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保释金被劫 金夫人应婚
天空突降小雨,为小镇送来清凉。红栏翠桥的尽头,随风摇曳的垂柳娇弱无力,烟云间,醉眼难逢路人。
回到家中的金夫人,看哪都不顺眼,先骂张萌,后叱丈夫,碎了碗,翻了盘。恰金蝉逾门,手捧诗书,纤纤诵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该死的妮子,竟将为娘比作商女。金夫人没有对女儿发火,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触及哪里都不是味。想想身边的这些人,是自己太强势,还是他们过于冷漠。罗氏遇事不问,丈夫游手好闲,有生桀骜不驯,丫鬟日益骄恣,皆非她所望。看来不兴雷霆,家将不家。
先囚张萌于别院柴房,命人看守,三日不允食。张萌大呼无罪,求夫人饶过,金夫人切齿冷笑,侃侃而去。
命人寻得丫鬟小红回,她笑容灿烂,细问外事,与媒人相谈何为。小红知事败露,忙跪地回道:“回夫人话,姚家公子看中二小姐,托媒人联姻,怕夫人回绝。知我常在夫人身边,求我帮忙进善言,促成好事。”
金夫人心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姚公子就一浪荡公子,如此必坏女儿幸福。她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说道:“这是好事,为何偷偷摸摸?”
“小的不敢。我知夫人定不会答应,就回绝了她。”
“就这么简单,那为何要当街争吵?”
“小的该死!贪恋钱财,收了她五块大洋,现如数上交,请夫人责罚。”
金夫人扶起小红,“这是什么话,你为金家劳事,焉有惩罚之理。你去告诉媒人,此事可以协商。这些天家里诸事不顺,你一个丫鬟,还处处为主人分忧,很难得。我已将张萌那个小贱人关进柴房,先饿三天。我怕五婶他们不遵我令,悖我意,达不到训教的目的。你是我的贴心人,还得劳你多费心。”
“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让主人开心。”
“这样最好。钱你就拿回,算是主人奖励你的。”
金善玉对今天夫人的处事方式感到惊讶,尤其是涉及到女儿的婚事时,留有余地,心里十分不悦。“夫人,你还真要送女儿进姚家?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唯独此事我万不会同意。”
“姚家怎的,也是大户人家,不会亏了咱女儿金蝉的。”
“夫人糊涂,姚圣祖就一泼皮无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那是火坑,不是福窝。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她嫁给有生。”
“你一个读书人,不好背后蔑人名声。此事不许再议,我自有分寸。”说完回房休息去了。金善玉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田氏一连几天未见儿子的面,问丫鬟山凤,回道:“公子被官人唤去辨认凶手,老爷不放心,也随着去了。奶奶是否还要吃药?我这就去给您煎。”
“不用了,这么小的伤不必大惊小怪。我问你,可要讲实话,免得皮肉受苦。我听下人们传闲话,说吴马儿那天耍奸,未按我的话做。”
“奴婢不敢说,怕大小姐责罚。”
“没用的东西,大小姐能惩罚你,惹了我,就有好果子吃了。快说!”
