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和方静一起下学回家,看见巷子里有一发亮的东西,就想去看看。我们刚进巷子,有两个人就扑到我们面前,打倒了他,踢翻了我,把,把小姐姐就抱走了。”
方良辰站定身形,脑子在飞速旋转,到底是谁要绑架我的女儿?田氏上前劝道:“方老爷,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绑匪之所以没有直接对大小姐下手,一定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大小姐暂时没有生命之忧。我已经派人去镇公所报案,相信他们一会儿就到。”
听了田氏的话,方良辰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盯着田氏,田氏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
“我说方老爷,你可别往歪处想。我们现在是良民,早已不做绑架勒索的事了。”
“姚太太,你想多了。我是想啊,你们这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帮帮我方某,查一查到底是谁绑架了我的女儿。”
“这不劳你老吩咐,我这就回去安排。”
唐氏已经被人抬回前厅,听到院内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知道唐氏已无性命之忧。随之,牛镇长、马排长带着治安管理所的人马也到了。
问明情况后,牛镇长特意问了儿子是否看清了绑匪的长相,儿子摇了摇头,说他们当时蒙着面。牛镇长把儿子交给匆匆赶来的妻子林氏,劝大家暂时别回去,等姬秘书和李秘书勘查完现场回来,看还有没有需要了解的情况。
田氏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吩咐吴马儿在外等候,后随众人进了方家大院。
河岸码头今日异常冷清,无货上船,人也稀少。姚管家翻看这些天走货的账目,遥见沈老爷慢步走来,笑着迎了上去。“在此能见到沈爷,真是稀罕。沈老爷悠闲,来码头可有公干?”
“噢,是姚管家。吾山野一闲人,何来公干。倒是姚管家印堂发暗,定有烦心事缠身,祸将至矣。”
“沈老爷说笑,姚某磊落,与人无怨,安有祸焉?”
沈老爷低声言道:“月黑风高,鸡心岭上,尔与人相谈甚欢,清雅之至,甚好,甚好。”
姚管家错愕,无言以对。如此隐秘之事,他怎知晓。看来吾非黄雀,实为砧上鱼肉。他下意识四下张望,看着沈老爷的背影发呆。
一家丁跑来报告,家中出事,老爷让姚管家速回。姚管家这才如梦方醒,匆匆随家丁而去。
沈老爷唤来小六子,让他去打听一下,方家出了什么事。
一条双桅大船缓缓驶来,停靠在码头。廖凯从桅杆嘹望斗上下来,有人已放好踏板,沈老爷健步上船。两人相见并未搭话,而是快步来到货仓。
等候在货仓里的一共两个人,中年,身着青蓝色西装,头戴礼帽,一副墨镜几乎遮住半边脸。其中一人摘下墨镜,紧走几步来到沈老爷面前,躬身施礼。“沈老爷好,晚辈给你老请安。”说完,跪在地上给沈老爷磕了一个头。
沈老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忙上前搀起下跪之人。“老朽何德何能,竟受如此大礼。”
“沈老爷也许并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您,我就是贾凤仁。”
虽然沈老爷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贾凤仁,还是禁不住问道:“那在月仙楼遇难的又是谁?”
“我的双胞胎兄弟贾凤义。我们哥俩长得不仅一样,言谈举止也酷似,因此骗过了不少人。我们俩经常互换身份行事,包括来月水镇谈生意。为了贵公子的事,有人要杀我,没想到我兄弟惨遭毒手。”
“你认识我儿?”沈老爷问道。
“我和贵公子是同窗,每次路过湘州我都去看望他。我这个好兄弟本分老实,从不与人争长短,无端招来横祸,实在痛心。当我在省城看到廖兄弟手中的银牌时,我就知道老爷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说我儿子吧,还有我的孙子孙女,他们现在何处?”
