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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尘(四)

赵临笙曾问过自己的师傅,傅卿言到底是什么人,师傅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不收他为徒却教他武功。

她就算再傻也看得出来傅卿言的身份不简单。他虽然不爱说话,但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将他与其他人隔开,那是一种举止投足间的华贵之气。

但赵于尘只是摇摇头,跟她说:“为师不是说过吗?卿言乃是为师故人之子,如今孤身一人,带他回来是恩情也是道义,有何奇怪?况且他根骨不错,师傅教他武功也算惜才而已。”

又敲着她的脑袋不甚严肃地斥道:“你这丫头,老是将心思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

赵临笙捂着脑袋,又听见师傅叮嘱她:“笙儿,你要答应师傅,今后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先护好他,知道吗?”

那时的赵临笙,虽然觉得师傅老是在敷衍她,但还是会将师傅的嘱托应承下来,毕竟就算师傅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

只是随着时光的流转,傅卿言身上的气质愈发出众,加上他五官长开,更加立体清俊,眉目如画,又自显雍容华贵,在赵临笙看来可谓是越来越有招蜂引蝶的潜质了。

偏偏他虽然不爱说话,却并不冷漠,待人温和有礼,倒是把他沉默寡言的缺点给盖过去了。

他十多岁的时候便有一些乡里为自己的女儿打听傅卿言,如今他已经二十岁了,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师傅吩咐府内众人对外宣称傅卿言的身份是将军府的家丁,却依旧挡不住那些怀春少女的热情,甚至还给了她们底气请媒婆说媒,赵临笙又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天天烦得不行。

这不,赵临笙刚踏进堂内,就看见了满桌的纳彩,赵临笙心里暗想:哼,又来招赘,傅卿言是这样的人吗?

赵临笙大跨步走进去坐下,对正看着满桌满地的东西头疼的赵于尘说:“师傅,你不烦吗?这一天天的,你说傅卿言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下人的身份都挡不住三天两头的有人来说媒,要不你干脆下令,以后禁止放她们进来好了。”

不料赵于尘却“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谁跟你说这是给傅卿言的了?”

赵临笙心里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哦,不是啊。”

然后端起丫鬟刚放下的茶水吹了吹,漫不经心地问:“那这是什么?哪位大人送的?”

赵于尘斜睨了自己这徒儿一眼,说出的话让赵临笙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是孙丞相给你的聘礼!”

“什么?!”

赵临笙放下茶碗,不敢置信地问:“给谁的?谁给的?”

赵于尘看见自己徒儿难得吃瘪,心情甚好地挑了挑眉,用抑扬顿挫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回答赵临笙的话:“给你的,孙丞相给的,为他儿子孙忠桂。”

“呸呸呸,那个孙胖子,我看见他就想打他,还想我嫁给他?想得美!”赵临笙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她一想到那个孙忠桂就牙疼,自从那次教训他以后,他远远看见赵临笙拔腿就跑。听说最近孙丞相给他捐了个七品官,天天正事不干,官架子摆得倒是挺大。

赵临笙见自己的师傅不说话,心中警铃大作,试探地问:“师傅,你,你不会答应了吧?”

赵于尘叹了口气,说道:“我等会儿就叫人给退了,你再怎么招人烦也还是我的徒弟,为师岂会将你送入虎口?况且这孙丞相向来与为师不和,如今却突然来为儿子求亲,谁知在打什么算盘。”

“那就好,果然师傅还没有糊涂。”赵临笙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嗯?你说什么?”赵于尘故作严肃地问道。

“我说师傅你简直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行了,”见赵临笙颇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赵于尘赶紧打断她的胡言乱语,瞪着她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我在你心中是那种糊涂的人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啦!”

“这就对了。还有,什么孙胖子!人有名字,你天天这么叫人家,多没礼貌,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出去别说我是你师傅!”

赵临笙低声反驳:“我都不用说,谁不知道你是我师傅。”

“嗯?”赵于尘发出威胁的声音。

赵临笙识时务地说:“知道啦,我也就对他这么叫,谁让他喜欢仗势欺人呢!”

赵于尘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开始正经起来:“笙儿,为师知道你自小就愤世嫉俗,但也要懂得一个‘隐’字,现在还有为师在背后给你撑腰,日后若师傅不在了,你便要学会收敛锋芒,知道吗?”

赵临笙见师父突然说起这些话,有点难受,还有点心慌,连声答应着:“知道了,师傅。你别这么说话,我什么都答应你。”

赵于尘抬手越过桌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恢复以往的语气,说:“现在知道怕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气我!”

赵临笙放下心来,笑着说:“你不欺负我,我又怎么会气你?”

“我那是在训练你!况且我作为师傅,说你几句怎么了?”

“又来忽悠我。”

赵临笙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被赵于尘给忽悠到,她指着地上及桌子上的东西说:“师傅,你赶快让人把这些东西退回去,看着它们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知道知道。”

赵于尘捋了捋那不存在的胡子,状似玩笑地叹道:“不过你也十六岁了,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出嫁了,为师也该操心一下你的婚事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哟。”

“师傅,您可别操心!我可不嫁人,我是要上阵杀敌的,怎么能被儿女情长给绊住呢?”赵临笙一本正经地说着。

“如今国泰民安,边关安定,要你干嘛?”

“那我就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反正不嫁人!”

“笙儿,这不是嫁不嫁人的问题,师傅不可能一直保护你,你总要有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才行。”

赵临笙最不愿听赵于尘说这种话,略微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小声地喊道:“师傅……”

赵于尘看着自己的徒儿,刚抱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只会哭的小东西,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目清秀,明眸皓齿,虽然不太像大家闺秀,但却带有京城女子所没有的洒脱与侠气。赵于尘不说,但其实一直都以自己的这个女徒弟为豪的。

赵于尘移开视线,望着屋顶长叹一声,接着说:“师傅如今最操心的就是你和卿言的未来,等你们都有了相守一生之人,师傅就可以安心啰。”

赵临笙觉得最近师傅有点多愁善感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敷衍地对自己的师傅说:“现在还早着呢,师傅,我先去找傅卿言了,你记得把东西退回去啊!”

赵于尘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摇了摇头。

赵临笙刚逃到门口,就撞见傅卿言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她小声问:“你来找师傅?”

傅卿言摇摇头,回答:“找你。”

“哦,那我们走吧。”

说着抓起傅卿言的手腕向将军府大门跑去。

赵临笙一直出了府才停下,放开傅卿言的手,转身却发现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抓着他的那只手腕。

赵临笙以为自己刚刚太用力了,赶紧说:“我是不是弄痛你了?我看看!”

傅卿言却背起那只手,淡淡开口:“没有。”

“哦,”赵临笙不再说什么,又问他:“你刚刚站门外多久了?不会都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

“哦,那没事了。”赵临笙无所谓地说。

傅卿言又不说话了。

赵临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他的手说:“要不我们去城楼看看吧。”

傅卿言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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