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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骰子在碗里滴溜溜地乱转,慢慢地停下了下来,居然真的是三个六,豹子!
矮胖男子不由得惊呼起来。
每个骰子掷出6的概率是1/6,掷骰子时每个骰子之间互不影响,所以掷出3个6的概率为1/216。
虽然他们经常在赌场里玩,知道掷出三个六的概率是每216次中会有一次,但这个是基于大数统计的,现实中你掷了216次骰子,却不一定就会出现一次三个六。有时候可能会出现多次,有时候却可能会连掷612次也未必会出现一次!
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第一把就掷出了个三个六,看来运气真的不错。
矮胖男子也喜道:“这位兄弟,你的运气可真好,第一把就掷出了三个六。”
章易之笑道:“谢谢,可能你的好运也像感冒一样,有点传染给我了。”
矮胖男子也笑道:“感冒不一定传染,这好赌运却非传染给你不可!”
章易之又是大笑,接着问陈二道:“庄家赶不赶?”
陈二道:“不赶。”说完就赔付了5000元筹码。
章易之慢慢把筹码堆在一起,又拿起骰子,笑道:“第二把。”
说毕又是丢在碗里。
那骰子在碗里叮当乱响,等停下来时,居然又是三个六!
矮胖男子吃了一惊,赞道:“兄弟的手气可当真不错!”
章易之笑道:“看来兄台得的是重感冒,这传染过来的赌运当真不弱。”
矮胖男子虽也笑着,心中却不免有点惋惜:“他奶奶的,想不到今天我的赌运居然会如此之好,连传染给他的都这么强,却刚才为何不自己继续赌下去?白白让这小子占了便宜!”又想如果刚才这两把豹子都是自己掷的,那该能赢多少钱?
他却不想想刚才自己是已经输得只剩最后一点钱了,只待最后一把便滚蛋回家。但赌徒们却往往并不这么想,他只会想“要是这一把我押了这个……我就赢了……”
陈二一言不发,赔了1万元筹码过来。章易之将筹码堆在一起,继续拿起骰子,笑对陈二说:“我来掷第三把。”
手掷下时,口中大喝“三个六,豹子通杀!”
一掷下去,第三把居然还是个三个六!
这下子,边上的看客们都围过来了。
连掷三把三个六,就是混迹赌场多年的老手,也见得极少。刚才说过,三粒骰子掷成三个六的几率是1/216,连续三把都掷成三个六的几率就是一千万分之一!意思是你要掷1000万次骰子,才有可能连续三次掷成三个六。
当然,也有人可以轻轻松松掷出三个六的,但那是因为骰子是不干净的。通常是灌了水银,自然是你想要掷成几点就是几点。
章易之大笑道:“我的手气一向不错,我有预感,今天运气特别好,我会赢大钱。”说毕笑着将那三粒骰子掂起递给陈二,道:“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这三粒骰子?”
陈二有点慌乱地接过,看了几眼,又慌忙地摇了摇头。这个骰子自然就是他们赌场提供的,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普普通通的干净骰子。他接过看了看,也没有被章易之掉包换了,每张桌子上方都有不少于三台高速摄像机对着拍,就算手速再快,也经不起高速摄像机的逐帧分析。
况且从他的耳机里也传来“一切正常,没发现那小子出千”的后台人员的提醒声音。
陈二又赔付给章易之2万块钱的筹码。钱倒真不是大钱,关键是这小子连续三次至尊宝太令人意外了。
章易之把收到的筹码还是堆在一起,笑着看了看陈二,道:“那我们开始玩第四把。”
场面已经开始有点热闹起来,围在旁边的赌客们都盯着章易之的右手,仿佛盯着一只怪物的爪子,看他连续掷出三把三个六到底是天大的运气还是真有什么玄虚。
陈二把骰子轻轻地放回碗里,推给章易之。章易之顺手掂起,又是轻喝一声“三个六,豹子!”
旁边有闲客也在哄着大喊“三个六!”“三个六!”
一把掷下,居然又真的是三个六!
