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道长既然将你留在这儿,想必小兄弟定是有过人之处,说不定我们日后还会一同共事,借赵道长熟睡之际,不如咱们几人各自自我介绍一下,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三人喝过茶,灰色长衫的男人提议道。
另外两人听后,皆是表示赞同,然后三人齐齐看向周尧。
“能结实三位,是晚辈的荣幸。”周尧笑道。
藏青色长衫的男人率先道:“在下徐成,未央城督造监司,当年筹建未央城建设时,在下侥幸当上了未央城的总监造。”
“久仰!久仰!想不到天下第一名城的设计师就在我的面前,在下早就想一睹徐兄风采,只是无奈路遥山险,一直不能前去拜访。”白衫男人坐起身来,激动道。
“在下白鸾青,平生独爱作画,画了大半辈子,如今也算有了一点名气,今日能与诸君共事实乃荣幸!”
周尧此刻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徐成、白鸾青,这不是被写入书里的人吗?如今怎地跑到自己的眼前了,不仅如此,自己竟还有幸和他们共事!想到这里,周尧手心已经浸出了汗。
轮到黑衫男人了,此人自来到涂山便始终一副不善言辞的模样,一切皆是顺着徐白二人的话说做,周尧心里还是很期待这人的身份的,毕竟,能与这二人一同被招来,想来身份不会简单。
“在...在在下冯亭亭!很...很很高兴认识各位!”黑衫男人面容挣扎道,但说完话又加了句。
“我...我我嘴巴不...不不利索,不...不不不好意思!”
说完这句话,黑衫男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周尧松开满是汗水的拳头,站起身来,道:
“晚辈周尧,湘南郡涂山人,今日有幸见到三位,晚辈感到万分荣幸!”
因为紧张的缘故,周尧的嗓音不可控制的大了些,徐成急忙起身捂住了周尧的嘴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切莫扰了赵道长休息!”
周尧乖巧的点头。
“呵呵!”一声突兀的笑声从四人背后响起,四人赶忙看去,这声音不是老道人又是何人呢!?
“人老了,打个盹都能睡着,几位千万不要见怪。”
三人皆是起身抱拳,态度极为尊敬。
“本来还想着将给你们介绍一下,没想到你们都已经坐在一起喝茶了,这样一来也省事儿了。”
老道人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只是拂尘不知去了何处。
“白鸾青,圣母娘娘的画像你是知道的,这一次虽是在涂山建庙,但同样不能小觑,你要全力而为。”
“赵道长放心!鸾青是非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兰竹娘娘画乃是头等大事。在来之前,晚辈便已经提前半月推掉所有事情,专心研赏娘娘画像,如今只需稍加准备便能作画。”
老道人背着手点了点头,以示认可。
“还有徐成,有几分本事使几分本事,也不能偷工减料。”
“赵道长放心!娘娘庙建成后,若有差池,我徐成亲自向娘娘请罪!”
难道圣母娘娘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平日里依靠香火为食?
“哼!到时即便死上千次万次都弥补不了你的罪过!”
赵道长厉声呵斥道,但话一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平和气息又道:
“尽力而为就好。”
徐成满头大汗,听到老道长的这句话才松了口气。
“冯亭亭,你的本事我见过,也就不要求你做保证了,你只需尽力而为。”
“赵...赵赵道长放心!冯亭亭定...定定会全力而为!”
这几人可都是扬名已久的能工巧匠,凭借手上的本事,再加上当今圣上的恩宠,可以说是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尊待。赵老道一句话就将他们召集来,而且还对赵老道百般恭敬,说是恭敬,更像畏惧。这些从他们说话的语气中不难推测,周尧有些好奇赵老道的背景。
“周小兄弟,”赵道长看向周尧,语气平和道。
“前辈请讲。”周尧赶忙应道。
“这几位可都是当世背负盛名之人,他们的本事都不容小觑,你可得带好这个队,千万莫要辜负老夫对你的期望。”
周尧额头上浸满汗珠,应道:“晚辈定会竭力!”
说完便看向三人,抱拳又道:“小弟天资愚钝,日后恐有不妥之处,还望三位大人包涵!”
三人急忙抱拳回礼,嘴中夹着几句‘小兄弟过谦’‘定当知无不言’之类的话,或许在他们看来,周尧虽然不是背负盛名之人,但肯定也有真本事,否则赵道长怎会让一个毛头小子当这重要之职?
