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助穎军夺取呼格城,是她出主意要夏泽远将军粮分散给每个士兵随身携带五天基础口粮,其余军粮全部掺入巴豆粉,然后派一支主力部队开始假装行军,运送粮草的车队更是加派一倍的人手守卫,让扈军看不出有诈,引诱本来就坐等他们到来准备偷袭抢夺他们军粮的扈军自己打开城门出来,扈军虽然勇猛,但毕竟人数不多,此次抢夺军粮又是势在必得,为了能一次成功从人数远多于他们数倍的穎军手中夺粮成功,几乎是倾巢而出。而此时,两支隐匿形迹从侧翼包抄的穎军就会趁势攻入城门,断他们后路,前后夹击之下,别说军粮抢不到,抢到的零星半点,扈军人马吃了也会狂泄不止。
经过三天三夜浴血奋战,扈军主力还是突围而去,但起码呼格城是暂时夺回来了。
怎么说,她也不可能是为了替穎军省下几口军粮而绝食吧?所以也难怪夏泽远会怀疑她是怕饭菜里有毒才不敢吃饭,毕竟一个女子,身处全是方刚勇猛男子的军营中,过分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想通此节,炎衣缈也不多做解释,轻轻一笑道:“有劳夏都督费心了。”
“那,你慢用。”夏泽远神情有些尴尬:“就是,就是有些凉了,要不要,我去再给你热热?”
“不用。现在夏末秋初,凉些也好。”炎衣缈说的是大实话,这种天气温度,饭菜热一点凉一点其实无所谓。
炎衣缈在石桌旁坐下,看夏泽远仍旧站着没动,抬眸看着他:“夏都督,还有事?”
“嗯,门口守卫都是我最信得过的精锐心腹,从今往后,这支精锐小队就专门负责姑娘你的安防,你可以随意调遣,没有你的传唤,他们是不会贸然进来打扰姑娘的。”夏泽远想了想,掏出一块上面写着一个翼字的令牌,递到炎衣缈面前,补充道:“这是翼卫的令牌,从今往后他们就只听你一个人的调遣。”
炎衣缈看了看,没有去接,只缓缓站起身来,翼卫,没记错的话是这位少年大都督入朝为官以来训练的第一支精锐卫队,人员编制就有三千三百人之众,是穎军精锐中的精锐,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她了?
炎衣缈抬眸看着夏泽远的脸,心里嘀咕,难道是试探我?看着不像。
行吧,且当你是有诚意的。
“夏都督过虑了,这个,我真的不需要。有事我会直接找你的。”炎衣缈真心推辞。自己巴不得在世人眼中变成透明的,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随从算怎么回事,是怕活的不够招摇,不够引人注目吗?
见炎衣缈推辞的坚决,夏泽远也不再坚持,只说了好好休息,便收起自己用过的碗筷告辞离开了。
炎衣缈看着面前饭菜,掀开面纱一角,慢慢吃起来,看样子是夏泽远特意给自己开了小灶,饭菜虽然冷透多时,味道还是不错的。
城中无余粮,军士们每人随身携带的五日基础口粮也几乎耗尽,诱敌用的军粮抢走的抢走,烧掉的烧掉,所剩无几的也是掺了巴豆粉不能吃的。眼下呼格城虽然夺回来了,穎军却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困坐愁城大概就是这样的。
三日后,附近城池筹措的第一批军粮总算运了进来,呼格城的紧张气氛得以暂时缓解。
穎朝廷接到战报,大喜过望,在圣都好一番大肆庆祝,张灯结彩,铺红挂绿,鼓乐喧天,末了才想起,奥,战报请求速速支援军粮,接下来还指望收腹呼格城以外的十余座城池呢!那,那赶紧的。户部,户部,……
经此一役,虽然吃亏的是扈军,穎军也长了智慧,水源啊,多重要啊!进到一座陌生城池里,可不敢喝原来井里的水了,还是自己挖井靠得住。
在加固呼格城防,防止扈军反扑,顺便等一等各方陆陆续续运送来的军粮的同时,穎军也在城中开挖了多口新的水井。
时间让穎军得以喘息 ,扈军何尝不是呢。
炎衣缈换上了夏泽远送来的轻装铠甲,梳了少年装束,面纱换成了硬朗的连着头盔的半张面具,被夏泽远请来衙署充当的临时军事指挥厅坐了上座。由于呼格城一役的巨大成功,与会的二十余名将领无不向炎衣缈投来钦羡的目光。
一轴山河风貌图被挂在支板上。
经过一番讨论分析,扈军援军极有可能通过长门关绕定陵西近路直接与退守沙瑾城的扈军主力汇合。因为他们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所以也没在所攻占的城池设下守军,穎军打算兵分七路,一路佯攻沙瑾城,一路去定陵通往沙瑾城的路上设伏,只为拖延扈军汇合的速度 吸引扈军注意力。其余五路,則隐迹行军,去占领沙瑾城周围五座城池,对沙瑾城形成半合围之势,再图退敌之策。
此一决策其实十分冒险。
分兵行动更是兵家大忌。
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扈军做法太绝,穎军探马根本没办法探得扈军援军情况,这就赌的成分偏高了,何况还是麋鹿面对雄狮的赌。
一旦赌错,其他城池不但收不回来,呼格城也会面临再次失守,而穎军,全军覆没只在顷刻。
即便赌对了,扈军那强悍凶煞的战斗力,也是够让穎军头疼的。一群小白兔围住了一头雄狮,能咋样?撕碎他,办得到吗?
可是等,二十七万人马都要吃饭的,又实在耗不起。
炎衣缈坐在椅子上发怔,眼前似乎浮现出几千年前那场战役,洪水滔天,五火蔓延,神魔人混战到天地色变,各种妖兽横行肆虐,人命只如草芥,朝生暮死,转瞬即逝。
人命多脆弱啊!
但那场战役最终胜出的,却是看起来羸弱不堪一击的人类。
人类经过多大的苦难才在这天地间站稳了脚跟,成了尘世的主宰,可是为什么屠刀却伸向了同类?
战争,从来就有。避无可避。炎衣缈很清楚,也见多了。
可是如此残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的,还是让她不禁心头发颤。对待同类尚且可以如此残暴不仁,那对待异类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炎衣缈听过太多遍了。
难道只能以杀戮止杀戮,以暴制暴?
劝化,这俩字听起来不要太搞笑,炎衣缈甚至设想了一下,一个高僧前去游说扈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结果会是什么样?那画面不要太美。
炎衣缈忍不住轻笑出声。
炎衣缈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静静看着她。好像在期待她能说点什么。
炎衣缈干咳两声清清嗓子道:“看起来是收腹十几座城池的持久战,实际上成败在此一役,诸君要想清楚,即便成了合围之势,又打算将扈军怎么办?驱逐还是杀戮?”
“这……”底下一阵交头接耳,夏泽远也拧起了眉头。
“当然想杀光他们,可是……”有人小声嘀咕出来,扈军杀了那么多穎国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作为百姓的守护神,穎军是当然想杀光他们,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所以,只能想办法吓跑他们。”炎衣缈深知穎军和扈军硬碰硬会有什么后果,显然正面交锋是不可取的,引他们来决战,无异于引火自焚。
“吓跑?怎么吓?难道扮鬼?”又有人小声咕哝道。
“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炎衣缈看向夏泽远,微微朝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