矮胖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连掷四把三个六,简直太疯狂了。
陈二面无表情,但他心里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骰子,明明也没瞧出他出老千,这年轻人怎么就可以连续四把掷出三个六呢?
他又赔付了4万筹码。
这时,周边的赌客已经都围过来了,他们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用普通的骰子连掷4次三个六的。
从赌场后台也走出了几个人,悄悄地站在章易之四周,充作看客混在其中。有几个是彪形大汉,胸肌鼓胀,龙行虎步,明显是看场保镖。
还有一个中年汉子,瘦得仿佛在鲁滨逊当年漂流过的岛上呆过6个月,饿得全身的肉几乎是紧贴着骨头在生长。仿佛不是他的肉包裹着骨头,倒是他的骨头里还嵌着些肉。
但他的眼睛却是精亮,比普通人的亮了不知道多少倍。断了两根手指的右手中夹着一支吸了一半的香烟,站在章易之的身旁,静静地看着。
他是赌场里的看场子先生,名叫莫猴,年轻时自称赌术天下无双,却在南方一场豪赌局中被人破了千术,砍了两根手指。
据说就是这间赌场的主人救了他,才只被砍了两根手指,否则被砍掉的说不定就是两只手或者两条腿,甚至是脑袋。
而现在,他已是这间赌场的看场子先生,凭着他高超的赌术和见识,这些年来不知在赌场抓了多少个不知深浅的出千赌鬼。自然,那些赌鬼不是被砍了手指赶出去,就是被打折了腿抬出去。
章易之却好像浑然未觉,他只是把赔付收到的4万筹码堆放在一起,和原来的一起共变成了8万。
掷了四把骰子,他带来的5千元已经变成了8万。
他又笑着对陈二说:“我要掷第五把了。”
全场的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就仿佛盯着一只神奇的金手指。
章易之稳稳地拿起碗中的三粒骰子,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稳稳地丢下,笑道:“三个六,豹子,通杀。”
等到那骰子滚定,三个黑色六点朝上,居然又是三个六!
众人沸腾起来,喝彩声,笑声,起哄声响成一团。平时掷出一次豹子,都能令他们开心好久,现在居然看到这人居然能连续五把掷出豹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打败庄家,是千百年来天地间多少赌徒的梦想!
而现在,章易之就坐在他们的面前,好像他就是他们梦想的实现者,他——就是他们的英雄!
人人都崇拜英雄,而赌徒们更甚。他们无比崇拜能赢钱的人,特别是能赢庄家钱的人。
或许他们自己在赌时基本都要输得一干二净的,所以就更加崇拜赢者。
在赌场,赢者就是英雄!
而现在,章易之无疑就是超级英雄!
赌场里的其他赌桌已经全部都停了下来,赌客们已经全部围过来看。
这样的场面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多少赌徒赌了一生,又有几个见过这么神奇的手气?
陈二还是站着,脸上毫无表情,就仿佛电脑坏了连接线,哪怕主机里的CPU跑得嗡嗡直响,但显示器上照例是图像全无的。
但他的后背却早已湿透,汗珠子顺着背脊一粒粒地流到腰间。他慢慢地数出8万筹码,手稳稳地推到章易之前面。
陈二的手稳,章易之的更稳。
他的一双手还是很干燥,很稳定。
章易之看着陈二,笑道:“我还可以押么?”
