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赵临笙面前,身影开口了,声音粗哑难听:“没死吧?”
这么难听的声音,好像听过,赵临笙想。
“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赵临笙,没想到吧,你也会有这一天!哈哈哈哈!”
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孙胖子。赵临笙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放弃了来自本能的蔑笑。
孙忠桂见赵临笙没有反应,心中有点不爽快,用手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眼看着自己,将一脸横肉怼到赵临笙面前,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狠毒地说道:“赵临笙,你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无视我?搞清楚你我如今的处境,你如果现在求求我,对我摇摇尾巴,我说不定就大发慈悲,可怜可怜你,少对你用点刑,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赵临笙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可笑,她冷笑一声,对面前这个令她作呕的人说:“孙胖子,你也就在恶心人这方面有点本事了,今天你要是能把我给杀了,我还能看得起你,否则你在我面前也没必要装腔作势,那样只会让我更恶心你。
“不过,我猜你也不敢,毕竟我可是朝廷钦犯,我要是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哈哈哈!”
“你!”
孙忠桂没想到赵临笙居然死到临头还敢骂自己,气得扇了赵临笙一巴掌,响声在整间刑屋异常洪亮。
赵临笙吐了口血,却依旧哈哈大笑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停不下来一样。
孙忠桂气愤地夺过旁边刑狱手上的刑鞭,挥鞭泄愤地往赵临笙身上招呼,一鞭又一鞭。
但赵临笙咬紧牙关忍着,偶尔泄出一丝闷哼,却绝不开口向面前的人说一句求饶的话。
孙忠桂打到手都酸了,没想到这死丫头的骨头这么硬,于是扔掉刑鞭,揉着手腕吩咐道:“去,给我拿一盆蜂蜜水来。”
监狱长立刻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唯恐怠慢了孙忠桂似的,急急喊道:“快快!给孙公子拿过来!”
孙忠桂狞笑着走到赵临笙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不是要给我下毒吗?不是还威胁我要让毒虫啃咬我吗?那我就让你也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赵临笙不做反应。
“对了,还有那个姓傅的小子,”孙忠桂满意地看到赵临笙抬眼瞪着自己,得逞地笑着说:“你这么维护他,我肯定不会忘了他的。那小子不过一个奴才,竟敢看不起我,不给点教训,都不知道自己的卑贱。你放心,等我玩够了你,我就去找他,我看看他的嘴是不是和你一样硬!”
“你敢!”
赵临笙恨恨地盯着孙忠桂威胁道,但在此种情况下,她的话放在对方眼里只会增加快意。
“你看我敢不敢。你现在可没有资本威胁我了。”
“孙忠桂,如果你敢伤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夜半时分被我索命吧!”
“住嘴!”
孙忠桂看着赵临笙的眼神居然有点发憷,为了掩饰内心没由来的胆怯,连忙拿起烧得通红的烙铁向赵临笙肩膀按上去,只听“嗞”的一声,一股熟肉的味道飘出。
赵临笙疼得晕了过去,又被水泼醒,那水粘腻腻的,想来是那盆蜂蜜水。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那道难听的声音说:“把她拖回去,别让她死了。”
赵临笙感觉自己被架着拖回了牢房,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赵临笙醒来的时候,入眼并非黑漆漆的牢房,而是一张围着青纱帐的床顶,她刚想动,却发现全身痛得要命,也毫无力气。
她好像听见郑叔叔激动的声音在说:“醒了,醒了!”
接着一双手按住她,一个温柔却又平淡的女声飘入她的耳朵:“还不能动。”
赵临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如今只能很急切地开口用干哑难听的嗓音问:“傅卿言呢!傅卿言……”
“别急别急!他在隔壁,已经醒了。”她听见郑统领着急地说。
然后放心地昏睡了过去,在那期间她迷迷糊糊清醒过,感觉一直都有人守在床边,沉默地握着她的手,那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
赵临笙再次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昏暗,而且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因此当有人开门进来时,门框摩擦地板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
来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点亮了蜡烛,一靠近床边就对上了赵临笙的视线。
傅卿言明显变得慌张起来,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低垂眼睛拧干毛巾,犹豫着坐在床沿。
赵临笙没有说话,任他为自己擦拭双手,盯着他脸上的伤打量片刻,刚要开口问什么,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两人皆转头看去,发现是郑统领。
只见郑统领望着醒来的赵临笙,眼中情绪复杂,有惊喜,又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明意味的愧疚,最终还是被喜悦激动给占据主位。
他快步跨到床边,因为过于兴奋而忘了收敛声音,高亢地喊道:“少主!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个九尺男儿,此刻竟像个小姑娘,合握着双手打转。
“对了,”郑统领想到什么,又赶紧对赵临笙说:“少主,你一定饿了吧?我……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赵临笙想叫他都来不及。
房间里又只剩下傅卿言和她,傅卿言这时已经收拾好东西,欲言又止地看了赵临笙一眼,便沉默地端着盆打算出去。
刚到门口,却听到赵临笙对他说:“傅卿言,能扶我到桌子那里吗?”
傅卿言顿了一下,转身担忧地看着她,赵临笙又开口了:“我不想躺着了,难受。”
傅卿言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赵临笙艰难地走到桌子旁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
这时郑统领端着一碗粥进来了,看见赵临笙竟然起来了,忙说:“少主,你怎么起来了,你伤得那么重,要好好休息!”
赵临笙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不想躺着。”
郑统领知道赵临笙的脾气,便不再劝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碗放到她跟前,说:“少主,你快趁热吃吧。”
傅卿言本能地想伸手,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将手缩了回去。赵临笙看了他一眼,自己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然后问:“郑叔叔,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傅卿言见他们有话说,便默默走到榻上坐下,一言不发。
郑统领回道:“这里是一个江湖隐客隐居的山庄,曾欠将军……将军一个人情,因此出手收留了我们。”
原来山庄的主人是一个江湖隐客,早已不再理会江湖之事,对庙堂之争也从来是敬而远之。因多年前曾被赵于尘救过一命,一直记着,此次出手相助,不过是为了还赵于尘当年的救命恩情。
赵临笙又问:“收留?郑叔叔,你们——劫狱了?”
此话出口,她看见郑统领攥紧了拳头,低头回答:“是。”
赵临笙没有说什么,反倒若有所思。
郑统领看着自家少主几次欲言又止,且眼中浮出愧疚,又咬咬牙忍住心中的歉意,语无伦次地说道:“少主,你先……先吃东西吧,凉了就不好了。我……我先出去,你有事就叫我……”说完就逃也似的向门口方向去。
“郑叔叔。”
赵临笙却在这时开口叫住了他。
郑统领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闭上眼睛,知道赵临笙想问什么,以她的才智,又岂会对那些事毫无怀疑?
他终究是无法拖延了。
郑统领转过身面对赵临笙:“少主……”
赵临笙垂下眼眸,开口:“郑叔,你跟我说实话,师傅他……他是怎么……”
“砰”的一声,只见郑统领突然跪下来,面带自责,痛苦地说:“少主,我郑老二对不起大将军,也对不起你,我本来想等你伤好了再来请罪的……”
赵临笙没有说话。
“将军他根本就不是被什么土匪杀死的,他是被狗皇帝设计害死的!”
“砰!”
杯子被碰倒掉到地上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