“沈老爷,您先坐下,听我慢慢给您说。”廖凯送来茶水,并在沈老爷耳边说了几句话。
“半年前,贵公子来省城找到我。”贾凤仁继续言道:“他一直都想到省城工作,好离在省城求学的一双儿女近些,就托省政府参议兼军警特训处主任方良才帮忙。方良才答应帮忙,条件是他必须找到王督军王大水贪赃枉法的证据。万林只想平安度日,不好事,就没有答应。大约三个月后,省府一纸公函调万林到省财政厅帮忙一个月。这期间我们常常见面,说到方良才,万林心存感激,因为这次能来省府帮忙,也是他推荐的。万林还幻想着要好好表现,争取能早日来省府工作。
万林回湘州后不久,我就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他首次向我发起了牢骚,看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玩笑说要跟我学做生意。而且他还特意提到了方良才和王大水,说他们都想独霸月水镇,目的还不仅仅是看上那500亩茶林,好像还另有更大的阴谋。
一个月后,听说有人密告了王大水,为此,方良才还特意去了趟湘州。不久,我就听到了万林遇害的消息。我首先想到了在姑妈家里的公子和小姐,怕他们再出什么意外,让我的绿林朋友帮忙,悄悄救走了两个孩子。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军警就找上了门,要求我交出俩孩子。这时我才感觉到万林的事一定非同小可,家里已经不安全,我就想到了您老,虽然万林平时很少提到你,但我知道你在月水镇,就想秘密地把两孩子交到您手上。于是就托我的这位朋友,噢,忘了介绍了,他叫韩一笑,斧头帮的人。一笑,接下来就由你说吧。”
韩一笑站起身来,摘掉墨镜,冲沈老爷一抱拳,说:“沈老爷好,晚辈给您老见礼。”
“不敢不敢,年轻人请坐。”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假扮一戏班子,准备先向西到梧州,然后折返南下来月水镇。在梧州当夜黎明时分,有人敲我门并塞进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快走。我赶紧叫醒所有人,悄悄离开了客栈。我们行进不到五里地,突然出现一伙人拦住了我们。这伙人行动迅速,相互配合,很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上来就下死手。
就在我们感到绝望之时,又有一伙人赶了过来,帮我们解了围。我们哥几个,保护着公子小姐就往山上跑,想找个地方暂时隐藏起来,可惜后面的人追得太急,我就让公子小姐抱着一段枯木跳进了河里。扭转身来,准备拼死挡住追杀的人。开始时我们手里拿的是腰刀和短枪,很不顺手,就掏出了别在腰里的斧子。奇怪的是,来人看见我们手里的斧子,怔在原地没敢上来。
就这样,我们僵持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听到两声哨响,他们就退了。我们赶紧沿河寻找公子小姐,河水湍急,他们早已没了踪影。我们在附近寻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公子小姐,原本是要到月水镇和贾兄会合的,可又听说贾兄在月水镇遇害,我们只好返回省城进一步打探消息。 沈老爷,真的对不起,有负重托。”
沈老爷站起身来,向二位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二位在我沈家危难之时出手相助,不管我的孙子孙女是死是活,你们都尽力了。这番恩情,沈某定当报答。”
韩一笑赶忙回礼,“沈爷可不敢这样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次我们闪了腰,失了镖,理应惩罚。日后沈爷如有需要,我们兄弟一定义不容辞。”
“江湖那一套我们先搁下,现在我们是贴心的朋友,不必过分客套。贾老板,依你对我儿的了解,他会去做告发王大水的事吗?”
贾凤仁先是一愣,想了想说道:“您是怀疑有人故意栽赃万林?”
“我儿从小懦弱,他娘在世时就曾不止一次告诉我,儿子只所以不亲近我,是害怕我身上的血腥味。我儿不懂得官场险恶,他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方良才!一定是他,只有这只老狐狸才能干出这样卑鄙的事来。”
“截杀你们的人,一定就是王大水的人,后来帮你们解围的人,不是来救人,而是来抢人,他们极有可能是方良才派来的。追杀你们的人之所以看见斧子不敢近前,因为他们还不想得罪斧头帮,或者他们中间就有斧头帮的人。”
“沈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们不宜在此久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夫,我会让廖凯尽快送你们走。你们回去后,能否帮我一个忙,打听一下我儿在信中所说的重大阴谋到底是什么。”
“沈爷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贾凤仁很激动,原来我也能做一名斗士。
告别贾老板和韩一笑,沈老爷来到甲板上,问小六子:“绑匪要赎金了吗?”
“还没有,那个马排长现在正带着一群人在镇子里排查。”
“廖凯,我们俩分兵两路,你去找几个樵夫打听一下,最近在山里有没有见到过陌生的人,有没有山洞或可以藏身的地方。我回磐石岭,向我的族人也打听一下。发现情况,不要声张,派人监视即可。还有,别忘了晚上把客人送走。”
“是,老爷。”三人下了船,小六子跟着沈老爷回了磐石岭。
此时的方家大院,已失往日生气,大厅里挤满了各怀心腹事的人们。唉声叹气的方老爷,要死要活的唐氏,不知所措的牛镇长一家,低头不语的辉耀,事不关己的田氏母女,面挂愁容又幸灾乐祸的赵氏,只有问完话的神探姬秘书在来回踱步,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