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笙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当即定在原地。
只见一位身着金纹黑袍的男子自开出的那条道款款而来,腰背挺直,步伐沉稳,器宇轩昂,举止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沉稳与优雅,与身后跟着的一群鬼兵形成对比。
加上眉宇间始终化不开的忧郁与眼中蕴藏着的淡淡忧伤,使他硬朗俊秀的五官平添一种脆弱感与神秘感,让人极易忽视周身带着的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可当他走近时,又会被这些压迫感给震醒,想起来他是那个能不要命地杀死前任凶神恶煞鬼王的现任鬼王。
他身上有执念,在为某件事情或某个事物而执着。
而鬼王之位是他执念的一部分。
所以当年看到他如何夺走鬼王之位的鬼都知道,他们的鬼王绝不像表面见到的那般无害,他的温和有礼不过是一种疏离,因为他的眼中没有装任何东西。
若是惹他不快,光是看着对方时凌厉冷漠的眼神,便足以令对方腿软,也才会在那一刻想起,能当上鬼王的又怎会有良善之辈?
只有知情的人知道,他的执念牵连着他的一切情绪,他在等着那个可以温柔相待的人。
众鬼目送着这个气质非凡的鬼王进城,互相讨论着他们这个百年来只见过寥寥数面的王者。
可从鬼王出现开始就呆在原地的赵临笙却心情复杂,几经回转才有点不敢相信地将那个早在心里口中都念过无数次的名字说了出来:“傅——卿——言?”
偏这时赵临笙身前的两个小鬼还在滔滔不绝地讨论着。
“想不到我们鬼王长得还挺不错的,我还在阳间那会儿就听说这傅卿言乃是鬼界千年来难得正常的鬼王,现在看来倒是名副其实。“
“嘿嘿,你倒是有眼光,我们鬼王那可是好得很哪!他不仅将前任暴虐变态的鬼王解决了,而且自上位以来从未滥杀无辜,性子又好,又没有架子,简直是……是……良君!对,良君!”
”得了吧你,学到个词就在我面前显摆。“
”嘿,我又没有胡说,比起以前那些鬼王,他已经算很不错了好吧!”
“行,那照你这么说——”
他突然靠近身旁的鬼,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用并不刻意压低的声量假装窃窃私语:“整个鬼界传的那个鬼后是真的存在吗?如果是真的,那她平日跟咱们鬼王相处岂不是……”
他故意省略后面的话,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鬼王特意为鬼后建造了一座宫殿,而且除了他,谁也不准踏进那里半步!这重视程度,你应该能知道这鬼后对咱这鬼王的重要程度了吧?”
“哟,这是金屋藏娇哇!”
“对对对,就是金屋藏娇来着!我早想用这个词了,被你给抢了!”
“得了吧你!嗯……说来,这鬼后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鬼王如此迷恋?”
“这倒是没有人知道,我们鬼王把她藏得可好了。”
“诶,可惜谁也没见过,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那肯定是那什么——哦!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啦!”
“也说不定是那功夫了得呢?”说着,猥琐地笑了起来,另一只鬼听懂意思,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鬼、后?”
身后的赵临笙从听到这个词开始,眼睛就有一丝猩红若隐若现,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赵临笙心里那些令人厌恶的声音仿佛抓住了破绽,立马蜂拥而至,在摧毁她内心的防线。
“听到了吗?鬼后,鬼后,哈哈哈,傅卿言跟别人好了,他害了你师父,毁了整个将军府,又让你在那个鬼地方待了一百多年,而他呢?他现在是鬼王,他在享受众鬼的膜拜!”
“不……”赵临笙的反驳明显虚了许多。
“傻姑娘,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明知道你说过要当鬼王,却抢占了这个位置,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敬仰,还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他早就忘了你了!忘了自己的承诺了!这些男人都是这样,都是狼心狗肺!”
“别说了!”赵临笙对着它们吼道。
赵临笙的双眼因为心里渐渐升起的恨意而完全变成血红色,脖子上蔓延的红纹若隐若现,双手太过用力而颤抖着,从胸口漫出的黑雾缠缚着周身,笼罩了她所有的理智。
前面的两个小鬼正谈得兴起,听到赵临笙的这一声带有极大杀气的话,本能地住口。
一转头,发现声音的主人不过是一个看着异常年轻的女鬼,顿时感觉面子受到了侮辱,其中一鬼便率先“维护自尊”,摆足架子开口道:“你凭什么——”
话没说完,只见站在他旁边的小鬼瞳孔骤然扩大,露出极度惊惧的表情,那鬼的头颅就已被捏碎,未完的句子消散在其他鬼的惊叫声中。
而他旁边的小鬼后退一步,腿软地跪了下来,求饶声尚未出口,也魂飞魄散了。
赵临笙面无表情地扫了周围一眼,不去理会他们极度恐惧的表情与乱作一团的逃命,将视线转向关着的城门。
她歪了歪头,勾起嘴角,抬脚走向城门。
到了城门,她顿住脚步,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清明,又瞬间被杀意覆盖,永远沉沦。
赵临笙一脚踹毁了城门,巨响声惊动了守卫。
她瞥了一眼包围住她的鬼兵,面无表情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叫傅卿言给我出来!”
“住口!鬼王的名号岂是你能喊的!快,抓住她!”
赵临笙看见这些家伙就烦,她不愿多做纠缠,现在她只有一个目标:杀了傅卿言。
赵临笙出手并不留情,甚至在杀戮中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快感。一时间,鬼城门外惨叫声四起,似乎不会有停止的那一刻。
也许是赵临笙出手太狠,又或许是因为赵临笙周身越来越恐怖的气息,他们终于感到害怕,站成防御状态,却不敢冲向赵临笙,而且赶来的鬼兵也越来越多。
赵临笙却不管,视线所射之处,皆为死物。
她周身的黑气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红,伴着诡异的兴奋,正杀得尽兴,就听见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声音。
“住手!”
她听见他那充满王者气势的命令。
“小笙?”
赵临笙转身,看着站在自己五米之外不敢走进的傅卿言,对他的迟疑与不敢相信权当为心虚。
她没去注意傅卿言的表情,只知道那个忘恩负义之徒出现了。
“傅、卿、言。”
赵临笙咬牙切齿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