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她已经隐身来过多次,各宫各院,脾气秉性 ,后台权势也基本掌握。
只是,奴籍入宫,品级太低,能做的实在有限。
炎衣缈入宫前积攒了些银子,为人又大方,凡事不喜出风头,干活儿手脚也麻利,所以人缘颇好,也没什么人有心情跟个话少又不爱管闲事的奴婢过不去,所以炎衣缈的日子还算好过,就是没机会见到心心念念想见的永和皇帝而已。
在宫里当差,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多看少说多干活少出头,该吃吃,该睡睡,在各宫嫔妃面前适时隐藏容貌,别引来嫉妒 ,日子还是容易过的。
总之一句话,机灵。
但别抖机灵。
初时,炎衣缈改名的澄清被分配在浣衣坊。这是初入宫中不懂礼节的宫婢都必须经历的一个环节。
她们一边要完成手中分到的活计,一边还要跟随掌事姑姑学习各种礼仪,以方便日后各宫苑调用差遣。
炎衣缈曾吃过无数的亏,总算后知后觉总结了一套夹紧尾巴低调做人的经验,很顺利便过了这第一环节。
接着炎衣缈被选拔进了御茶司,跟着学习各种点心的制作和冲泡各种名贵茶品的技艺。
炎衣缈以最快的速度走完了所有流程,跟她同期甚至更早进来的宫婢还都卡在第二个流程御茶司不得要领时,她已经从伺候笔墨,书画鉴赏,伺候穿戴,珍品养护,逗猫遛狗养鸟,花草品鉴,香氛调配……等等一系列繁杂流程,悄无声息的走了一遍。
宫里的管事太监和管事姑姑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一般的宫苑要人,根本舍不得把她给出去。所以,虽然走完了所有流程,炎衣缈还是留在宫婢所,没有被分配到主子,她就只能帮着管事姑姑料理些杂务。以她现在的状态,早已不需要干重活粗活,俨然成了管事太监暗搓搓握在手里的一张王牌,只等合适的时机,借着她能吐气扬眉。
炎衣缈虽急在心里,但也完全没辙,谁让她是奴籍呢。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御药房就显得特别的忙。
炎衣缈负责带了一群小太监小宫女每日前去帮忙。
大家各自分配了负责范围,忙碌起来,炎衣缈闲来无事便坐在一旁翻看医书,偶尔跟御药房管事请教一些药理知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皇帝没见着,炎衣缈倒是成了个触类旁通的女御医了。
这天,去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孙御医鼻青脸肿的回来。
炎衣缈迎上去:“哎呀!这是怎么了孙御医 ,是跌倒了吗?来来,我帮你上点药。”
整个御药房的人都很敬重这个容易相处的大宫女,心底里对她的样貌品相也都有自己的揣摩,所以对炎衣缈又多了三分巴结。
炎衣缈拉孙御医到角落里坐下帮他上药,孙御医忍不住小声跟她抱怨:“明明好好的,不知道又怎么了,忽然跳起来一顿拳打脚踢,吓得我屁滚尿流就跑回来了。”
“你是说……”炎衣缈还没说皇上俩字,孙御医就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不可说,不可说啊!”
炎衣缈点点头:“我懂。最近天气不好,阴冷潮湿的,任谁也会心情不好。”
“可不嘛!”孙御医咕哝道:“我进去时候,看见砸的满地御膳都还没有清理干净。估计御膳房也不好过。”
“这么可怕啊?”炎衣缈感叹:“不用去那边当差的,岂不是很幸运。”
孙御医撇着嘴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
外面传来轻微的嘈杂声,打断了炎衣缈和孙御医的对话。炎衣缈伸长脖子看过去,又是御药房的药侍太监在抓阄,抓到空白阄的人就长出一口气,抓到红阄的人就愁眉苦脸,大家就会过来拍拍他肩膀,虽然谁也没说过这是在干什么,炎衣缈在这呆这么久了,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就是抓到红阄的人去给皇帝送调养药羹。
那个抓到红阄的药侍小太监愁容满面,他刚刚才目睹了孙御医的惨状,知道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他哪敢去送那么难喝的药羹去给皇上啊,那不是拿着脑袋往刀口上撞吗?
