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长得很干净,脚步轻盈无比,周尧在其身后,仔细打量着小弟子的步法,忍不住开口道:
“这位师兄,你走路为何一点声响都没有?”
小弟子闻言转身,和煦笑道:“回师叔话,这是本门一种轻身功法,名为飞燕踏雪,求得便是一个踏雪无痕,落地无声。”
“还有,师叔不必称呼我为师兄,您在殿内与诸位师爷以及掌教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按照辈分来说,你是师叔,日后万不可乱了辈分,我虽年长一些,但辈分尊卑,还是不得逾越的。”
“那你认为我该拜入哪一位门下?”周尧又道。
“师侄不敢讲,殿上那几位,实在轮不到弟子谈论,还望师叔不要为难弟子了。”小弟子紧张道。
周尧心道:“景亮景俞是赵老道四师弟五师弟的名字,且这二人名字中都带一个‘景’字,估计赵老道亦是景字辈,若真是这样,那眼前这个小弟子,应该和圆和一辈了。”
“那你可是圆字辈弟子?”周尧问道。
“不错,师侄道号圆涛。”小弟子说道。
看来自己没猜错,周尧又问道:
“那水镜山字辈是如何排的?”
“嗯...从祖师至今已逾千载,弟子说不全,只知道从师爷那辈开始到下五辈,分别是‘景’‘留’‘圆’‘真’‘相’。”
“‘留’字辈,若真拜入水镜山,自己的名字上便要加上一个‘留’字,周留尧,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周尧心道。
拜师尊父之事,理当告知父母,周尧摸了摸胸间的玉佩,不禁有些惆怅,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都没见过,他们只留下这么一块代表身份的玉佩,生而不养,真不知你们有何苦衷,周尧此刻略感惆怅。
圆涛将他带到一间木屋门前,恭敬道:
“师叔,您且在这休息,明日我再带您去见掌教师爷。”
“多谢!”周尧抱拳感谢道。
推开房门,屋内收拾的极其干净,比之自己家中,多了几幅蕴含道韵的画作,其他没什么不同。
周尧忍不住拿墙上画作与白鸾青之画比较,相较于白鸾青之画,墙上画作少了几分精细,多了几分道韵,但若真要评个高低,周尧认为还是白鸾青更强一些。
这画既是挂在墙上给人看的,总得让人看得赏心悦目才是,若是一味的让人揣测其中蕴意,未免显得有些顾此失彼,取小舍大。
如此相比,高下立判。
次日清晨,圆涛很早便在院外等候,若不是周尧昨晚吃坏肚子早上胃痛要上茅房,估计圆涛还要多等几个时辰。
“圆涛师侄,昨天你给我送的什么菜啊,这一夜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茅房了!”周尧抱怨道。
“抱歉师叔,昨日师尊特地吩咐我给您做了清肠饭,以便祛除您体内的五谷杂质,也方便您日后修行。该提醒您一下的,这是师侄之过。”圆涛愧疚道。
“没关系,你也是好心,我不怪你了。”周尧微笑道。
这圆涛的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冷不丁的给自己安排了一顿清肠饭,自己打小就吃五谷杂粮都没吃出什么病,换了个地方吃饭竟然还得先清肠胃,周尧十分不解。
巳时,二人来到大殿,较之昨日大殿之上又多了几人,新增的这几人皆是满头青丝,年龄看起来和周尧大伯年纪相仿,周尧猜测这几人应该是自己留字辈的师兄了。
“周小子,赶紧过来!”赵老道对周尧喊道。
圆涛将周尧送到大殿门口便退了出去,留下周尧只身一人,周尧听到赵老道喊叫自己,赶忙走进殿中,微笑着对着众人示意。
新到几人之中有人会以微笑,亦有人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周尧来到大殿中间,望向首座的章京绥,后者和蔼笑道:“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周尧道。
“我猜你并没选择赵师弟,对否?”章京绥又道。
“没错,晚辈恳请李前辈收我为徒!”周尧说完便转身面向李景俞,抱拳行礼道。
听到周尧的回答,章京绥似乎早有所料,微笑的看着周尧,并未开口。
“我就说嘛,这小子是个聪明人,哈哈哈!”李景俞大笑道。
赵老道表情依旧,如同章京绥一般,似乎早有所料,周尧瞧着他们师兄弟几人,好似昨日就已经商量好了一样,而李景俞也仿佛早就做好了收徒的准备,除他之外,其余几人衣着灰蓝道袍,只有他穿了一袭黑衫。
“从今之后,你便是我李景俞坐下首席大弟子了,日后不论修行上还是生活上遇到困难或者难题,尽管向我开口,我今日把这些话当着大师兄的面说,为的也是希望你们几人替我做个见证!”李景俞声色认真道:
“你以后便是我水镜府留字辈弟子了,日后出门在外,无论如何不能丢了咱们水镜山的威严,听懂了吗?”
