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位于临近秦州北门外的巡检司校场前。种洌看着宽广的院子以及巨大空旷场地后的二层木质小楼,食堂营舍一应俱全,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问道。
“六郎你看这里如何。”
种轩一愣,随口回道。
“全听五哥的。”
随即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走,去接应大哥。”
随即前往北门于其他兄弟会合。
十多辆大车拉着一应器物浩浩荡荡的自北门而出进入巡检司校场。临近申时五百土兵弓手已被府衙军将带至巡检司集结,沸沸扬扬的堆在那里交头接耳,七歪八扭毫无章法。
看到如此场景,老四种志扭头对种洌说道。
“五郎,这如何是好,这等杂兵也不如,莫不是二伯调了一群民夫给我等?”
种洌倒是心下淡定,微微一笑说道。
“莫要如此想法,二伯这怕是要考教考教我等手段,这五百人,看似稀稀拉拉毫无章法,可你们看,并无老迈瘦弱之徒,怕是从各部蕃军厢军中挑来的刺头,待会怕是要漏漏身手,压服了他们。走吧,去会会他们。”
言罢便稳步走向校场木质高台,凝神往台下看去,乌压压的人头来回窜动,也搞得种洌心中略有慌张。不知人群中谁大吼了一声。
“你个小娃娃是何人呐,为何站在高台之上,莫不是闲来无事拿我等消遣?”
听到此话,位于种洌身后的种浩不禁勃然大怒,厉声斥道。
“大胆!此乃新任秦州巡检,尔等可晓得轻重?莫不是以为离了厢军军法便管不到你们了?”
种洌此时稍稍抬手,阻住大哥继续说下去,可却也被刚才那人激起了怒意,嘿嘿一笑道。
“诸位都听到了,我便是新任秦州巡检,知州相公特调尔等入巡检司,以弥补缉私捕盗职能,尔等可有异议?”
见众军汉虽不做声但脸上明显一副不屑的样子。
此时那个声音又想来。
“尔那娃娃,你有何能耐可缉私捕盗,小心莫被人捕了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满场军汉顿时哄堂大笑。种洌却是不急不恼,待众人笑罢,也哈哈一笑。随即跳下高台挺身立在众人当前。大声喝道。
“哪个不服,莫要乘口舌之利,咱们拳脚上见真章。谁来?”
此时众军汉依照军中放对规矩慢慢退开让出中间一块圆地。只见人群中一人跳入中间,举拳道。
“大人承让。渭州陈秀政和八年募兵。”
种洌抬头打量起此人来,身材略高自己半头,长得一张国字脸,看着就让很人觉得很顺眼。随即提起袍摆插入腰间,摆开架势戏虐的等着对方先攻。
那陈秀,一见种洌这架势,右手一拳便攻了过来,种洌也不急提腿收劲侧身一让顺手抓住陈秀手腕往后一带脚下一伸便想绊倒这陈秀,谁知那陈秀也是反应极快,两脚互换交互点地躲开种洌这一拌,左腿抬起便踢。种洌眉头一挑双手一抬猛然发力抓住陈秀脚腕再次往后一带随即一个贴山靠直将那陈秀靠的飞入人群之中。此时围观众人已然开始喝彩。
“好身手,好功夫。”
那陈秀此时也已被身边军汉起哄中推搡着站起。
刚才交手陈秀被种洌贴山靠顶到后腰处时他便已然明白,对方功夫高出自己太多,若是有心伤他,此时怕是腰骨俱断,下半生只能落个凄惨了事。不禁心生佩服大声说道。
“谢大人留手,小人佩服。”
种洌面不改色,道。
“可善步战?”
陈秀连忙答道。
“小人善使刀盾。与拳脚功夫却是差了许多。”
种洌微微点头道。
“许你一百人组一都步军。陈都头你且站到一旁”
陈秀闻的此话,瞬间眉开眼笑道。
“多谢大人抬举,多谢大人抬举。”
一脸喜色的站到场边在众人的羡慕中挺胸昂首,好似这场放对他赢了似的。
种洌也不理他。朝着场中众人喝到。
“还有谁不服?”
“让开让开,我来。”
种洌寻声望去,却见人群中一人推开众人朝中心场地走来,心中一乐,好一条大汉,一看长相便知此人却不是汉人,五指关节处老茧丛生,双腿略显罗圈,等那大汉站定,种洌随口问道。
“你是哪个部落的?”
那人嘿嘿一笑回道。
“启禀大人,永宁寨马三奇,宣和元年募兵。”
这永宁寨马家便是早期献地依附朝廷的藩部大族。种洌此时已然心中有了打算,打起七八分精神说道。
“请。”
忽见对方脚下一动朝种洌欺来,拳未到,拳风已至。竟是类似于炮锤的架势。速度于力量兼顾,种洌快退两步心道有意思。这土兵里竟也有这等人物,随即双臂一抖,腰腿气劲合一,一招一式的朝对方硬轰过去。
拳对拳脚对脚。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虚招,每一招皆是硬拼力气与筋骨的韧性,随着场中两人的呼喝腾挪拳风你来我往砰砰乱响,已然来回三十几个回合,围观众人也在叫好声中慢慢后退,给二人让出更宽阔的场地。
种洌倒是并未觉得吃力,越打越尽兴,口中连连呼喝。
“马三奇,你很不错,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哈哈哈哈哈”
马三奇此时已然满头大汗,勉强招架,心中念到,万万没想到,这看着一脸面善的小大人,却有如此身手,往日军中放对每每能胜,全靠族中一脉相传的虎背拳拼的胜机,不成想却在这里吃了瘪。这位小大人确实不凡,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间,忽然左手手腕一酸,拳慢了半分,出力不足,被种洌打的左手手腕脱了臼,此时双臂已然被震的肿胀酸麻,心中大惊,连忙朝后一跳口中大呼。
“洒家服了,大人,大人,洒家服了,洒家服了呀。莫再打了,莫再打了。”
种洌听到这话才收拳后退一步。笑道。
“你倒是好拳法,只是耐力差些。”
马三奇挎着一条手臂沮丧道。
“大人说啥便是啥,洒家认栽。”
种洌一看他是真的服了也哈哈哈大笑着问道。
“可善马战?”
