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老身见你在我这绣坊门口徘徊半天了,是不是想买什么绣品啊?”中年阿嬷声音轻柔,语气和蔼的问。
“绣品?”炎衣缈抬眸扫了一下高悬门口的描金黑底招牌,反应过来。
“是啊!”中年阿嬷无不自豪的说:“我这锦绣绣坊的绣品啊,在整个谒月国,那都是首屈一指的。姑娘看样子不像外地人,不会不知道吧?”
“奥!哈哈哈!”炎衣缈笑道:“知道,知道。锦绣绣坊嘛!当然知道。”
那中年阿嬷闻言似乎很是受用,又上前两步,挽住炎衣缈胳膊就往里面走:“既然知道,你来看看这绣件,每天都有新样式的送来。”
炎衣缈随她走进去,收了油纸伞,马上有侍婢过来替她收好。
中年阿嬷兴致高昂的将柜面上一幅幅精致绣品展给炎衣缈看,边滔滔不绝的夸赞:“我这里的绣品,可是从苏蜀那边找来的最顶级的绣娘们绣的,每一幅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你看看这山川日升图,你再看看这锦鲤戏游龙,还有这空山古寺秋暝……”
炎衣缈一幅幅看着,确实每幅都美轮美奂,妙不可言,便问:“我听说,你这里除了有常驻绣娘,也接各种富贵人家小姐们的绣作?”
很多达官贵人富豪商贾家的小姐,待在闺中实在无聊,便喜欢以绣品会友,结交一些家事相近,品味相投,年纪相仿的闺中密友,有时候也拿无聊排遣时间的作品出来换些体己钱。
“是这样的。”中年阿嬷坦然道:“不过,因为都是些富贵人家的闺中小姐,我们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就是交一次货,拿一次钱,根本就不署名,也不知道哪幅绣品是哪家小姐绣的。除了她们拿到此处以绣品会友的,会标明是谁家小姐的绣品,不过,那些是不卖的。”
“嗯,如此甚好。”炎衣缈道:“我也懂些刺绣,但又不想像常驻绣娘一般每日到绣坊里来上工,不知阿嬷你愿不愿意也跟我做些一锤子买卖?”
中年阿嬷笑道:“只要绣品好,那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保证,每次货到钱到,绝不拖欠。”
暂时没想到怎么混进宫接近永和帝,找个谋生手段也不错。
炎衣缈坐在灯下绣一副洪荒四时图。用个隐身筑幕混进宫里也不是办不到,她已经进去几次仔细了解过情况了。那个年轻的皇帝她也近距离观察过几次。不过,永和帝出了名的生性多疑,冷酷精明,宫里各司各院秩序井然,都有专人负责,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名顶替调包,难度太大,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前功尽弃了。
炎衣缈不可谓不郁闷。
经常关门闭户一睡三五天时常有。
这天,炎衣缈百无聊赖,拿着绣好的几幅绣品去锦绣绣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跟杜阿嬷商量一下,她也跟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以绣品会会友,交个朋友什么的,说不定就能找到个名正言顺进宫偶遇永和帝的由头呢?
