暗夜神刀,让我用它维护天国洲的平衡。我想用宝刀保护无辜的人和我的至亲。”
十角窃笑一声,将面罩变成了大笑的神情。“你若是弱者,还有什么平衡可言?你们四个人才打得过一只魔怪。你再想想,要是有一百只怪物,一千只,一万只,满大洋的怪物,每只都比你强,每只都高你一等。”他背过身去,摇了摇头。“只不过是一道咒语把我们困在了烈焰渊,你们人类倒觉得我们怕你们,还自认为有资格统治大陆。”
他冷笑着,换上了愤怒的面罩。“真好笑,百鬼夜行不费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天国洲北境。用不了多久你们的王朝就要灭亡了,我们将会一统天国洲。”
野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百鬼夜行。她曾研习过描绘它的画作,画中成群的恶鬼从云中现身,降在人间。恶鬼已经入侵天国洲了?她没有听到过消息。“你们进攻的消息怎么还没传开?”
“去问你们的帝王吧。”十角扯下愤怒的面罩,戴上了快乐的神情。“野良,你真有意思。实际上,我还在寻找一个勇士呢,我觉得你够格。”
“我拒绝。”
“你都不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服侍恶鬼,”野良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十角摘下面罩, 摇了摇头。他胸口又生出一只手臂,快速地抓挠后脑勺。他抓了又抓,直到血液溅出黑色脑壳,滴落在地上。“你没有听我讲完。你看,人类就这个样子。”他将面罩扔在地上,伸出手臂将野良按倒在地。野良四肢贴地,喘着粗气,竭力挣脱恶鬼的魔爪,却动弹不得。“你们都受情感的驱使。你甚至都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我能让你和朋友们再次见到你们敬爱的师父,像以前一样平安地生活在一起。”他无脸的头颅近在咫尺。“我还能切断你和暗夜神刀的连结,帮你恢复视力。一切都会复原到我弟弟出现之前的样子。”
“回到……以前的样子?”野良惊讶地张了张嘴。与师父重逢听上去恍如美梦。她还能有声有色地回想起那些日子,他们唯一的忧虑只有酸痛的身躯、同伴间的角力竞争,还有第二天的训练。她怀念漫无目的地和同伴们比武较量,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武艺能派上什么用场,更想不到他们未来会刀头舔血。那时的她开心多了。为了重现这一切,再次平安地和同伴与师父共同生活,她什么都愿意放弃。
“我只要你干掉高将军,”十角盯着野良看了一会儿。“再杀了当今的鬼王肃清。”
“肃清?”雪村哀嚎着站起身来。“甸才告诉我鬼王是槐戎。”
“我父亲去世了,因为暗夜七士曾在他身上打出致命伤,”十角说道,将快乐的面罩盖在脸上。“但我很庆幸他终于死去了。他掌管鬼族的时间太长了,让我们受荣誉的限制,一直禁锢在烈焰渊。是时候换一位新鬼王了,一位能征服天国洲,释放恶鬼,让我们自由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鬼王。”他顿了顿。“但我哥哥是继承人。”
“那你怎么不去亲手杀了他?”野良问道。
“哦,孩子,我不擅长战斗。不像你们这帮浪人,”十角笑了起来,每一声都听起来极其虚假。“肃清能轻而易举地打败我。我无法独自对抗他和半藏。我需要一位勇士。一位执掌神圣宝器,能宰杀强大恶鬼的勇士,。”他瞥了一眼雪村,望了望地洞另一边的太上鬼刀。“我想,两个勇士也没什么不妥的。”
“我们怎么知道你会说到做到?”雪村质问道,“复原野良的视力、让师父起死回生,只有天神才能做到。”
“天神无法直接干预凡间事物,”月夜神尊对野良耳语道。
十角摘下了快乐的面罩,俯视野良。“让我演示一下。”他用两只湿滑的手掌撕裂了缠在失明女孩眼前的红布,又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面罩盖在了她脸上。银光流出白瓷面罩,仿佛滚烫的岩浆翻涌在野良脸上。她尖叫了起来,睁大双眼,煞白的光亮如洪水般注入她的瞳仁。她重新看见了。
