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不信,又有什么重要呢?反正,涅啸这一次,跟卑鄙这个词已经算是绑上了。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锦衣罗裙的女子端了酒过来,嗲声道:“皇上,别累着了,就算不在皇宫,美酒佳肴也是不能少的。”那种风骚劲儿,从骨子里透出来,让人有种意乱情迷之感。
涅啸却沉了脸:“你来做什么?下去!”
邱寒渡蓦地轻笑出声:“老八,怪不得你当不了多久皇帝,原来是把这个亡国的女人给收了。”
这锦衣罗裙的女子,正是紫罗。当日秀妃将一众女子带走,杀的杀,送的送,只有紫罗潜伏进了皇宫。
秀妃的本意,是想让紫罗搞定老皇帝楚湛,只可惜楚湛不接招。结果,倒是失意的继任皇帝涅啸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紫罗看到邱寒渡容颜枯老,连笑起来都毫无生气,不由得心里一阵痛快,娇笑道:“印王妃好久不见,哎呀,你们还没成亲,还是不要叫印王妃的好。”
邱寒渡知她幸灾乐祸,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勾唇,不愿跟她对话。
紫罗诡异地看了看邱寒渡,又看了看涅啸,酸酸的:“皇上,你不觉得见了她本人,还不如代替的好么?最起码……”
话未说完,涅啸勃然变色。邱寒渡也面白如纸,不可置信地盯着涅啸,颤声道:“涅啸,你还可以更卑鄙点吗?”
涅啸挥手一掌,将紫罗打倒在地:“来人,将这贱人拖下去!”
紫罗出奇地没有求饶,只是眼神怪异地瞧着邱寒渡。
涅啸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邱寒渡喘得厉害,指着涅啸:“你别让我瞧不起你!”她对紫罗的媚功和聂印的媚药,都有深刻认识。
紫罗只一句话,便暴露了涅啸隐秘的床帏之事。欢好之时,他想像的人,是她邱寒渡。
涅啸索性不否认:“我无法控制。”这也是他不能离开紫罗的原因。
只有紫罗,才能带给他最极致快乐的感受。她的媚功,让他可以在想象的世界中,与邱寒渡共度云雨。那时,他才知道,他爱上了那个神一般存在的女子。
他恨紫罗,却又不得不留着她。后宫佳丽何其多,他却只留了紫罗一个,夜夜狂欢。
因为他看到的,是邱寒渡,美丽的邱寒渡。
终于,他被老四攻陷。一个短暂的黄粱美梦,就那么醒了。原本,他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可是嫉妒与恐惧毁了他。
他狼狈而逃,一路躲闪,直奔大唯国商城怀远。他跟他的死士们说,聂印的女人手里,有最好的武器。
他没有胡说,当时收复三个城池,大家有目共睹。只有聂印的女人手里,才有着重新杀回皇城的利器。
他抓了她,想好见她之后,要如何逼她交出武器的配方。可是,当他看见她的时候,她已不复当时的霸气和风姿。
他竟然心头酸楚,想不起问她要配方的这件事。
他不问,她却提了。
她即使那般无力,如一片冬天飘落的叶子,却还是带着一股冷冽,让人心颤:“涅啸,我不会把配方给你。那些不属于你们这个时代,你不要妄想。”
涅啸没听明白什么是“不属于这个时代”,任他脑袋想破,怕是也无法想出邱寒渡的来历。
当然,也没有时间让他想明白了。
因为聂印和季连少主已经带人攻进来,迅速控制了屋外的局势。
邱寒渡听见聂印在狂吼:“说!人关在哪儿的?说!”
涅啸惨然一笑:“我终究还是敌不过他。”
邱寒渡淡淡勾唇,声音冰冷:“不,你是被你自己打败的。”说着,轻轻闭上眼睛。
朵儿姑娘狂奔出门去找聂印,涅啸没有拦她。
他走向邱寒渡,握住她的手,仿似听不到外面的怒吼,声音无比温存:“你知道我喜欢过你么?”
邱寒渡没有睁眼,脑袋歪在椅背上:“你喜欢谁,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前世,今生……只爱……聂印……一个人……”
“寒渡!”聂印飞起一脚,将涅啸踢出去很远:“寒渡!寒渡!”
他惊恐地发现,邱寒渡是毒性发作了。而她,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再有。
“寒渡!”聂印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朵儿!朵儿!药!寒渡的药在哪里?”
他蓦地脸色一白,想到那一路的指引。他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因为他发现了药丸。她用这种特殊药丸,告诉他,让他去救她。
可是,她发作了!
没有药!
聂印绝望地跪在邱寒渡面前,泪流满面。
邱寒渡汗流浃背了,大颗的汗珠颗颗滑落。她看见自己的手,像变魔术一样枯萎,布满皱纹。
那不是错觉,是真实的情况。
她笑得很惨淡:“聂印啊……本来……想……在你的记忆……留一个好看……的样子……”
他紧紧抱着她,那么恐惧:“你永远都好看!求你!寒渡!坚持住,我有办法救你……求你!求你……寒渡!坚持住!”
她想伸手擦去他的泪,可是没有力气了。她心中想着那句话: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她忽然流着泪求他:“聂印……好好活着……把那簪子给我吧……”曾经,她不带那碧蓝的簪子走,是想让他看到簪子想念着她。
现在,她想带走了。他忙从怀中取出给她。
她想带走的,还有那些美妙的日子。蓝色的湖泊,美丽的孤岛,贝壳做的碗,他给她做的衣裙……
原来,他真的为她做过好多好多事呢。
她轻轻地笑:“聂印,我爱你。”
他泣不成声。
她歪倒在他的怀里,再无动静。
“寒渡!寒渡寒渡!”他哭着摇她:“寒渡寒渡!寒渡寒渡!寒渡寒渡!”
为什么,她不笑着说:你在招魂?
为什么她不动了?
她的头巾滑落……青丝只剩几缕……
她的脸,像极了一个老妇,满是皱纹。可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温存。
他看到的,永远是那个扎着马尾的惹祸精。
她扬着骄傲的下巴,那么冷冷的傲慢模样。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从半空掉落下来的情景……直至此时,所有的所有,他都记得。
门口传来一声惨呼:“公子姐姐……”
彼时,下起雨来。雨从屋檐下滴落,嘀嗒嘀嗒嘀嗒,像极了在说:想她想她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