来到锦绣绣坊,杜阿嬷正一脸惋惜的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绣娘打算出门。
“这是怎么了?”炎衣缈上前看着面前两人,有些纳闷。
杜阿嬷见来人是炎衣缈,叹口气,摇摇头,也不隐瞒:“澄芸要辞工。”
澄芸站在一旁边抹眼泪,边点头。炎衣缈时常来绣坊,她们都是见过面的,虽没聊过什么天,也勉强算熟人了。
“为什么辞工啊?”炎衣缈好奇,她见过澄芸做的活计,很是难得的心灵手巧,炎衣缈看向杜阿嬷,杜阿嬷四处扫视了一圈,见此刻也没外人在,声音透着明显的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心灵手巧,不能做绣娘了。炎姑娘你有所不知,她家是官奴籍,世代都得有人去宫里服役。本来她姐姐已经去了,她就可以留在家里照顾生病的寡母,谁知道昨天传来噩耗,她姐姐在宫里犯了错,被杖毙了,所以她家还得送一个年龄恰当的进去继续服役。”
澄芸也低低哭诉,生怕被别人听到 ,隐忍的浑身颤抖着:“我走了,我娘可怎么办呢?她身体一直不好,全靠我当绣娘挣些银子买药。而且,我姐姐,一直性格很是懦弱,怎么可能会偷主子的东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杖毙了,我们不但不能去讨说法,还得千恩万谢主子们没有降罪牵连我们族人……呜呜……”
“哎!……”杜阿嬷拍着澄芸手臂叹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各有命,谁不是跌宕坎坷中挣扎过来的。很多时候,不是有心帮忙就能帮得上的。
“你族中没有别的适龄女子了吗?”炎衣缈凝眉。
“本来是有的。”澄芸抽泣道:“我大伯家有个堂姐。前些年一直在打仗,又闹饥荒,族人都走散了,他们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后来时局稳定下来,才又重新造册归籍的。”
“嗯,那你就把你大伯家的堂姐报上去就是了。”炎衣缈认真看着她道。
“可是,我家已经在籍上,官差第一时间就能找到我家,我大伯家是不是也在籍上,官差能不能找到,都不知道,只是报个名字,若时间到了,没有人去领工事,官差还是会来找我们家的。”澄芸为难道。
“那我去。”炎衣缈道。
“你?”澄芸和杜阿嬷同时惊异的看着炎衣缈。若冒名顶替者别有用心,去刺王杀驾,她们可是会被连累灭族的,所以谒月国民根本没人敢找人顶替。
炎衣缈知道她们顾虑,莫名其妙跳出来的好人,任谁都得怀疑是别有用心 ,炎衣缈叹气:“我家其实也是官奴籍,只是跟族人们都走散了,这么多年也没人找过我通知我去服役。你看我孑然一身,到哪待着不是待着,所以,就当我是你走散的堂姐好了。”
“你,你真的是官奴籍?”澄芸瞪大眼睛。
炎衣缈看出她已经动了心思,以退为进道:“本来我以为马上年龄就要超了,再没人来追役责,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过一劫。不过转念一想,万一日后有人盘问起来,说我没有主动报名服役,要降罪可如何是好。我正在两难中呢。要不干脆认在你们族中。这样,你去服役,我帮你照顾你母亲也行。”
杜阿嬷看看炎衣缈,又看看澄芸:“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你俩无论相貌还是针法,还真有点相像。要说你俩是同族姐妹,还真可信。炎姑娘虽然孤身一人,这没有主动去登记户籍,日后万一被盘查起来,确实是麻烦,不如趁此机会,也算帮了澄芸,登记在澄族名册之下,一举两得。这样你俩再坐下来商量,谁去宫里服役,谁留下来照顾澄芸母亲。”
“杜阿嬷说的极是。澄芸你看呢。”炎衣缈问。
话说到这份上,澄芸自然早就动心了,赶忙道:“宫里凶险,怎么好让姐姐去受苦。”
“说起来照顾婶娘,还得是你这亲生女儿才够贴心。”炎衣缈拉着澄芸的手道。
杜阿嬷笑道:“看看,这就认了亲了,皆大欢喜不是。澄芸,赶快去把你的绣活儿做了,下了工领你姐姐去拜见失散多年的婶娘。”
“是。”澄芸破涕为笑,抹着眼泪冲炎衣缈笑道:“姐姐稍待,我去去就来。”
待随澄芸去衙司登记入了澄族官奴籍名册,炎衣缈便正式成了澄族中的一员。
炎衣缈跟澄芸回家拜见了澄母,帮忙料理了澄芸姐姐的后事,这天,澄芸陪她去衙司,正式送她入宫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