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衣缈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华灯初上,吃过晚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出门,散步的三三两两,暴走的成群结队,跳舞的方阵俨然,拉开玻璃窗,喧嚣声此起彼伏。
炎衣缈望着天边冉冉爬升的明月,叹一声:“今月也曾照古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炎衣缈踟蹰了一下,还是决定出门。摆个无证无照的小摊子,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想咋样?权当出去见见人也好,别跟潮流脱节太远了,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千年老妖的本质可就不妙了。再不济,也得观察观察和她样貌差不多的年轻人如今生活方式,穿着打扮风格什么的吧。她虽然不想跟人类有什么交集,可更不想站在人群中就被看异类的眼光打量。
炎衣缈捻诀又换了身行头,仍然带着口罩,拉着门边特殊设计的拉杆箱出门了,这个拉杆箱业内叫做摆摊神器,一键打开,变成一个细脚小桌,里面有小型充电探照灯,还附带一个折叠小凳子,城管来了还可以一键折叠,躲避的悠游自在神不知鬼不觉。
来到居处附近的弗瑞公园广场,在歌声鼎沸的广场舞阵列和一个个网红们几近自嗨的缝隙中寻了一小片区域,将摆摊神器打开 ,稍微整理了一下上面的各色精致饰品,便在折叠凳子上坐下,托腮观察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夜练人群。
到她摊前买东西的多是十五六岁的学生,有成群结队的闺蜜,也有青涩的情侣,这些人基本不怎么压价,看中就买,这也是炎衣缈尤其喜欢这类买家的重大原因,可以尽量少说话。
炎衣缈是那种标准的三天不出摊,出摊吃三年,她从电商那进的货,总是销路很好 ,这才出来一个小时,摊子上货物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炎衣缈注意力完全不在摊子上,只是某宝宝的收款震动一直在提醒她,她的货物不是趁她不注意被人顺走的。
又一队扛着音响,举着大旗,着装整齐规范的暴走族雄赳赳的走过,留下一股子汗水余味迟迟不消,炎衣缈皱了皱眉,站起身打算收摊子走人,正低头整理那些所剩无几的饰品,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原来你就在这里摆摊啊!”
炎衣缈闻言,眼尾跳了一下,抬眸果然对上了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运动衣的毛慎君温润如玉的笑颜。
“是啊。”炎衣缈礼貌性回复,手下速度加快,想着难道又得搬家了?真是头疼,这地方才来不久,住的挺舒服的。
“我经常来这边夜练的,以前没留意。”毛慎君颇有些歉意的挠挠后脑:“这边生意还行吗?”
“还不错。”炎衣缈按下折叠键,摊子很快变成一个拉杆箱,抬脚就准备撤。
“那个……”毛慎君追上两步,吞吞吐吐:“你是……要回去吗?”
炎衣缈点点头。
“你……坐了很久了……”毛慎君继续跟在后面:“我是说,你不散散步,跑两圈再回去吗?”
“不了。”炎衣缈淡淡回答,脚下加快速度。
毛慎君还想说什么,看炎衣缈没有要聊下去的意愿,便仄仄的打住,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炎衣缈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炎衣缈回到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趴在窗边继续望着月亮,直到月亮被窗框遮挡,看不见了,摸出手机躺到沙发上查一下今天收入,顺便下单一批新货,然后点开说书频道,开始播放未听完的小说。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炎衣缈睁开眼,四下看了看,窗外天仍是黑的,一轮明月挂在窗边,自己躺在沙发上,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静静放在扶手上,原来自己听着小说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夜晚。
“谁啊?”炎衣缈慢慢坐起来,清了清嗓子问道。
“是我,毛慎君。”毛慎君的声音温润又小心。
炎衣缈走到门前,却没开门:“有事吗?”
“我在物业看到你的的快递,所以帮你拿过来了。”毛慎君道。
“奥!”炎衣缈伸手去拉门锁,想了想,捻个诀换回昨天那个家居造型。
门打开了,毛慎君穿了一身浅灰运动装,没戴眼镜,抱着一个快递纸箱,略显腼腆的站在门口。
炎衣缈伸手去接那纸箱:“谢谢你,给我吧!”
“你叫夏雨甲子?这名字很特别啊!”毛慎君边递出纸箱,边好奇的问。
“嗯,随便取的网名。”炎衣缈接过纸箱,撇了一眼上面快递单,名字,电话,房号,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他知道这快递是自己的。
接过快递箱,毛慎君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炎衣缈看向他:“还有事?”
毛慎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笑道:“你……今天不出摊吗?我正好要去夜练,一起吧?”
“嗯!我今天不出摊。”炎衣缈转身欲关门。
“那……”毛慎君用手挡住即将闭合的门板,又一遍道:“那一起去夜练吧?”
“不了。”炎衣缈干脆利落的拒绝。在毛慎君失落的眼神中轻轻关上了房门。
炎衣缈将手机充上电,去卫生间放了一缸热水,她虽然捻个诀就可以全身甚至全屋清爽干净,但偶尔在热水里泡一泡还是很舒适惬意的,而且可以打发过多的无聊时间。
水雾氤氲弥漫,炎衣缈将自己沉入池底,瞪着眼隔水望着天花板,时光悠悠,静静流淌,感觉心就像这水温一样渐渐逸散,到头来失了所有的热力,变得淡然无味。
炎衣缈觉得自己愈发过得浑浑噩噩心如止水,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当初自己为什么就非得不肯入轮回,非得挣个鱼死网破,一缕残魂也要留在这世间飘荡。当初如果服从了判决 ,乖乖去轮回,结果也未必会有多差吧?
水凉了,炎衣缈从浴缸里爬出来,懒得用吹风机,直接捻诀净去全身水珠,又往大床上如云朵般的蚕丝被里一窝。若不是怕魂力不济,这具皮囊会溃烂老化,到时候死不了,却老迈丑陋,这疼那疼的活受罪,她甚至连修炼都不想修炼了。
炎衣缈无奈,只得让魂修运转起来,然后才放心进入沉睡。
一声天塌地陷的巨响,吓得炎衣缈直接弹跳起来。
是几百年前的景象。
炎衣缈挥手收掉用来隐蔽行迹的筑幕,走出山洞:“这深山老林的,发生什么事了?”
话没说完,炎衣缈就感觉到了不妙,滚滚浓烟挟着滔天热浪席卷而来。
“山火?不是吧!”炎衣缈被眼前认知气到心窒。她又往外走了走,极目四望,苍翠古林内宿鸟惊飞,林间百兽纷纷逃窜,哀嚎声不绝于耳。
“哎!跑吧。”炎衣缈无奈:“本来想找个远离尘世的深山老林闭关沉睡,这才睡了几年,又被迫要迁徙,真是的,过分。”
跟着兽群逃跑的方向,炎衣缈捻诀为自己做了一个透明护体筑幕,一路奔逃,幸好她有些法力在,不然靠着这具肉体凡胎的凡人身体,不被山火烤熟了才怪。虽然不能腾云驾雾了,但至少逃命速度还是有的。
本来想再去另寻一处山林遁迹的,奔逃路途中偶尔听到虎精和兔精的对话,她改变了主意,打算去人间看看情况。
果然如虎精所说,山林附近村镇早已是腐尸遍地,暗黑的血水冒着腥臭的气泡,绿头苍蝇嗡嗡嗡嗡遮天蔽日,人来不惊。
炎衣缈又多走了几个村镇,无一不是如此惨况。
“难道我走错地方了?这里莫不是修罗场?”炎衣缈在第一个村子就施诀闭了自己嗅觉,免得自己被这冲天浊气给活活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