陈二强自镇定,笑道:“本赌场还未打烊,你当然可以押。”
章易之微笑道:“好,我再掷。”
又是连续五把,章易之居然还是连续掷出了五次豹子。
现场的欢呼声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热烈,几乎要将赌场的房顶掀翻天。那矮胖男子表情更是疯狂,仿佛这骰子根本就是他自己掷的一样。
章易之前面的筹码已经堆得小山一样高了,他带来的5000元钱,现在已经变成了512万。直到此时,矮胖男子才似乎有点明白刚开始时章易之问是否限注的用意。
莫猴手中的烟都快要燃尽,他却毫无知觉,直到烟头烫着了他的残缺手指方才惊觉。
从他出来开始,他已经看章易之掷了五把。从他伸手把骰子掂起,到握进手心,再扔在碗里,直到骰子停止滚动。他看得很仔细,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据说他曾和人打赌,连续10分钟不眨眼。用了两部高速摄像机拍摄监视,逐帧回放分析,结果他赢了两桌菜加一个女人。
但现在,他居然从头到尾都看不出章易之到底用了什么手法。
他掂骰子的手指是那么放松,抓到手里前他的手心肯定是空的。
放到嘴边吹气的过程也看仔细了,那吹气通常不过是吸引人的假动作,但当他在吹了一口气,成功地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脸上后,在他的手往碗里移动的途中却也似乎没什么异常,居然也瞧不出他换了骰子。
最后,他的手把骰子往碗里一丢,然后三个六就掷出来了。
掷骰子的手法也普普通通,就仿佛一个普通的赌客,随随便便地把骰子一丢,完全没有手法和讲究。
整个过程非常自然,看不出半点破绽。
仿佛章易之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掷下了骰子,然后就轻轻松松地掷出了三个六。
没那么简单,肯定没那么简单。
常识告诉莫猴,没有一个人能有那种好运气,随随便便就能掷出三个六,并且一掷居然就是连续10把。
他肯定是出千了!莫猴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他宁可相信他的老婆昨晚居然生下了个羊崽子、前村的蛤蟆在今天上午长出翅膀飞上了天空,也不愿相信章易之没出老千。
但现在,他就是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出的千。
他在这赌场已经呆了好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老千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手而不被他看穿的。而现在章易之就坐在他面前掷骰子,他居然半点也瞧不出破绽。
他深得五爷的信任,他知道关于这场赌博的消息明天一定会传遍地下,一个老千在五爷的赌场出千而没被抓住,五爷的赌场肯定会名声扫地——因为不但输了钱,还丢了人。
那些赌徒肯定还会添油加醋地四处宣扬。
不能再等了,他决定冒险下场——看场先生通常是被禁止下场赌博的。
他准备出去和章易之赌一场。
他准备要替下陈二去做庄家,顺便去摸碗和骰子,借机把手中灌了铅的骰子换出去,把那副章易之掷出了10把豹子的骰子给换回来。他要看看,那副骰子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然后等章易之再掷时,就当场拿住那副他刚换出去且灌了铅的骰子。
他知道这是一场诬陷,但他也不得不这样做。再继续下去,赌场要输多少钱暂且不论,恐怕光凭这一场戏弄般的赌局,他们便无脸再继续开张下去了。
因为赌客们多多少少都有点看出来了,一个人纵使有再好的运气,也不可能连续10把都掷出至尊宝。只不过,他们都看不出来,章易之到底是出千了,还是赌场的骰子有问题被他利用了。
如果是他出了老千,赌场却看不出来,那这样的赌场真是太烂了。
如果他没出老千,只是发现了骰子的问题并且加以利用,那说明赌场本身就在坑人。
不管哪一点,对赌场的声誉都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但莫猴去做庄家,也是一场冒险,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虽然有把握在五分之一秒内就可以换了骰子而不被人发现,但他不确定章易之会不会发现。
因为他已知道,章易之是一个高手,一个不折不扣的绝顶高手。万一在换骰子途中被他喊破,不但自己的声誉扫地,而且绝对会连累到赌场也要关门。
他不禁紧张起来,全身的神经已渐渐绷紧,仿佛又回到了10多年前的南方赌局。
他扔了烟头,又掏出一支点上,慢慢地坐到了章易之的侧面的位置上。
还没等他开口,内间的门却忽地打开了,有一个声音淡淡地传来:“莫先生,请这位先生到内间一叙。”
莫猴一喜,紧张的神经顿时全部放松了下来,屁股下坐着的凳子也仿佛突然变得棉花团般松软。
他知道有救了。
因为他已听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五爷。
章易之也笑了。
他就站起身来,跟在莫猴后面,慢慢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