山凤吓得赶忙跪下,小心说道:“那天夜里,吴马儿是在为夫人守夜,可不是跪着,而是躺着。大小姐还偷偷让人给吴马儿拿了条毯子,点了艾草驱虫。人也没饿着,总共吃了两大碗米饭。”
“好小子,居然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看来他是活够了。”田氏拿起桌上的马鞭,就要出去找吴马儿,山凤告诉她,半个时辰前她看见吴马儿拉着小姐出去了。
方管家在大厅没找到老爷,就来房间寻田氏,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夫人这是要去哪?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吴马儿欺主,公然违我命令,我要好好教他做人。方管家有事,先到大厅候着,我办完事就去找你。”
“夫人且住!下人犯错,未必要夫人亲自动手,伤了金枝玉体,徒增烦恼。来时在御马道,我见到了大小姐和吴马儿,两人闹得正欢,玩赛马游戏。不过,这次拉车的是大小姐,而坐车的却是吴马儿。”
田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下人敢骑在主人的脖子上。自从吴马儿进姚家以来,女儿似走了样。从不正眼看下人的女儿,性情大变,常与吴马儿和下人们一起嬉戏玩闹,不论尊卑,体统尽失。想想女儿处处袒护吴马儿的怪异举动,田氏的心如冷风凛冽,寒颤不能自己。
难道女儿喜欢上了婢贱的下人吴马儿,这怎么可能?可种种迹象表明,吴马儿用他靓丽的外表,阴毒的祸心,正在一步一步地迷惑女儿。这要是继续发展下去,癞蛤蟆占凤巢,姚家将会成为月水镇头等笑话。不行,这种事决不能在姚家发生。
方管家已猜出,田氏已经预感到姚宝和吴马儿今后可能要发生的事,只是碍于面子,不便声张,于是劝道:“夫人安心,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过夫人的门槛,有夫人的佛掌在,还怕孙猴子翻跟头瞎折腾。”
“方管家有事何不等当家的回来,一起议。”
“事虽小,但需当家的和夫人尽快拿主意。金家的事我想夫人一定有所耳闻,有生遭金夫人嫌弃,有意离开金家。响水滩的茶园正好缺一管事,有生最合适。”
“有生在金家多年,金夫人对之有知遇之恩,怕是人在此,心还是要落在金家。”
“我也曾担心过,但有生重情义,心直性耿,是个难得的人才。即便是他不会全心全意对姚家,但也绝不会伤害我们。”
“这事就由你和当家的决定吧,我没意见。”田氏让山凤回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方管家转身掩上门,来到田氏近前,突然双膝跪下行了磕头礼。“夫人吉祥,奴才给你请安。”
田氏一脚蹬在方管家的胸上,满意地笑了。“在老娘面前,再刚强的男人都得走样。老娘的便宜不是随便让人占得,以后你就是我的奴仆,忠心不二的奴仆,明白吗?”
“不劳夫人吩咐,小人之心已全属于主人。”方管家站起身来,殷勤地为田氏捏肩。“自从夫人垂幸小的,方某如同再生,今后定会唯夫人马首是瞻。夫人是难得的美人,想当年在西水岭,一定是位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西水岭,一定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哈哈哈,和现在相比,那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方谦突然提起西水岭山寨,让田氏感到意外。自达下山后,田氏就再没有回过西水岭山寨,想必那里早已荒芜,连进山的路也不会有几人知晓了。
这时,山凤在门外喊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两人赶紧整理仪容,方管家前走,田氏留下重新补了妆,吩咐山凤去寻大小姐,然后朝大厅走去。
暴跳如雷的杨组长,把姬秘书骂得个狗血喷头。“我的大神探,你的妙计真是独步天下,福尔摩斯见了你都会甘拜下风。这下好了,两个凶手同时现身,你让我拎着哪个去向月水镇的百姓交代啊?平时说你虚而少实,你还不服,让现实打脸了吧。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姬秘书一脸委屈,出主意的是我不假,但拍手称快的却是你。“组长大人且息雷霆之怒,我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既然方家与凶犯有谋,我们可以借此大做文章。至于那三个凶案犯,就说他们是一伙的,走走过场,就送他们上路。”
在姚管家身上大做文章,这正是杨组长所需要的。正愁捏不着方家的把柄,自己送上门来了,可别怪我杨某人心狠手辣。
马排长进来报告,从湘州来了一群记者,要求采访凶案犯。杨组长疑惑地看着姬秘书,“这也是你那妙计的一部分?”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我们只想糊弄一下月水镇的百姓,以此树立个好的形象,没有要惹那帮记者的意思。再说了,人可是秘密从湘州押回来的。”
“奇怪?这群人怎么这么快就冒出来了。马排长,你去告诉记者,就说案情重大,我们正在加紧审理,请记者们耐心等待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