她怔怔地注视着面前骇人的废墟,但还是比黑暗更美好。喜悦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淌下。再次目睹世间的形形色色——她从未想到愿望能够成真。恶鬼尊王放松了手掌,女孩向前探着身子。“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颤抖地问道。
“小时候,父亲送我去伟大的巫医那里做学徒,学习灵魂之事。碰巧,死亡和暗夜神刀的诅咒都和灵魂息息相关。我可以削弱诅咒,让你暂时看见,或是完全除去它和你的连结。”怪物从野良脸上抽回了面罩,一下子将女孩丢回黑暗中。女孩扑着空气,想要抓住眼前的景象。“你要做的只有宣誓效忠。”
“我……”
“你要指着自己的荣誉起誓,”十角在她身边滑行打转,对她低声耳语,嘶哑的嗓音使女孩满身战栗。“还有你的灵魂。一旦你成为我的勇士,你会和我连结在一起,就像你和宝刀一样。你只能臣服于我。”
“至于你嘛,”十角转身看着雪村,“要么你把我弟弟的头还给我,要么我就取了你的头。”
他话音未落,一道闪电横空刷过,直击他漆黑的脸。怪物的身躯在电击下抽搐爆裂,双膝跪在地上。他痛苦嚎叫,转身只见竹林中扬鞭赶来的长登尊师,泉谷、阿武和他的几位得意门生紧随其后。
十角扭动身躯,靠近雪村和野良。“仔细考虑我说的话。把甸才留在竹林里。你要是不把他还给我,我保证你们不得好死。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长登冲来时,他迅速钻回了黑洞,留下一声啸叫。“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长登敏捷地翻身下马,和忍者弟子疾步跑到地洞边。阿武和泉谷冲到了野良和雪村身边。“你们两个没事吧?”泉谷焦急地问道,连忙检查雪村胸口的深伤。他们两人全身都是些瘀伤和细小的刀伤,并无大碍。她扭头望了一眼十角钻入的地洞。“那是什么东西?”
“恶鬼尊王。”
“恶鬼尊王在这里干什么?”阿武皱着眉头问道。
雪村犹疑了片刻。“找他弟弟甸才。”
“甸才?”泉谷和阿武齐声叫道,紧盯着雪村。“什么?”
“回家之后,我会向所有人解释的。拜托你们现在别问了,”雪村轻声说道。
“他不见了,”长登咕哝着走出了地洞,伸手掸去肩头的泥土。他在受伤的武士身边跪了下来,查看他们身上是否有重伤。“他对你们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他……”野良开口说道。
“他想让我们杀了鬼王肃清和天龙王朝的高将军,”雪村打断了她。“他说自己能恢复野良的视力,让师父死而复生。”
长登看着雪村点了点头。“看起来十角尊王做事的风格还是没变啊。”他望向泉谷和阿武,“带他们回医所休息。”
“他还说恶鬼组成了一支叫百鬼夜行的军队,入侵了北境,”野良说道。“为什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长登长叹一口气,仿佛精力耗尽。“天龙王朝的兵力在南境,试图征服并联合还没有向他们的势力低头的村庄。如果鬼族真的离开了烈焰渊,进攻北境,一定不会碰上天龙王朝的主力兵力。我猜恶鬼从不留活口,免得他们散布消息吧。”
“但是……天龙圣帝要是好几个月,甚至一整年没有听到北境的消息,肯定会觉得什么不对劲吧?”泉谷说道。“地主和郡主理应定期向圣帝汇报啊。”
“或许有人在帮恶鬼藏匿行踪,”阿武灵机一动。
“那我们必须向北境和天龙王朝警告鬼族的进攻!”野良大声说道,在泉谷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
“我们会的,野良,”长登说道。“你现在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你们做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