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劳烦皇弟了。”李皋冷哼一声转身拉了一把傅玫便走了。
原是体贴提醒，傅玫却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她只能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抿嘴跟上。
侍御史这时拍案，“暂时收押，听候发落！”
李崇闻言面色不虞，还欲上前分说，傅宛一把拉住了他，“无碍，相信我。”
李崇今日已经为她做了不少事，按她的想法，他本不该出面，这种程度的构陷，不至于让他们阵脚大乱。
她推一把自己的丫头，冲李崇说：“春笋你带回去，他们要治罪的是我。”
春笋自是不愿，是福是难都想跟着自家小姐，但经事之后她心性比之前成熟不少，闻言咬咬唇便跟着李崇走了。
入夜，李崇端坐于桌前拧眉盯着烛火，忍了又忍还是一口吹灭起身吩咐人备马。
……
牢狱之内灯火昏暗，几名狱卒围着刑架边的矮桌斗蟀，起哄嬉笑声不绝于耳。
傅宛抱膝靠坐在木板茅草堆成的简陋床铺上，侧头看青砖墙上小窗外的月色。
不出意外此番她会面见圣上，殿前说话需要慎之又慎，她要提前想好说辞。
铁链相击丁零当啷，傅宛思绪一顿，转头看向牢门，正巧见到李崇跨进来。
她沉思期间竟是没有留意到脚步声，下次须得注意，若来的是刺客，她现下怕是已经一命呜呼。
李崇身后的小厮捧着两床薄被，进来后轻轻放在床边便下去了。
“春笋已将始末悉数告知于我，你一贯谨慎，怎的这次……”
傅宛正欲起身将薄被展开，起初还当李崇是在责怪自己，但抬眸却见他眼底浮着一抹疼惜。
此时透窗而过的月色正好映在李崇俊美的脸上，那些几不可查的柔情，便像是炽阳下的缕缕蛛丝，大白天下，无所遁形。
心头被什么东西缠上，傅宛动作一顿，欲出口的话忘了个干净，双颊隐隐有些发烫。
她轻咳一声掩饰局促，继续弯腰整理床铺。
李崇像是并未察觉心绪泄露，自顾自开口，“父皇现已知晓此事，不出意外，这两日便会传你进宫，你可有准备？”
提到正事，傅宛立时平了心绪回身面对他，“其实打从那对夫妇上门，我便知这是个圈套。”
“既然知道，为何不避过去？平白受这牢狱之灾。”
“避过去简单，无非借故谢客，闭门不出，但一避再避总有避无可避之时，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面迎上这一击。”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依旧不认同你以身涉险的做法。”
傅宛又是一愣，而后勾唇，“我心中有数，且我永远比旁人成算大，你信我便好，安心等着看场好戏罢。”
李崇微微颔首，眸光在她唇角一点，而后转身离开。
隔日晌午，皇帝传召傅宛进殿。
傅宛既是“戴罪之人”，自然不会有人帮她梳洗打扮，让她体体面面进宫。
踏上金銮殿时，她一身素衫，钗环俱卸，柔顺的乌发长长拖在衣裙上随风翻飞，团手缓步走过众人，不像方出狱的罪人，倒像是飘逸出尘的仙子。
自她出现，或惊艳，或审读，或轻蔑等等饱含情绪的视线便没有断过，傅宛佯装不知，余光扫过李皋傅玫等人后，垂眸走向殿前。
恭敬跪拜高呼万岁，傅宛弯身等候圣上问话。
端坐龙椅之上的皇帝眉目深远让人瞧不出息怒，他打量殿下不见任何惊惧的小女子半晌，沉声道：“六皇子妃参与宫物销赃一事，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多数官员与同僚交换眼色，并不急着上前答话。
有一满脸络腮胡的武将直觉傅将军独女不会犯下此等罪事，于是斟酌着措辞开口，“此事既然能上殿，想必是另有隐情？下官认为……”
有一山羊胡的言官立即出言反驳，“此事不过因涉事者身份特殊，这才劳烦殿下给个公断，以防有人不服。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必要多加纠缠？”
言官一出声，立刻有几人附和。
“还请圣上早下定夺，彻查此女名下所有店铺，切不能让这种藏污纳垢之处存于世间！”
“这种人必须严惩！”
“请圣上下令！”
李崇视线淡淡扫过那几人，而后垂目不语——此时敢下断言的，无一例外全是李皋一党。
“陛下！此事该当彻查，但查的不该是小女商铺！”傅宛一声高呼，大殿上静了一瞬。
她自称“小女”，便是摆明了不借六皇子李崇的势，隐隐有是福是祸自己一人担下之意。
皇帝挑眉，眸中闪过兴味，“哦？你说下去。”
傅宛行礼答话，神情不卑不亢，“小女依旧是那句话，行有行规，小女名下的交易庄从来都是不问卖家，不问买家，
即便收受货物中存在宫中物品，那最多也是个不察之罪，如何就成了销赃？
须知宫物外流离不开宫内之人筹谋，故，此事该彻查的，并非宫外，而是宫内！”
立刻有文官呵斥：“大胆！”
有人附和。
“大言不惭！”
“狂悖乖谬！！”
二皇子此时上前一步，拱手开口，“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只要收押罪女傅宛，逼她供出宫内同党即可。”
傅宛不理旁杂人等，只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扫视座下众人，冷不丁望进一双坦荡坚毅的眸子，心中一动，佯怒开口，“小女子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怕朕治你金殿之上口出狂言之罪？”
“小女只怕陛下听信谗言，不还小女一个公道！”
她字字铿锵，殿上又静了片刻。
皇帝突然哼笑出声，“好好好！你既如此有胆识，朕便将此事交由你审查，时限为七日，七日之后若你无法自证清白，便要欣然承受牢狱酷刑。”
傅宛深深一拜，清透的嗓音紧跟着传来，“谢陛下恩典。但小女有个请求，戴罪之身出入大内多有不便，且事关重大恐会遇到阻碍……”
这话一出，殿内落针可闻。
“呵，朕便许你出入方便，再派一队护卫给你。”
“谢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