“弟子周留尧谨记师尊教诲!切不敢辱没宗门威风!”周尧躬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道。
周尧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竟做了李景俞师尊的大弟子,似乎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了,这场上留字辈的师兄不少,但却没一个是师尊座下,或许这亦是赵老道几人的想法吧。
“行了行了,你们师徒二人尚未执拜师礼,怎的就开始训教了?老五的性子怎么也变得如此急了。”章京绥今日十分高兴,不禁打趣李景俞几句。
“掌教师兄教训的是,这就让这小子拜师。”李景俞亦笑了起来。
水镜山收徒,第一要拜祖师,三柱香插进香炉,叩九首,收徒之人手持训诫庄严训诰,弟子跪拜受之,待到训诰结束,取入门弟子一缕丝发存于发带,交予司命堂制作生死玉牌,待到生死玉牌制作完成,仪式结束。
这生死玉牌用以窥探生死,玉牌完好,人就无虞,玉牌损,人欲陨。
周尧昨夜闹肚子半夜没睡着,期间他思前想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拜李景俞为师,赵老道虽与他更为熟悉,但绝不是做他师父的最好人选,至于吴景亮,如章京绥所说,太过圆滑,他不喜欢,二师伯少言寡语,修为虽高,但门下弟子必然不少,他不喜攀争,故选了豁达的李景俞。
最后,周尧对着李景俞磕头行过拜师礼,成为了李景俞座下首席大弟子。
司命堂管事将周尧生死玉牌一制两份,一份交给司命堂另一份交给了李景俞。
之后便是其余四人座下弟子前来与周尧交好,互知身份,周尧也都一一记在心里,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属赵老道的大弟子陈留赟和二师伯的弟子司留恬,陈留赟的体型硕大,仿佛一个肉球,下巴上的横肉很好的将脖颈隐藏,脸上一直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虽说水镜山不忌荤腥,但能吃成他这般模样的估计也就他一人了。
司留恬倒无太特别的地方,周尧对她印象深刻也只是因为她是众多师兄之中唯一的师姐,若说陈留赟的性格与赵老道是天差地别,那司留恬的性格则是与二师伯如出一辙了,那丝毫不以物喜的表情同冰山一般终年不化,周尧见其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就顺其自然的变成了不可亵渎。
至于其他的师兄,与这二位相比在周尧眼中才是正常人,打招呼时亦是同熟人见面一般。
“徒儿,瞧你那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你也不必现在就将你这些师兄师姐记清楚,来日方长,你们师兄弟之间多磨合磨合也就熟悉了。”李景俞道。
“师尊所言极是,但徒儿脑子笨,想着现在就记下,免得日后见到师兄师姐再惹得冒犯。”周尧道。
“你倒是有心了。”李景俞称赞道。
周尧之言也并非讨好的漂亮话,本来跟着赵老道来水镜山就是为了逃荒,如今既然得到修行的机会,而且还成了李景俞的大弟子,他打心里是希望自己可以在各个方面都做好,先前在涂山十多年生活迫于生活困苦,他连学堂都未上过,这亦是他一直的遗憾,如今生活无虞,他亦想重新开始,记得以前在涂山学堂偷听先生讲课时讲过一段课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初读这横渠四句,周尧心中便涌出一股豪意,伴随着学童们一齐大声诵读,周尧当时亦情不自禁的跟读起来,这是何等报复,何等胸怀气势啊,只是迫于生活艰辛,他便只能将这份心思深埋心底,来到水镜山,一条光明大道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便顺势将这些深埋的东西重新挖了出来,一方面做鞭策另一方面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
收徒仪式结束后,周尧没有回到先前的小木屋,李景俞将周尧带到了另一处山峰。
“徒儿,水镜府是洞天福地,你可知为何?”李景俞问道。
“不知。”周尧如实回答。
“水镜山从外面看是向下延伸,这里的山峰越高在外看来便越低,修行修的是天地元气,而天地元气形成于乾坤之中,乾坤阴阳相辅相成,当初祖师施展大神通反转山峦,以山峰通坤地用山脚接乾天,倒转阴阳,从而使水镜山阴阳永通,元气亦源源不断且浓郁,即便是到现在,我等后辈依旧生长在其老人家庇荫之下。”
“祖师的手段徒儿想象不出。”周尧望着自豪的师尊道。
“无妨,这些东西你日后会理解的。”李景俞笑道。
“在水镜山愈是高的山峰元气越浓郁,所以你要努力,争取搬去更高的山峰。”
“师尊,您得的这座山峰估计我修行几十年都未必能搬去更高的了。”周尧苦笑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要想搬去更高的山峰修行,至少修为方面也得超过其他山峰人的修为才行。
“哈哈!你想的倒美,你如今尚未掌握修行之道,可跟我暂住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你入了门,便会有司峰堂管事分配给你山峰,到时修行上有不懂之处便来此问我便可。”李景俞笑道。
“原来如此,对了师尊,徒儿还有一个疑问。”周尧又道。
“你讲。”李景俞道。
“我发现水镜山比您住的山峰高的有很多,至少不下于四座,这是为何?”周尧问道。
在他看来师尊的修为应该比其他四位师伯差不了多少,山峰应该不至于这么低。
“其一,水镜府中你师尊的修为并非排在第五,其上不仅有你的三位师伯以及你掌教师伯,还有一些各堂的堂主,修为亦不在我之下,除此之外,水镜府还有一些隐世不出的老前辈。其二,水镜山不止有咱们水镜府,水镜山是一座山脉,当初祖师施展手段之时,涵括了不少生灵,其中一些也修成了修为高深的大妖,自然也会占据修行利地。”李景俞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