马三奇委屈道。
“族中兄弟皆善马战,洒家也不例外。”
种洌起身过去握住他脱臼的左手,手中微微发力“咔吧”一声帮他接回去。马三奇只感手腕一阵剧痛便再无大碍。顿时单膝跪地挺胸抬头道。
“洒家服了,今后大人尽管吩咐,洒家唯大人之命是从。”
种洌一见此人全无藩人那股憨傻直楞顿时心头一喜。
“好,待我与知州相公处讨得马匹,许你一百,组一都马队,马都头,起来吧。”
闻听此言,马三奇顿时大喜,从军三年,也参与数次剿匪,都并未得到升迁,不成想今日本以为来此打个秋风便可打道回府的他竟也能混得出身,慌忙起身一脸兴奋的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种洌走近拍拍马三奇的肩膀说道。
“你且站到一旁。”
马三奇听命回到人群边缘。身边相熟之人连连道喜,马三奇也是一脸喜气朝身边众人拱手行礼。
“可还有人不服?”
种洌大声问道。只见场中众人已然心服口服。皆是一脸佩服的看着种洌。正要转身上台,人群中又有人叫到。
“大人可愿用兵器比试?”
听到这个声音,种洌眉头一挑,张口答道。
“准了,场边马车兵器拣你拿手的过来。”
围观众人顿时散开一个豁口朝后看去一个大胡子军汉左右看看,朝马车走去抽出一把钩镰枪,掂量掂量,朝种洌走来。
那大汉走近种洌说道。
“大人用何等兵器?”
种洌咧嘴一笑道。
“棍棒即可。”
说完转身走近马车。拿起一把普通长矛抬手二指捏住矛尖轻轻发力便卸去了矛头。回到场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大胡子军汉。
这人此刻已然明白,面前这位小大人怕是已经认出了自己的声音。心中不由一阵忐忑,可又舍不得这一番际遇,种洌看他面色却也心中明了。开口道。
“尔那汉子,事关前程,可莫要留手。”
听得此话,大胡子心中一凛。弯曲左腿右腿前伸,右手按住钩镰压低矛头左手抬高枪尾。开口道。
“凤翔府徐成虎,宣和三年募兵。”
种洌棍头朝地上一点率先朝徐成虎钩镰攻去。徐成虎一愣,我与其他人为何不同?这厉害的小大人竟然先攻?
思绪之间手上招式可未停留,钩镰以矛刃左右横切,时而矛头钩镰挑拽,奈何这位小大人步伐诡异配合那力大势沉的棍法,每每让他钩镰差之毫厘便可勾到对方,越打心绪越是烦乱不堪手中招式便也一步差步步差。
种洌手中棍影重重左点右挑打的满场尘土飞扬,已然将徐成虎的钩镰打的乱了方寸。这时心中大定,瞅见一个破绽一棍点到徐成虎肋下,收棍后退两步站定。徐成虎却是惨了,此时肋下被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昏厥过去。手中钩镰枪也瞬间脱手,跪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待他慢慢好转种洌才柔声说道。
“徐成虎,你可认得金枪将徐宁?”
徐成虎面露挣扎随口道。
“小人。不认得。”
种洌看着他,随后收起疑惑。张口说道。
“徐成虎。许你百人,组一都步军,徐都头,且站去一旁。”
此时徐成虎才如梦方醒,也顾不得肋下剧痛,奋力挣扎站起。便退到场边边口中说道。
“谢大人抬举,谢大人抬举。”
围观众人也是一阵恭喜。种洌转身快步走上木台。大喝道。
“可还有人不服?”
全场鸦雀无声。一众军汉站的七歪八扭拥挤在一处呆呆傻傻的望着台上的种洌,看到此处种洌心中一怒紧接着喝到。
“尔等在厢军土兵时面见上官,也如现在这般一无队形二无军纪?”
这一声大喝众人才瞬间反应过来。立马左右推搡腾挪勉强站出一个方阵来。待众人稍微整齐一些后。种洌这才稍稍放缓语气说道。
“望尔等记住本官接下来说的话。”
“本官乃秦州新任巡检司巡检,种洌。”
“从今日起。诸位便是秦州巡检司兵马,一言一行皆受军法管制。”
“每人发放两贯安家钱,回去收拾行囊器具。明日巳时初刻点卯,在此间开始整训。”
“诸位可要拎得轻重,明日若有人巳时初刻不到,莫怪我军法无情,勿谓言之不预。”
种洌此时后头朝大哥种浩道。
“大哥,带兄弟们将他们分成五队,按人头发钱造册,务必详细。”
种浩点头当即领着种泽种志走下木台,开始按人头分队。
台下众人此时才知道这位大人的名字,已然被震的呆若木鸡。种洌?种家子弟?在这西北谁人不知种家。
早知如此何人还敢如早先那般轻佻孟浪。也有人此时心中不由振奋,西北从军谁人不想跟着种相公,何苦来哉与这厢军土军中混吃等死,今日这位大人显然便是种家子弟。自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西军在童贯,种师道的率领下,在古骨龙大败西夏,攻克西夏横山地区以来,西夏早已失去屏障,只能称臣乞和。这西北还哪里有什么大仗,西军中功业心尚存的军人,若想挣得出身,便只有跟着种相公北上击辽一途。
整队中的众人此时心思已然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