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走近,越觉琴声震耳。赫连靖又往前踉跄了几步,眯着眼站定。月下白衣的身影有些许癫狂,她手上的动作太快让他有些看不清楚,赫连靖不由得又往前走了几步。
沉浸在《盛华》中的楚皖仪早已失去对周围的感知,直到闻到浓烈的酒气时,赫连靖已经到了眼前。
赫连靖只觉眼前的人晃得他有些头晕,便伸手去抓。还未抓到,面前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个巴掌就到了眼前。纵然醉了酒,饱经沙场的本能还是让他一下子攥住了挥来的手。
“登徒子!”楚皖仪的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什么?”赫连靖没听明白,出于本能把面前的人往自己身前拽。
楚皖仪还未从沉浸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又猛然站起,眼前阵阵发黑,被赫连靖一拽直接向他撞去,手抓住了他的襟口。
鲜血的味道更刺激了赫连靖猎人的天性,一下子禁锢得楚皖仪动弹不得。
“来……来人!”楚皖仪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半分,只觉得自己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哪来的人?”赫连靖把酒气喷在楚皖仪的脸上,下人们见了赫连靖都会避开,就在方才他往这里走的时候,这边的人早就自觉退避了。
“救……”
“别喊了,你这点声音在这里谁也听不到的。”赫连靖看她脸色涨红,便把手稍微松开了一些,“就算听到了也没有人敢来。”
赫连靖把头埋在楚皖仪的颈间,闻到了独属于少女的幽香。
“好香。”赫连靖把头埋得更深了,贪婪地攫取少女的芳香,炙热的呼吸仿佛要点燃楚皖仪的肌肤。
数日的欺辱在楚皖仪的心中愈演愈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楚皖仪疯狂地挣扎着,嘶声尖叫着,极力抗拒男人的触碰。
力量的悬殊让楚皖仪无法逃离,赫连靖捂住了楚皖仪的嘴,将她死死勒住。窒息感仿佛当头一棒,楚皖仪逐渐失去力量,被压制了挣扎。
少女身子一阵阵发软,再也站立不稳,两人摔倒在了地上。
滑落的衣裙铺散在两人身下,如草地上绽放的莲花,少年垂落的头发与地上少女的发丝相互缠绕。
“姐姐?”楚皖仪再睁眼已经是在自己的帐内,赫连莹把一捧花递到自己眼前。
“我……”楚皖仪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穿着昨夜的白裙,于是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触地就一阵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姐姐!难得看你睡一次懒觉,怎么把自己睡晕了呀?”赫连莹忙去扶她,“睡太久起来可得慢些的。”
“我不是……我一直睡到了现在?”楚皖仪问。
“是啊,我一回来就找姐姐来了,就看见姐姐还在睡呢……咦?姐姐脖子被蚊子咬了么,这是哪来这么毒的大蚊子,连姐姐这么美的美人都不放过?”赫连莹伸手去摸楚皖仪的脖子,“竟然没有肿包,姐姐你痒不痒啊?”
“不痒。”楚皖仪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往古琴那里扑去,看到琴弦上斑驳的血迹,手指上也渐渐传来疼痛感。昨夜的激战似乎都在梦中演绎,唯有身上的痛感如此清晰。
“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再过个几日我们就要回去啦!”赫连莹跟过来说。
“回哪去?”楚皖仪回头问。
“回单于庭去啊!”赫连莹一脸欢欣。
家国已破,何处为栖。去哪儿或许都一样吧,远离这个伤心地也许也是不错的选择,楚皖仪想。想到这三个月以来的日子,还有昨夜的情景,楚皖仪不由得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两人在帐外走着,听到远处的喧闹声。
“王太子和将士们在比拼骑射呢。”围观的士兵骄傲地说。
“那边,是人?”楚皖仪问。
“战俘也算是人?和野兽无异罢了,你们看王太子射得多准!”士兵一脸仰慕。
赫连靖纵马飞驰,烈马发出嘶鸣。赫连靖从容地双腿夹紧马肚,同时搭了三支箭对准三个方向。箭尖所指向的惊恐的战俘躲不过飞来的箭矢,一剑封喉。
“好!”四下里响起一片叫好声和欢呼声。
赫连莹早对军营的娱乐项目习以为常,这次却不想欢呼。
远远的,那死去战俘的眼神如同屠刀下的牲畜眼中的任人宰割,和自己相似的汉人面孔上的哀楚让楚皖仪如坠冰窖。
“王太子不愧是我们大漠颉的战神!这箭法就是准!”
