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镇是边塞重镇,但因为这些年国库空虚,朝廷对于边防布控实在有心无力。
最终在永安二十四年,皇帝采取了兵部尚书的意见,动用江湖势力进行边防。
而塞外最重要的江湖势力就是玉门镇的龙兴镖局。
龙兴镖局虽然还保有着镖局的名号,现在却很少做走镖的买卖,玉门有衙门,但衙门羸弱,还得依靠镖局的镖师保护,因此现在的龙兴镖局更像是衙门的官吏。
这样的例子并非没有。
比如永安四年,旱灾之后国库空虚,北方匈奴进犯燕州,朝廷就利用了当时靖北山庄的势力讨伐匈奴,平息边患。
如果靖北山庄存在到今天,在江湖中的名望应该远胜龙兴镖局,可惜靖北山庄的几千人已经在十几年前的一场匪患中全部死了。
在黄沙漫天的塞北,玉门镇显得异常突兀。
这里曾经是大周国与西域通商的枢纽,因此别处都荒凉无比,玉门镇却比关内一些市镇更富裕。此外,这里也是大漠戈壁中少有的绿洲,远远望去,仿佛一块绿宝石镶嵌在黄沙中。
陈老爷家是玉门镇最富有的大户人家,也因为这个缘故,陈家的大小姐能够和龙兴镖局镖头的长子结下婚约。
明日就是大小姐出嫁的日子,陈府早早的张灯结彩,宛如节日一般。
但在陈老爷的书房中,丝毫没有欢乐的氛围。
因为就在四天前,陈家的大小姐和陈家的一个家丁私奔了,陈家偷偷寻找了几日,依然没找到大小姐。
起初陈老爷还会怒骂陈夫人教女无方,到后来,他心如死灰,只是呆呆地坐在书房,等着死期的降临。
龙兴镖局在玉门乃至整个塞北一手遮天,白英生性狠毒,他知道真相后,一定会迁怒陈家,到时候整个陈家都会成为镖师们的刀下鬼。
这天夜里,陈老爷将准备好的白绫挂在房檐上,他想了又想,决定一死了之。
“老人家,你本该颐养天年,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陈老爷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心中大骇,急忙从凳子上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长相姣好的红裙女子。
女人的脸很苍白,她看起来像久病初愈,一双眼却又黑又亮,仿佛暗室的灯。
“你.....”他指着女子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
“我不是贼人,却走了一条和贼人一样的路。实在抱歉。不过,我知道你们陈家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怎么才能救你们一家人。”女子莞尔一笑。
“你,你想怎么做?”陈老爷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陈小姐是大家闺秀。她和未婚夫的婚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说除了你家的仆人,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所以,我替她嫁过去就好了。”
女子的话如同巨石落入潭水,陈老爷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子又笑了,笑容有些诡谲,她说:“不如问问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你应该不想把自己一辈子创下的家业拱手送给白英吧?”
*
李寒洲是个爱笑的人,但是若是你强迫他笑,他笑的还是会很难看。
今日是总镖头白英的长子白睿和陈家大小姐陈盈盈大婚的日子,他作为镖头的大弟子,被迫肩负了给新娘子的花轿引路和接待女方家里宾客的任务。
从清晨到下午,几乎每个人见到他都是一句:“李小爷恭喜恭喜!”
他只能挤出笑来,说:“同喜同喜!”
如此反复了多次,李寒洲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白英的事业是在马背上开创的,但是白睿却是个既懦弱又懒散的纨绔子弟,他不会骑马不会射箭,整日流连在玉门镇各大风月场所。
今日是他结婚,但新娘子的花轿都要到镖局门口了,他人依然找不见踪影。
因为他不出现,李寒洲好几次还被脑子缺弦的人认作新郎官,因此又费了好多唇舌去解释。
新娘跨了火盆,媒婆也到了,宾客齐了,有人等的不耐烦了,白睿还是没出现。
白英坐在岳父的位置上,脸色越发难看,行走江湖多年,他通身带着杀气,此时这种杀气更重,几乎压迫的人不敢与他对视。
“大哥,兄弟们尽力了。还是找不到小少爷。”许鸿歉疚地说。
白英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粉碎。
就在李寒洲以为要有好戏看的时候,白睿突然回来了。
他是喝的酩酊大醉,搂着怡红院最漂亮的头牌娘子翠儿回来的。
“啊,怎么这么多人。谁,谁结婚啊。”他用手指着宾客转了一圈,如果不是翠儿搀扶,几乎要躺下。
“少爷,是你结婚。”翠儿看到白英铁青的脸,小声对他说。
“哦对了是我结婚啊!那我的娘子怎么盖着盖头啊,是不是丑八怪不能见人?”
“少爷......”
“让我看看你跟我的翠儿谁好看!”
白睿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陈盈盈面前,醉醺醺地伸出手想揭下新娘子地红盖头。
“少爷这可使不得啊这是不吉利的!”媒婆极力劝阻。
李寒洲闻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酒气,只想快点逃出这间屋子。
媒婆被推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掉在地上。白睿愣住了,他面前的女子凤冠霞帔,眉若远山眼如秋水,是个大美人。
只是这个女子正在冷冰冰地望着他们,目光像刀子。
李寒洲也愣住了,不是因为他也被新娘子的美震撼到,而是因为这个女子他见过——这是前些天他在鬼阎罗棺材里救出又不声不响失踪的那个女人!
李寒洲这次没有笑,他盯着这个女人,皱眉思忖。
他知道这个女人绝不是陈盈盈,一个大家闺秀不会和鬼阎罗有牵扯。可她不是陈盈盈,那她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神秘的女人冲上前去,给了白睿和翠儿一人一耳光。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鸦雀无声。
李寒洲也愣住了。她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吃醋女子一样,可她不是陈盈盈,白睿不是她丈夫,她用不着吃醋。
“你敢打我!臭**!反了你!”白睿恼羞成怒,扬起巴掌要扇过去。
但手在半空被人扼住了,扼住他的是面带笑容的李寒洲。
他带着一个风尘女子到自己的婚礼,又骂自己的妻子是风尘女子。这实在太滑稽了。
“你,你干什么!”
不可否认,白睿自内心深处是畏惧李寒洲的。
“少爷,你再不拜堂,黄道吉时都要错过了。”李寒洲淡淡地提醒他。
他用余光打量这个女子,女子看到他面色如常,只是在白睿要打她时目光有些黯然,仿佛为自己遇人不淑而难过。
李寒洲抱着她去客栈时她在昏迷,所以她并不认识李寒洲。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一直端坐着的白英忽然长身而起,凌空翻越到两人面前。
李寒洲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长长的马刀就刺入了翠儿的心口,翠儿睁着眼睛,到死都没有喊出声音。
李寒洲收敛了笑容,同时松开了白睿的手。
“爹,我还没玩够呢!”白睿不满地喊,他被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半。
李寒洲看着白睿,心中生出一股厌恶的感觉。
一条人命,在他们父子眼中,就如同一根野草。
神秘的女子看着翠儿的尸体,她闭上眼睛,似乎在为她悲惨的命运哀悼。
“你给我好好拜堂成亲,否则我打断你的腿!”白英走到白睿身边,耳语道。
白睿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