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兵,河东路太原府方山人,幼时家中也算当地的小财主。
待能识文断字之时父亲请来先生教他学文,他却极好武,待得十七八岁家中请的师父,挨个被他他气走。本地又没什么厉害人物,便留了书信出门游历去了。
数年游历武艺精进不说也学的一身草莽气,回到家乡才知家中田产已被乡绅联合当地县令以卑鄙手段所夺。
父亲一时气愤去官府争辩也被一顿痛殴,回到家中口吐鲜血,当夜就死在了榻上,母亲随后也上吊随着父亲去了,数代传承的家业就此烟消云散。
时值二十四岁的蒋兵一怒之下当夜便杀去乡绅家中屠了满门二十余口人。待再去县衙杀那狗官之时,却已早早被人告发,那狗官也是极有决断,当即全县大锁蒋兵发了海捕文书。
碍于自己势单力孤,蒋兵便偷偷潜去太原,寻找游历中相识的一群兄弟来助他杀那狗官。
却被所谓兄弟出卖一路拼杀逃遁,掉入汾水顺流而下勉强活的一条性命,心知报仇无望,浑浑噩噩衣食无着的蒋兵索性便绕路去了河间府从军。
从军的蒋兵一心想着在禁军中奋发,便于日后报仇。
这时的北方局势却风云突变,北方女真一族完颜阿骨打,称帝,建立金国。辽军接连败退,金国取代辽国成为北方霸主的趋势已经无法逆转。
就在北方金国锐意进取的背景下,河东,河北禁军整体作战能力却在急剧下降,金辽战事使河北,河东成为了朝中一众掌权者门生故吏积累财富的天堂。
文武官员以敛财渎货为能事,只顾私利,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百姓苦不堪言,时有正御史拼死上谏河北河东百姓困苦,军队缺额巨大且吃空饷之事的层出不穷,奈何在朝廷各位大人的左右权衡之下这些正直的官员一体发配南方,最后也不了了之,上不查,下不举,自此之后禁军缺额不补的现象逐渐加深,个别军队甚至缺额高达五成,短短数年河北河东诸路禁军彻底的垮了下去。
蒋兵看着手中勉强只够一人糊口的粮饷,自觉这禁军也是从根子里烂完了混不出个名堂,索性纠结了一干军中兄弟便回了太原老家,杀了狗官报了家中血仇。
自知这河东河北是容不下自己了。便随着船队一路沿着汾水南下,随后混迹于渭水河畔,正经生意做不了,拦路抢劫又不屑的去做,身边又有一干手上功夫不错的兄弟,索性便干起了走私茶叶的行当。
随着宣和元年西军在种师道的带领下大破西夏夺取横山等一系列大胜带来的西北各个区域逐渐稳定下,蒋大官人的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逐渐的人手越来越多开起了自己的木栈。
可他到底不是本地人走私茶马盐货慢慢的做起来必然要跟本地地头蛇起冲突,随后经过数次的火并蒋大官人的生意在一次一次的吞并中越发的蓬勃发展起来,后来也是东奔西走靠着一股子草莽豪放的秉性跟仗义疏财的手段拢住了一干的江湖朋友,与这西北绿林声名鹊起。
买卖大了,必然便想着寻个靠山,通过走船运木的关系,就搭上了东京工部邢侍郎,有了这若隐若现的靠山又大笔大笔的银钱送往东京。蒋大官人这才摇身一变,户籍上便成了秦州静戎寨的土著良民,而不是那个杀官逃逸的太原贼配军。
索性也是懒得再四处奔波,而是仗着江湖上朋友多,路子广,干脆来到这贤儿庄搞起了坐地销赃的买卖,由于各地人头都打点的不错,所以近年来也渐渐失了防备的心思,不成想今夜如此大雨却被种洌这新任不足两月的巡检带着一帮悍卒给端了。
说道此处,蒋兵也是已经失声痛哭出来。
“求大人,给罪民这两个儿子一条活路,给家眷一条活路,小人愿献出所有家私,一体罪责,小人愿一肩担之。”
种洌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叹,本以为是个恶贯满盈的绿林大盗,不成想竟然也是个被这吃人的世道裹挟的苦命人,略略思索,随即便对陈秀几人说道。
“陈秀,徐成虎,马三奇,外间那些俘虏全部押进屋子里看住,别被跑了,这宅子里酒肉想必不少,你们安排所有人分队列就近入房屋修整烘烤衣物,让兄弟们都吃点好的,冒着大雨跑了一夜,别得了风寒。”
陈秀三人领命出去安排。种洌朝着房门方向对种泽一努嘴。种泽便已明白,快步走去关上房门。才对还在哽咽的蒋兵说道。
“蒋兵,你说的这些冤屈,我自会派人去查实,倒是此时给你一条路,只看你愿不愿走了。”
蒋兵当即算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大声说道。
“大人。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啊。”
种洌抬手止住蒋兵,继续说道。
“你对这西北的各项走私贸易想必是清清楚楚吧。”
蒋兵听到这话,心中已然透亮,知道这算是最后的机会了,大声说道。
“小人做了这么多年,对各处走私人头地头精熟的很,愿为大人带路。”
种洌说道。
“我且问你,秦州地界内,如你这般走私销赃的人里,你这些人手能排的上号嘛?”
蒋兵略显尴尬道。
“大人,实不相瞒,小人这边二百多人,其实也只有八十多人能拿得刀兵,其他的全是雇来伐木运货的力工。平时也就壮壮声势,另有几股人马,倒是惧怕小种相公的威名,都在秦州以外,在这秦州坐地销赃的最大庄家乃是藩部丁氏,手中怕是有六七百的厮杀汉分布在会州巩州一代,而且以藩人居多,有自己的船队,沿黄河走私西夏的青盐便是他们族中的主业马匹倒成了添头,小人在静戎寨尚有一批从他们手中提到的青盐。”
种洌一阵皱眉,又问道。
“这丁氏与周边部落关系如何?”
蒋兵略一思索回到。
“回大人,莫说秦州各部就是这整个西北各部之间多多少少都有参与私盐的买卖,只是这丁家仗着族中人多且早年间于西夏西寿保泰军司的某位大人有旧,才吃了青盐的大利,族中确实豪富,周边众多部落也是对其敢怒不敢言,小人也只是因为路子广些才跟他们结识。”
种洌哈哈一笑,起身走近蒋兵,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道。
“本官要的不是带路,本官要的是你帮本官将这西北乃至西南东南的走私商贸牢牢掌握在本官的手中,你可敢做?”
此时心情跌宕起伏的蒋兵也抬头大张着嘴愣愣的看着种洌,任他想破了脑袋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前来缉私的种家大人,竟然想做的是这西南半壁天下最大的销赃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