炎衣缈走过去:“你很怕啊?”
小太监点点头。
“那我陪你去?”炎衣缈道。
“姑姑……”小太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过我不是御药房的人,我只能跟你一起,却不能替你,还是得你将药进献上去。”炎衣缈提醒他。
小太监又沮丧的低下头。
“皇上爱吃什么甜食果脯吗?”炎衣缈提示道:“可以一起拿着,万一药太苦,吃点甜的,说不定心情还能好点。”
“皇上向来不吃这些的。”小太监更沮丧了。
据炎衣缈多次的隐身近距离观察,那个冷酷的年轻帝王,还真是从来不吃这些,就连御膳吃的也简单,不像别的帝王那样精细讲究,看起来不止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挺狠的人物。
“那好吧,我陪你去。大不了你挨打的时候我还能帮你数着打了几下。”炎衣缈调笑道。
“啊?姑姑你……”小太监快哭了。
“逗你的,走吧!”炎衣缈端起药碗托盘,递到小太监手中:“趁我还没反悔,走不走?”
“走,走……”小太监连声应和,不管咋样,有个人给壮胆总是好的。
乾元殿。
远远就看见宫女太监通通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口。
药侍送药的牌子就摆在托盘上药碗旁边,总管太监检查后让专门试毒的人尝过了,才拉住炎衣缈低声问:“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炎衣缈指指战战兢兢送药的小太监。
总管太监无奈:“哎!既然来了,也好,你送进去吧,千万千万小心。”他们实在没人敢进去挑战龙威了。
“好吧。”炎衣缈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深呼吸,接过药侍手中托盘,那药侍马上如蒙大赦 ,感激的看着炎衣缈。
炎衣缈踏进殿门,在身后一群仰望民族英雄般的目光下,朝着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年轻帝王走去。
炎衣缈款步走入殿内。
永和帝正在全神贯注欣赏一幅画作,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画的。只是应该也有些时日了,虽没装裱,但画纸有些泛黄,墨迹也有返潮迹象。
炎衣缈故意走的脚步声重了些,怕万一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再被他当刺客给咔嚓喽,那就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
在他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炎衣缈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不知不觉顺着他目光也去看那副画,那副画给炎衣缈的第一感觉就是: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山川河流为背景,一对男女隔水相望,那情境,就是赤裸裸的爱而不得嘛!
炎衣缈心头第一感觉就是叹气,他心有所属了 ,那难度可就更大了。虽然炎衣缈现在有着一幅好皮囊,但这个帝王却并不是好色之徒,所以,皮囊优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既来之则安之,熬了这么久,怎么也得试试,实在不行就再另寻目标好了。这世道,各种帝国此起彼伏,找几个人王出来也不是太难。
“喂,你看什么?”炎衣缈正想的入神,被永和帝一吼吓了一跳,赶忙低头弯腰,将托盘举过头顶:“请陛下服药。”
“朕在问你话呢,你看什么?”永和帝似没听到炎衣缈说话,继续问 道,且怒意明显。
“你是火药桶吗?这么容易炸?”炎衣缈腹诽着,行为却恭敬有加,举过头顶的托盘放下一些,没有抬头 ,保持谦恭道:“回皇上话,奴婢在看那副画。”
“你看得懂吗?”永和帝怒意更盛,炎衣缈有预感,下一刻他就会一脚踹过来,或者一巴掌甩过来。
“回皇上话,看得懂。”炎衣缈也是赌,看不懂和看得懂两个答案总得选一个,大不了说看不懂,永和帝会一巴掌甩过来,看不懂你还看。说看得懂,永和帝会一脚踹过来,看得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