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陈云浪走了大半天。没有走过山路的他脚底磨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只不过此时他只想着早点出去,早已顾不得脚下的疼痛。渐渐地,他发觉身边的树木少了许多,远处还有了些星星点的田地。陈云浪极为振奋,他快步跑出林子,来到田地旁边。这田里站着三个汉子,他们光着上身,头上戴着草帽,手里拿着锄头,聚在一块聊天。
大叔!你们好!请问你们有手机吗?
手机?当先为首的一个汉子转头打量了下陈云浪。这汉子足有一米九,两条胳膊如同树桩一般粗壮。弯曲的经络像河流一样遍布上半身。一块块肌肉凹凸有致,脸上长着一脸虬髯。这让陈云浪看着有些害怕。
手机?唔,鸡在集市上有的卖的,小兄弟。我们可没有鸡,也不吃这些荤腥之物。汉子接着温和地答道。
陈云浪有些懵,又再确认了下是可以打电话,通话,拨号码的手机。而对面这几个汉子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鸡还可以用来说话?
得了,陈云浪欣喜的心情又落了回去。看来这地方是贫困山区,这里的人连手机都没见过。
小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其中一个汉子问道。这汉子不同于那虬髯大汉,他长得极为精瘦,甚至有点皮包骨的感觉。
我...我去那个南安城看看。
南安?我们也正要去南安,去买点种子回来。一旁的黑壮汉子回道。
精瘦汉子听得这话狠狠地瞪了这黑壮汉子一眼,又对陈云浪说道:在下是农家陶振。这位,陶振指向那虬髯汉子说道:这位是我师弟句久张。另一位是我师弟禾大。说罢,三人朝着陈云浪拱了拱手。
陈云浪哪里见过这等情形。他急中生智,也朝着对方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陈云浪,不知为何来到这里,只想早点回家。
陶振听了此话,指了指田地对面。朝陈云浪说道:对面是条大路,一直朝北走就是南安了。想必小兄弟你家在南安,早日回去和亲人团聚吧。我们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忽的,三人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眼前,陈云浪吓得叫了出来。这大白天的真是撞了鬼了。不及细想,陈云浪便跑到了田地对面的大道上。等自己狂奔了小半天他才想起来,这条道是那精瘦汉子陶振给自己指的,又哆哆嗦嗦地跑回原路,一路两步并作三步地往北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陈云浪身边逐渐有了几个人,慢慢地,这人都多了起来。直到自己面前出现了雄伟一面大墙,墙头还写着几个古怪的大字。墙中间有道开着的朱漆大门。这门里头和外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看到人流,陈云浪才稍稍安下了心。他一把抓住身边一个拄杖的老者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头也不抬,回道:自个不会看么?这里面是南安。
一阵欣喜涌上陈云浪的心头,他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快步走过了朱漆大门。可这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满眼的雕栏画栋,亭台楼阁,真是美轮美奂。粉墙碧瓦,青砖古梁。这分明是在古代啊。再看看周围的人,都穿着自己见都没见过的长袍,长裙。街上倒是特别热闹,有卖布的,卖酒的,卖包子卖柴火的,甚至还有卖字画的......
陈云浪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火辣的疼痛马上让他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在做梦,自己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原来屈兰那个小女孩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玉玦,一定是那个玉玦的问题。一边想,他一边拿出了包裹里的玉玦。他一边看一边走。这玉玦还是黄绿的,古朴的质感没有一点点改变。顶部的龙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突然,他的目光凝聚在一处小酒店。酒店大堂里坐着早上遇见的陶振师兄弟围桌而坐,三个师兄弟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出于好奇,陈云浪慢慢地靠近了这家酒肆。他在附近找了个算命摊坐了下来,摊上竖着一旗,上面写道:东八字西六爻大显神通,南风水北测字各有千秋。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一看陈云浪坐下来,他立马站起身来,朗声叫道:东八字西六爻大显神通,南风水北测字各有千秋咯。随即又问道:客官要算情感姻缘、官运仕途、还是流年财运?陈云浪一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要知道,他从小打到这十七年来可不信这玩意。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对命理一类的东西一向嗤之以鼻。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听听这老头说什么,当聊聊天也无妨。
我算我何时可以回家。陈云浪瞪起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老者。据他老师说,人要是撒谎,眼睛便会不自主的眨动。陈云浪今天是要看看这老头是不是打心眼里骗他。
不曾想老头也是眼不眨心不跳,直直的盯着陈云浪道:尊驾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所欲回归之家也是飘渺虚无。东西南北,南北东西。足下自己心里也不知该往哪里去。老朽说的可对吗?
陈云浪吃了一惊,待欲再问,可这老头却说:天色不早了,老朽这就收摊了。一卦三文钱,见客官有缘,便不收卦金了。后会有期。说完这话,老头匆匆收起摊走了,独留陈云浪一人坐在摊边的长凳上。
过了半晌,陈云浪暮然想起那陶振三人,赶紧朝着那酒肆望去,果不其然,那三人早已不在酒肆了。也罢,那三人多半是三个鬼怪,看他们做什么?