赵道长又交代了一些事,随后便离开了涂山,赵道长此一去几天都未再见踪迹,可给周尧出尽了难题。
本以为赵道长离去之后,徐成三人也会跟着离去,可看着三人皆是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周尧无奈苦笑了一声,赵道长不给他们安排住处,看来只能将他们领回自己家了。
三人跟在周尧身后,商议着如何搭建娘娘庙,以及娘娘尊像的大小尺寸,偶尔询问周尧一两句,周尧听的云里雾里,只能象征性的附和两句。
这一段路程,周尧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两圈,木工活他倒是会点儿,但丹青雕塑,鎏金铺盖,他都未见过,只能到时听从他们三人的安排了。
“三位大哥,赵道长没给你们安排住处,接下来几天你们恐怕得跟我吃苦了。”周尧歉意的说道。
“小兄弟哪里话,我等三人来此又不是为了享福的,况且小兄弟家中整洁宜人,就连菜园之中也是有不少好东西呢!”白鸾青说着话便瞄向了院落中的菜园,嘻嘻笑道。
徐成闻言,走到了白鸾青身边,看了眼菜园景象,双眼瞬间放光道:
“荠菜!这可是好东西啊,不仅味道鲜美,而且对人体大有裨益,算来我也好久没吃过荠菜了,不如咱们今天挖点荠菜包包子吃吧。”
“徐兄的提议甚好,我还从未吃过荠菜呢,听徐兄描述的我都已经垂涎欲滴了。”白鸾青当即附和道,还顺手摘了一片荠菜叶子放在鼻前闻了闻。
二人达成共识,又将目光聚集到了冯亭亭身上,后者从容地说道:“荠...荠荠菜是好东西,我...我我也赞成。”
等到三人将目光放在周尧身上时,发现后者极为生硬的笑了。
“三位大哥,咱们今天恐怕只能吃点荠菜汤喝了。”
三人皆是一愣,这几日一直都是周尧下厨,他们平日里都是被人伺候的主,哪里下过厨房?周尧为了不慢待他们三人,这几日自己吃的也是和他们分开做的,时至今日,面缸已经见底,别说包包子,就连一顿面汤都喝不上了。
“周兄弟所言何意?”白鸾青见周尧面露难色,心中已猜出了个大概,但还是问道。
毕竟此地不止自己一人,作何决定总归要打个商量,涂山请神,求的是风调雨顺,如今涂山虽算不上饿殍遍野,听天由命任其发展,最后结果多半不出其二。
徐成和冯亭亭亦是向周尧投来问询的目光。
“小弟家中余粮无几,接下来这些日子几位大哥恐怕要跟着小弟吃苦了。赵道长这一去几天都杳无音讯,讲真的,小弟心里有些没底。”
若非这几日见到徐白冯三人专心筹备娘娘庙,周尧几乎都快认为赵老道跑路了。
“呃…”徐成听后顿时愣了眼,本来想着赵道长既然安排周兄弟做监工,想来钱粮方面也是由周尧负责,这几日虽然吃得清苦,他也没说什么,毕竟涂山受灾,他来之前便是做足了吃苦的准备。
“周兄弟不必忧心,算算日子,赵道长也该回了,即便不回,咱们几个老爷们也好凑活,对吧?”
