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远眸中一亮:“是了,没错。扈军此次攻打穎国边境,势如破竹,显然有备而来,援军必定也是早有准备,若我们贸然分兵或引之决战,估计都是他们所喜闻乐见的。此次他们精锐部队倾巢而出,所求必定是速战速决,他们援军一到,首先就会前来反扑呼格城,派一队人马去沙瑾城和呼格城必经的山涧日夜埋伏,并多设置绊马索,再去流经沙瑾城的奈良河上游切断水源,沙瑾城乃属流沙之地,不适合开挖水井。另外速派使者前往阿古斯部落,阿古斯部落五十年前因家仇而从扈国独立出来,一直相看两相厌,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如今扈军大肆攻打穎国,皇城必定空虚,正是阿古斯部落报仇的绝佳时期。”
紧接着夏泽远一番部署,各个将领纷纷领命而去。
夏泽远望向炎衣缈,炎衣缈向他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固守坚城不出自然是上策,但有时也要因地制宜。
夏泽远收到阿古斯部落首领哈伊达的联盟誓书,到了约定日期,便早早率军出城,排兵谷口布阵,等孤注一掷的扈军冲锋。
扈军援军未到沙瑾城之前,收到皇城弗斯受阿古斯部落偷袭的战报后,在立即回兵驰援,还是突进沙瑾城,合兵一处,先对穎军来一波突袭,夺回呼格城之间权衡了一下,觉得没理由到嘴的兔子不吃,何况上次仅仅三万人马 ,不到十日便拿下呼格城,这次又来了五万援军,呼格城经过上次一役,已经破败折损不少,相信三日内拿下再回师去救皇城之急不迟。
算盘打的不错,实力也确实很有。
穎军这边,二十万大军在谷口布阵,等待决战。
无论如何,拖也得拖住,给阿古斯部落争取时间,也给呼格城争取时间,呼格城无论如何不能再失了。再次失守,即便扈军援军撤走,穎军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轻易夺回呼格城了。那么,穎国就等于门户大开,只等着任人宰割了。
谷中所设埋伏和绊马索对扈军而言没多大阻碍,只几轮冲锋,不到一日便有大批扈军突围,朝着穎军主力冲杀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
银月正圆,泠泠清晖撒遍人间。
夏泽远白衣银甲,骑一匹神骏的玉白色宝马,立于高处指挥阵型。
因为知道了炎衣缈武功不弱,所以将他也带来了战场,炎衣缈同样一身轻甲银铠,骑着一匹白马 ,立于夏泽远身侧不远处,淡淡望着冲天战火滚滚狼烟后的千秋冷月,热烘烘的血腥味牵动久远的记忆。
修罗场里,她曾经倾尽全力帮助御敌的人,在屠杀她的族人时候,狰狞的笑着,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远古神血,却清洗不掉修罗场的罪恶,热烘烘的血腥味直钻脑髓,即便过了几千年,两世为人,不,一世为神,再世已是世人口中的妖邪,可那种深植灵魂深处的记忆,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恨吗?恨过。
想复仇吗?想过。
深入骨髓的恨,心心念念的想。
走过了几千年的风雨岁月,好像淡了。
因为,杀戮,从来就没有真正止息过。
太多的血腥一如当年的味道。
可是,对错,却总是说不太清楚。
最后一颗人王心煞,她已经不想再去寻找了。
寻到了又如何?要用来毁天灭地,再掀一轮天地浩劫鸿蒙血雨吗?
没用的,都没用的,再血洗多少遍天地,纷争都停不下来的。
杀戮,战争,常年不熄的滚滚狼烟,都停不下来的。
日升月落,残阳泣血,铺天盖地的狂风骤雨袭来,闪电刺破苍穹,狰狞蜿蜒的照亮战场上每个人失了神智的扭曲面孔,修罗场啊,究竟需要多少鲜血才能填满才能洗净?
