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城下,抬头望着矗立的城楼,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赵临笙专注地望着高处,依旧站在赵临笙的右侧后一点位置的傅卿言转头望着她。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赵临笙能看很久,而且眼中总是闪着奇异的光,那是一种坚定的希冀以及无畏的展望。可这一次傅卿言却能看出她情绪不太高。
果然,过了一会儿,赵临笙就开口问道:“傅卿言,你觉得我能当上女将军吗?”
傅卿言想都没想,就看着赵临笙回答:“能。”
赵临笙笑了,转过头来说:“你怎么每次都答得这么快?是不是懒得敷衍我?”
“不是,是因为我相信。”傅卿言语气坚定地说。
赵临笙不置可否,低着头说:“如果要当将军就要有军功,有军功多半是在战争时期,可那时便是踏着百姓的尸体得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傅卿言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她说。
赵临笙抬起头,看着傅卿言,眼睛里重新燃起光,只是比起过去多了一些成熟的理性。
她笑着说:“傅卿言,我跟你说,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当什么女将军的,过去我以为只有当了将军才能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英雄,而且觉得将军这个称呼很有威严。”
傅卿言看着赵临笙,等着她的下文。
城上旗帜随风飘扬,赵临笙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他们听不到这个女生的轻声诉说。
“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明白了,想成为师傅那样的人,不只有上阵杀敌一条路,师傅之所以让我崇敬,是因为他是真正地为了心中的信念在坚持,也是真正在为百姓造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真正想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侠,而不是要将军这个头衔。”
赵临笙说完,又抬头望向城楼。
傅卿言看着面前已经长大的女孩儿,眼神温柔,心中升起一股欣慰的暖意,他微微勾起嘴角,温柔地笑着。
突然,赵临笙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傅卿言:“那你呢?你好像从没说过你以后要干什么。”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永远跟着你呀。”
傅卿言回答,仿佛对她的疑问很不理解,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事情。
“我知道,我说的是除了跟着我,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想做?况且,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的。”
她盯着傅卿言的眼睛问,没发觉自己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抱怨与失落。
傅卿言回视她,依旧温柔地笑着,回答:“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你以后不会再护着我了吗?”
“会,肯定会啊!”
见他这么说,赵临笙也不再纠缠,反正日后她若成了大侠,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也没人敢伤害他,他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不伤天害理、违法乱纪。
“那,你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不准离开,”她又转头望着来往的人群,“记住了吗?”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
赵临笙见他答得这么快,又这么肯定,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那……如果我死了呢?”
傅卿言却垂下眼睛,似在犹豫。
赵临笙以为他是想反悔,刚想生气,就见他抬起头,眼神严肃。
“你会死吗?”他问,眼里情绪不明。
被他的问话打断,她想了想,回答:“当然会。不止是我,世上的任何人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师傅说过,万物皆有始终,再强大的人,终究敌不过死亡,即使是修仙之人,所求也不过是超越生死而已。”
“那你会等我吗?”
“什么?”
“我去找你,所以你会等我吗?”
“你怎么找我?我都死了。”
他不说话了。
赵临笙叹了口气,拍拍傅卿言的肩膀,无奈地说:“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轻易死去,等我死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况且,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接受轮回,投胎后的我,就不再是我了。”
她挑了挑眉,又说:“死了我也会在鬼界称王!”
傅卿言听见这话,才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对,你若死了,我便去鬼界找你,你若称王,我定是你最忠心的拥护者!”
“好啊,你说的,不许食言!”
两个少年站在城下,城墙之上刮来一阵风,带动衣袂蹁跹,见证他们许下的诺言。
赵临笙与傅卿言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管家的儿子长贵,他显然是在找他们两人,见到他们立刻激动地跑上来。
只见长贵边喘着粗气边开口道:“诶,可算、是、找着、你们了,我的小主子们,快、快回去看看吧,刚刚宫里的张公公拿着圣旨过来宣读,将军他要去剿匪了。”
赵临笙一听此话,便惊奇地问长贵道:“剿匪?什么时候?”
“哎呀,就是现在,马上要出发了,再不回去就见不到将军了!”
赵临笙跟傅卿言对视一眼,然后对长贵道:“我们先回去看看,你自己慢慢追上来。”
“好咧。”
长贵应了一声,又认命地跟在两个会武功的人后面跑回去。
两人刚回到将军府,就遇见了正身着军甲守在门口的郑统领,赵临笙先开口喊道:“郑叔叔。”
“少主,”郑统领点头说道,然后又对傅卿言打招呼:“还有傅小公子。”
傅卿言点头回应,也叫了一声“郑叔”。
“我听长贵说皇上要派师傅去剿匪?”赵临笙问道。
“不错,听说关东一带最近匪盗猖獗,连当地的官员都敢杀,皇上便命将军前去处理。”
“他们竟敢如此猖狂?”
“听说他们武功高强,平常官兵奈何不了他们,山寨又在地形奇特、易守难攻之处,自诩无人奈何得了他们,如今更是肆无忌惮了。”
“原来如此,难怪要让师傅去,还这么急。”
赵临笙正皱眉思索着,就听见郑统领喊了一声“将军”,她看见自己的师傅已经穿上盔甲,便走过去说:“师傅,听说此次的匪徒武功很高,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赵于尘应下来,看着徒儿担忧的神情,又道:“怎么,知道担心师傅了?”
赵临笙无语地说:“你是我师傅,就算平时再怎么烦人我也还是会担心你的。”
“你这丫头!好了,这不过是一次平常的任务罢了,为师尽量快些回来。”
“嗯。”
赵于尘又看了一眼跟在赵临笙身后的傅卿言,对两人说:“我不在家,你们要好好练功,不可偷懒,府内事务自有相应的人打理,你们只用在有重大事情时下决议便可,你们自小跟在我身边也懂得一些了,实在无法解决的也可等我回来再处理。”
两人应下。
赵于尘又对傅卿言说:“卿言,我不在时你看着临笙这丫头一点,别让她乱来。还有,尽量小心。”
最后一句似乎含着什么暗示,傅卿言郑重地应下来。
赵于尘点点头,向两人说了一句“为师走了”就带着郑统领出发,不料傅卿言突然喊了一句:“赵将军!”
赵于尘回身,傅卿言垂眼,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抬头对他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赵于尘怔了一下,随后开怀大笑起来,拍了拍傅卿言的肩膀,说:“好!”
赵临笙与傅卿言目送着赵于尘带领手下骑马离开,隐约还能听见他与郑统领的对话:“那些土匪竟敢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明明赵临笙已经送别过赵于尘很多次,但不知为何,赵临笙此次皱着的眉头始终放不下来,心中无比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