白鸾青和冯亭亭二人均不反对,皆是点头示意,周尧见他们如此,心中内疚感才稍减。
“不管怎么说,咱们三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总归不能白吃白喝周兄弟,我提议待会吃过饭咱们一块去外面市集转转,说不定可以赚些外块呢。”白鸾青道。
徐成眼球转了转,当即便同意了。
倒是冯亭亭,面露难色,口吃地说道:“不…不不是,咱…咱咱们三个的手艺,放在温饱时候,赚…赚赚些钱不是问题,但…但但现在,我估计很难。”
冯亭亭的雕刻手艺当世无双,昔日求他施展手艺的人可以从皇城排到乡下,如今他既说出这些话,定是心里没把握在涂山挣到钱。
“冯兄之意小弟明白,可试一试总比坐吃山空要好。不如今日先让小弟前去探探风,等我归来时咱们再做商议。”白鸾青道。
“白兄的丹青技艺举世无双,想必此去定会赚的盆满钵满。”徐成道。
冯亭亭也是点头。
如今这境况,总得有人站出来挑事,不然饿了肚子都不好受。
周尧道:“我去做饭,吃过饭我跟着白大哥一起去市集,小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帮着白大哥张罗的本事还是有的。”
三人草草吃过饭,院里的荠菜少了不少,面缸中见底的粮食此刻也已清空。
白鸾青这几日的准备,已经把娘娘庙建造的准备完成,接下来就看徐冯二人的了。留下徐冯二人,周尧与白鸾青背上宣纸,提着笔墨,大步朝着市集走去。
涂山很大,周边的城镇却不大,涂山村到镇上集市的脚程不过三里地,所以周尧和白鸾青没用多长时间便赶到了集市。
“周兄弟,看来咱们来晚了。”白鸾青苦笑道。
涂山的市集,每七日一小会,四十九日一大会,小会多是本地人拿着自家粮产,蔬菜水果来卖,大会上便有所不同了,涂山周边的彪马镇,四通镇,三笏山等地方的商贩都会拿着自家特产前来参与,甚至几百里外的乡镇都会有人闻风而来。
平日也会有集市,只是不似有会时热闹,玩杂耍的,喷火圈的,胸口碎大石的一应俱全,周尧对这些跑江湖的人,心里钦佩,换做他,那大锤落到胸口上,估计直接吐血不省人事了。
“白大哥,算算日子,今天正是涂山小会,咱们该早些来的。”周尧道。
“先看看吧,也不一定是坏事儿。”白鸾青笑道。
二人顺着街道向里走。
白鸾青一路走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本以为,灾荒年头,地方该是破落不堪,可涂山集市依旧热闹,一位妇人牵着稚童小手,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略微发蔫的白菜,喋喋不休。另一边,身上满是补丁的男人背着布匹缓步走入裁缝店,那一丈高的布匹将男人的脊梁压弯,但他依旧咬牙坚持,最后赚的几枚铜板,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到粮食铺子,换成一袋粮食,背回家中。
越向里走,人越少,最后二人停下,铺开宣纸,研磨,白鸾青玉手一挥,‘卖字画‘三字速成招牌!
周尧看着这三字看得出神,只觉得有生之年不会再看到有人能比上白大哥的书法了。
白鸾青丝毫不怠,吩咐周尧研磨,自己则着手作画。
因为在市集深处,白鸾青作画时,门可罗雀,但随着宣纸上色彩渲染,线条勾勒多了,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位郎君的丹青前所未见,恐怕当世唯有江北才子白鸾青能与之比肩了。”
“白鸾青?莫非是那位人称取魂,敕魂信手拈来的当世第一?”
“我看不像!白鸾青还有个外号,叫芊芊娘子,是说他的长相连男人见了都把持不住,又怎会是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糙汉子呢!”
这一语毕,紧接着传来了少女的惊诧声。
“你看,这人的手,怎生得如此纤美?”
“要是我有这么一双手,李郎估计就不会跟那婆娘跑了!”
说话之人是个女子,双手指节粗大,显然一双干粗活的手,再观其长相,倒也不算太差,相比于同样风吹日晒的农家女子,还算正常,只是不知其口中李郎是何许人,又为何会因其双手糙陋离她而去。
一名女子身边跟着小丫鬟来到白鸾青面前,女子生了一副俊俏面容,手指纤细白嫩,身边又跟着小丫鬟,显然是一位富家小姐。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女子谦谦有礼,说话做事颇有一副大家闺秀之态。
白鸾青置若罔闻,依旧心系画作。
见对方不睬自己,女子便退了回去,静静地站在一旁,身旁小丫鬟见状,急忙跑到店铺中取了桌椅,看着小姐手托香腮,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这个摆摊作画的男人,小丫鬟心中鄙夷,这种男人,平日里只会骗小姑娘,实际上什么本事都无,越看白鸾青,心中便越欲作呕。
“呵呵!”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此地短暂的平静,这突兀一笑,也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其中不乏真正懂画之人,但大多数还是被神色专注地白鸾青迷住的青春少女。
发声之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白大家之画,乃当世之极,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画就能与其相提并论的!”
说着便从箱柜中取出了一副稚鸡噙米图,宣纸有些泛黄,显是没有得到善存。
“此画乃是白大家亲手所画,千金难求,在下一直将其当作白大家对我的鞭策,挂于画笼,今日见尔等竟拿不三不四之人,不干不净之手画出的画与白大家的丹青相提并论,在下是不得已站出来!”
观其身后,一幅幅的画作表在框中,俨然一位画家!
众人对着稚鸡噙米图指指点点,又对着那人身后的画作称赞有加,显然是认可了说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