落后文明的乐趣就是这么野蛮,大楚先皇立国后就禁止了这种血腥的屠戮,并推出善待俘虏的律令,楚皖仪不由得对漠颉这个民族更多了几分鄙夷。
楚皖仪的目光仿佛要洞穿场中央的那个男人,在战场上,他就是这样残忍屠戮汉人的军士,就是这个人,率兽食人,踏破楚地的城池河山。
“身体欠佳,恕难作陪。”楚皖仪对赫连莹说。
楚皖仪转过身,眼中压抑烈烈的恨意。就是他们,残我子民,亡我家国!而赫连靖,就是豺狼虎豹之首。传言他以人为畜,生啖人血肉,看来一点不假。
赫连莹看着楚皖仪远去的身影,仿佛从画中而来,又将要消失在莽莽黄沙之中。
赫连莹带来的军队已经驻进了先大楚的疆土,赫连靖驻着的队伍则要撤营回庭。
“姐姐,要不要来试试骑马!这些马儿都可好了!”赫连莹邀道。
楚皖仪纵身上马,翩然坐在马背上。
“是匹好马。”楚皖仪不由得称赞了句,较先前骑过的那些中原的马匹,这些马更为健硕,更有一种自然的野性。
“哇塞,姐姐上马的样子好飒呀!”赫连莹拍手说罢也翻身上马,“姐姐,跟我比一比呗!”说罢率先策马往前冲去,楚皖仪也不甘示弱,双腿一夹追了出去。
远处赫连靖眼睛望向两道飞驰的身影。后面的女子柔顺的头发起伏飘扬着,衣裙随女子策马的动作翻飞。温婉而不失大气,不同于丽妃的妖艳,彩妃的娇媚,胡妃的热烈,是一种独特的美,如那晚的滋味一样令人难以忘怀。赫连靖嘴角不由得勾起玩味的笑意。
“都看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去!”赫连靖一低头,发现手下们的目光都随着两道身影去了,皱眉不悦地呵斥道。底下的听到了王太子的呼喝忙收了目光各自干活。
“王太子,您……”呼延骁走过来把手搭在护栏上,刚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王太子,属下这边已整顿完毕,听候您的命令。”义渠凛报说。
赫连靖点了点头,目光还是盯着楚皖仪的方向。呼延骁不满地瞪了义渠凛一眼。
“还有要说的吗?”赫连靖听两人迟迟不做声便回过头问。
“没有了。”两人说。
“行,那先下去吧。”赫连靖又把目光方向远处。
“你咋打断人说话啊?”呼延骁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
“你想说啥,又想问王太子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义渠凛冷嗤一声。
“怎么,问个话也不成了?”
“呵,真拿自己当王太子的兄弟了?这也是你能问的话?”义渠凛懒得跟他解释。
“这,那好兄弟,你觉得王太子对她有没有意思啊?”呼延骁又忍不住继续问道。
“说多了容易掉头,这也是你我能妄议的?”
“这不只有我们两人嘛。”呼延骁直接拦了义渠凛去路。
“得,王太子会看上那女人?怎么可能?顶多是猎人看见了感兴趣的猎物,玩弄几下罢了。”义渠凛说,“不过你最好离那女人远一点,即使只是随意玩玩的猎物,猎人也并不想让别人的沾染。”义渠凛突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再多说。
“如果王太子真对她起了兴趣,那我们怕不是没什么好下场。”义渠凛暗想,很快又摇了摇头,“呵,我怎么也跟着乱揣度了。”
“姐姐,日头大,我们还是上马车吧。”赫连莹说。
“好。”楚皖仪点了点头,赫连靖看着楚皖仪随着妹妹钻进帘子。
楚皖仪和赫连莹拉开两侧的帘子,马车前后都是浩浩荡荡的大军。
远处是雄伟的城墙,历经三个月已经修缮了大半。随着车轱辘的响声,坐在漠颉的马车上,一寸一寸远去的,是生活了十六年的故国。曾经的大朝盛世,也将传为后日的又一段渔樵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