此时的南安城已然日暮,但是热闹却丝毫不减白天。街头有杂技表演,不远的湖里还有游船。满大街卖夜宵馄饨、糖葫芦、饺子的脚夫商贩的声海一浪高过一浪。陈云浪一边逛着街一边思索这几天发生的诡异事件。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小巷口。巷子里一片漆黑,地上是青苔遍布。这巷子夹在两家深宅大院之间显得格外阴森,这口子只能容两人进出。可令人奇怪的竟是这幽黑的巷子里竟然传来一阵阵男女的惨叫声,听得陈云浪头皮发麻。这里可没发生什么好事,陈云浪赶紧抬起脚后跟,想走为上计。
哪想这时,在一旁的楼顶上跳下了一个人,借助灯光陈云浪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就是白天的虬髯大汉句久张。这会儿,只听得一声住手!小巷里便亮起了一红一白两道光亮。借此,陈云浪也看清了小巷里的情况,这情形是他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的。巷子里躺着数对男女,不是,准确的来讲应该是穿着各类男女服饰的骷髅。这些骷髅满是鲜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一样。而那道白光是来自句久张的身上,此时的他手里拿着一把类似于镰刀的东西。那红光则是从另一人身上传出来的,这人穿着黑衣,浑身上下满是黑气,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陈云浪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发不出一丝声响,而对峙的这两人似乎也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忽的只见一道白光闪出,句久张右手挥着镰刀击向黑衣人。黑衣人却不慌乱,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个骷髅头抵住镰刀。嘭的一声,骷髅头碎裂,无数骨头、血液散向小巷的墙上,这场面惊悚之至。
响声过后,伴随着的就是一阵沉寂。
阁下是农家许子的高足吗?我刚刚若不是看在许子面上,早已让你身首异处了。黑衣人冷冷地笑着,不无嘲讽地说道。
句久张怒道:住嘴!你这邪教妖孽!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就是死也要为世上除了你这个祸害!
祸害?你也配?哈哈哈,随着几声大笑,小巷里忽然飞进了几只乌鸦。不同于普通乌鸦,这些乌鸦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看着好不瘆人。
“血鸦”?句久张恐惧地说道。
黑衣人用手抚摸着这些乌鸦道:不错!等再过一月便是月食。到时血鸦在此群集,南安将无一个活口。你自己也太倒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现在先让你给“血鸦”打个牙祭,嘿嘿。只见黑衣人手一指,数只“血鸦”已经扑在句久张面前。
疾!大农悯世,伏妖除魔!句久张左手持镰刀,右手握拳,身上散发出道道忽强忽弱的白光。说来奇怪,这些血鸦像是碰到墙壁一样,集聚在句久张身前半尺之地,不能前进。
此情此景之下,陈云浪赶忙猫着身子缩到巷口的黑暗之处。哇哇,几只血鸦很快便突进了句久张身前,还有几只已经咬破了他的脸颊。要不是脸上胡子多,句久张脸上的肉怕是要被撕去几片。
怎,怎么会这样?句久张一脸惊诧,似乎不相信这血鸦会咬到自己。
我来告诉你,黑衣人得意地说道,一开始你打碎了骷髅头,血沫早已散在空气之中。只要有血,血鸦就能跟着血出现在每一个角落。所以,你的神农诀也救不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喂给最大的血鸦,也不辱没了你农家弟子的身份。嘿嘿...一阵得意的笑声又在小巷子里响起。
果然不出其言,一只足有猎鹰般大的乌鸦悄然站在黑衣人的肩膀上。看样子是想等句久张精疲力竭后再享用他。
地上的血液慢慢的多了,而闻到血腥味的血鸦攻势也更为疯狂。,雪上加霜的是,随着血腥味的传播,更多的血鸦在巷子边集聚。
汗水伴着血水滴下,句久张的衣服被血鸦咬得破烂不堪,脸上也是一片片的血迹。饶是如此,他依旧在坚持,只不过身上的白光已经渐渐微弱。看来,句久张葬身鸦腹只是时间问题了。
巷口的陈云浪被吓了个半死,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偷偷地转身,打算撒丫子就跑。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抬脚就碰上了块凸起的砖头,一下子便刷了个趔趄。他的脚走了这一天早已布满水泡,这一摔之下因为疼痛竟叫了出来。而这一叫,也吸引了黑衣人和句久张的目光。更令他害怕的是,有些血鸦竟往他这里飞来。原来是这一跤磨破了脚上的水泡,血水一下子就流到了地上。陈云浪不及细想,扬起手就想驱打这些血鸦。
说时迟那时快,已渐渐不支的句久张从怀中洒出一把大豆,在豆子飞过的瞬间吐出一口鲜血。这些沾满鲜血的豆子很快吸引了血鸦的注意。由此间隙,句久张赶忙窜向陈云浪身旁。
哪里走!黑衣人和血鸦瞬间扑向句久张,在扑向他的一刹那,黑衣人缓了一缓,仿佛发现了什么。而同句久张面对面的陈云浪却惊呆了,这哪里是句久张,这分明是个穿着句久张衣服的稻草人啊。
没等陈云浪反应过来,背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了他,随着风儿腾空而去。在天上,他看到那些血鸦身边的豆子居然长出藤蔓,一把缠住了血鸦。而那个稻草人则长出了一身荆棘,这些荆棘越长越多,越长越密,慢慢地包裹住了小巷。而自己脚下踩着的居然是把大镰刀,紧紧抱着自己的,是满脸血迹的句久章......这一幕幕映在陈云浪的脑海里,他只感到一阵晕眩,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