三天过去了,穎军换了一轮轮,扈军冲锋也卷来一轮轮,穎军寸步不让,扈军越战越勇。
穎军兵士陆续来报,夏泽远带来的二十名精锐将领,已战死十七位。
夏泽远脸色苍白,紧抿着的唇终于在看到先锋陈威也中箭落马的时候松懈,厉声下令:“翼卫,护送妙义姑娘退回呼格城里去。”
他指的是炎衣缈。
他打算孤注一掷,再掀最后一轮决战。
在他转脸正待向左后侧的炎衣缈交代些什么的时候,炎衣缈催动胯下战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入战场。
夏泽远见状大惊失色,忙命令翼卫跟上。
他是主帅,不能擅离,否则穎军就会大溃。
敌将两名主力阿花布奶儿,大盐平布吉实在是太勇猛了,他们一左一右,壮硕的身躯似一座小山,骑在高昂的骏马上,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凛凛关刀舞到生风,所到之处穎军如被收割的韭菜般,毫无招架之力。冲上去迎战的穎军将领,也没有一个能在他们手下走过三招还肢体完整的。
人海战术,还是太惨烈了。
只见一骑纤弱的身姿直奔阿花布奶儿而去,夏泽远双瞳遽然收紧,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口中更是不由自主的大喊起来:“你疯了?你疯了,回来,给我回来……”
然而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有听真切,便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他将令旗抛给身后副将李椿:“你来指挥。”紧接着猛夹马腹,急红了眼的往阿花布奶儿的方向猛冲而去。
战鼓震天响起。
穎军新一轮的冲锋开始。
翼卫们紧随在炎衣缈身后不敢片刻懈怠无奈炎衣缈冲的太快,仿佛不屑于斩杀身边经过的敌军小杂鱼,直冲向敌将阿花布奶儿。
翼卫们可苦了,边奋力挥动手中兵刃斩杀朝着炎衣缈包抄过去的敌军,边奋力策马追赶着炎衣缈身影。
瞥眼间,又见一道白色身影如银龙般闪过,竟然是主帅也来了,翼卫们瞬间压力倍增,本来战场上他们是不需要参与冲锋的,他们的天职就是保护主帅。
除非主帅冲锋,当然那种情况极其少见。
炎衣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柔韧狭长的软剑,只见软剑在炎衣缈手中如白蛇吐信,银龙翻波,麟麟闪着寒光,包抄过来的敌军根本没机会近她身就被幽凉剑锋悄无声息的夺去了生命。
阿花布奶儿早看到了一名银甲小将冲他而来,粗硕的手指抹了一把溅到唇角的鲜血,绽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又来一个嫌命太长的,哈哈哈哈。”
法力,能用于战斗的,炎衣缈魂力早已无力支撑,根本施展不出来,只能靠自身武力见真章。她顶多可以捻一个透明筑幕将自己护住,不让自己受伤。虽然这具肉体不容易死,但受伤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疼。
止戈为武,以杀止杀。
太惨烈了,炎衣缈实在看不下去了。
炎衣缈双眸沉静如潭,杀气溢出,软剑似能感知主人内心,轻灵的朝着阿花布奶儿缠去。
阿花布奶儿狞笑一声,根本不理会那轻盈薄透如禅翼的软剑,而是直接重重一刀劈出,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花招都是飞灰。
这一幕倒映在夏泽远因惊惧而睁大的瞳孔中,无奈又离的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炎衣缈与阿花布奶儿对上犹如蚍蜉撼巨树般一招。
明知没用,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惨叫:“不要……”
炎衣缈没有硬接阿花布奶儿这泰山压顶的一招,而是直接跃起,踩在了阿花布奶儿的刀背上,借着阿花布奶儿一甩之力腾空飘出,长长的软剑剑锋如巨蜂拖尾,毒针在后,似有若无的在阿花布奶儿的脖颈间一带而过,便顺势落在一名正凶猛砍杀穎军的扈军兵士头顶一点,软剑如舞女的飘纱,轻灵灵优雅甩出,直取扈军另一将领大盐平布吉颈项。
大盐平布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颈间微凉,似被蜜蜂给蛰了一下,瞥眼看到几丈开外的阿花布奶儿颈项间鲜血喷涌成雾,还正纳闷,就见一个纤弱的银色身影在厮杀正酣的军士头顶几个起落 ,坐回一匹白马之上,紧接着另一匹白马驮着一个银甲将军赶上了那刚落回马背上的银甲小将。
大盐平布吉双眸一凛,大喊:“抓住他,他是穎军主帅夏泽远……”
然而声音并没有传出,却见一道血幕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