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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盗血洗蜀王府

独孤延平命丧子午谷中,临危之际托付秦敖照顾妻儿。秦敖负伤逃脱虎口。骑乘枣红马向蜀地飞奔急走。

为避开敌人耳目,秦敖一人一马窜野坡、行小道,饿了就摘山林野果充饥,渴了便饮邗沟污水;日行夜赶、人不歇步、马不停蹄,连奔三天三夜。胯下枣红马不堪劳累,在第三天夜幕初上时分,登越山沟时前蹄踩空,哀切嘶鸣一声,摔下山崖去失了踪迹。秦敖也顺势跌落,身子贴着斜坡翻滚滑向谷中,头颈和脸颊被山石枯木刮得血肉模糊,顿时头晕目眩。

眼见秦敖力竭身死,脑中悠悠想起三天前在子午谷中,独孤延平临死相托之事,瞬时热血上涌,口中呼喝而出,一脚勾住枯树桩,稍稍稳住了跌落的身躯,急即双手交叉一左一右抓抠岩石缝隙,手脚并用、手攀脚蹬,艰难爬上山梁,将才惊险逃过一劫,身上被摔打得遍体鳞伤。脸颊和脖颈伤口的血汩汩滴落,秦敖一步一踉跄,抓扯树枝缓步向蜀中方向走去。只走了三十多步,忽然眼前一黑,随即倒地不起。

月上三更,一只田鼠淅淅索索爬到秦敖嘴边,啾啾嘶叫唇齿大张,刚要张口啃咬秦敖的伤口,秦敖被这叫声惊醒,手掌聚力横手一抓,定眼一看,怒气顿生,心中慨叹:“毛贼草寇有包天之胆,敢击杀蜀王也就罢了,连你这小小老鼠也来欺我?”转念又想:“我这连续急走飞逃三天,只有野果清水入腹,肚子早就空如鼙鼓,这田鼠刚好烤来吃了,好补些体力,也能快点回到王府”

正要准备生火,心中疑云大起:“闫行雲刺杀蜀王计划周密,眼下自己逃脱,闫行雲必会布置眼线探察……”口中哀叹,一手抓起田鼠张口咬去。吃完鼠肉,秦敖体力恢复了一半,乘着夜色摸到到了兔穴,顾不得生熟腥臊味道,将野兔和田鼠抓来活啃生吞。天空渐渐泛白,秦敖艰难走山林小道,抢了驿道的传信马,一路上口传路引、言报关防,闯城关、跃村寨,一人一马狂奔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五天回到蜀王府。

蜀王府中,花草和萤虫早已沉沉睡下,月色铺满了房梁顶盖。正值深夜三更时分,一抹亮光在花园中的凉亭闪动,映出一个绝色女子婀娜的身姿,身前石桌上,平放这一架七弦木琴,随着女子手腕腾挪、手指挑拨,木琴发出深沉幽远的音律。

这女子正是柳若兰,自独孤延平离开至今,已经二十七个昼夜,柳若兰每天等到婢女和儿子独孤坃熟睡后,都会独自架起七弦琴弹奏一曲,那些她熟悉的曲律,都是她和丈夫独孤延平合音同奏。

琴声低沉哀婉,秦熬提着残破的战刀,脚步蹒跚向花园跑去。柳若兰手抚琴弦,远远看着衣甲破落的人拐着脚小跑过来,心中一阵慌乱,手指不小心滑出琴弦,噹一声响,琴弦应声崩断。柳若兰定眼一看,衣衫褴褛那人正是侍卫秦敖。满身血渍的秦敖脚步踉跄,跑到亭子三步远的台阶下,扑身跪地,嘴里咔嗤咔嗤抽泣,眼泪奔涌而出,却不敢吐露一字一言。

柳若兰猛然站起身,心里一震,疑惑问到:“秦敖?你不是随王爷入京了麽?王爷呢?”秦敖低着头,嘴里哭腔更急,依旧不敢吱声。柳若兰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强忍心中慌乱,嘴里叹出一口气正声追问:“说啊,王爷怎么没回来?”

秦敖被这一追问,终于抑制不住悲愤,语带哭腔回说:“属下四人护卫王爷走到金州,不料途中遇歹人在茶里下鸩,属下识人不清,王爷误饮毒茶,后在子午谷中又遭歹人伏击,属下们拼死护卫,歹人势众人多,我等寡不敌众,王爷与歹人拼斗牵动毒发,武功退散被歹人刀剑穿胸,已经敬天了”。秦敖语带哭腔、言有愤恨,说到深情处几乎吼出声来。

柳若兰听秦敖讲完,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身体顿时发软,踉跄的退了两步,靠到了凉亭的柱子上才稳住身形。嘴中隐隐哼叫,左手紧紧的抓着横栏,直把指甲嵌进了木实栏杆,似乎要把满腔的愤恨发泄给木栏杆。血滴顺着指缝落到地上,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处。脑中浮现出前尘往事,想起了与独孤延平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种种情形。

秦敖哭声渐渐褪去,俯首帖耳跪在地上,不敢再发一言,周围一片寂静。忽然眼前沙土震颤,秦敖侧耳贴地,隐约听到院墙外面有一群人的脚步声,脚步越来越近。心中惊起,正要开口呼喊柳若兰,只见房顶上飞身跳下两人。这两人虎背熊腰、步伐轻盈,显然是武功好手,二人穿着与蜀中人物大不相同。秦敖心中惊疑,王府之内护卫重重,怎么有人潜入进来都没有警醒?不由得转头查看,眼睛扫过花园和后院。秦敖一脸惊骇,只见后院的守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全部没了生息,看情形都是被人一刀毙命,没有任何打斗的声响,更无任何搏斗的迹象。在离柳若兰不远处的厢房门口,也躺着两具王府守卫的尸体。秦敖惊骇更甚,心想:王妃也是武家名角,身旁侍卫悄无声息被毙,王妃竟无半点察觉,潜入府中的人不知何等凶狠,不禁冷汗直冒。

此时,柳若兰得知夫家遭难心绪错乱、心神恍惚,对危险毫无察觉。秦敖虽然心中悲愤,但连日来历尽艰辛,早就警觉了一丝一毫的危险。独孤延平临死相托,责任在身,秦敖立时清醒,脱口喊出:“王妃小心”

话音未落,身后呼呼一阵微风飘过,秦敖转眼看去,身后右侧轻轻跳落四个壮汉,站在凉亭不远处。这四人装束与前两人相同,本是同一路人。瞬息只间,六个壮汉飞跳出来将亭子围得密不透风,把秦敖和柳若兰格挡分开。秦敖顾不得失礼,抽身站起,一手扬刀一手起掌,一左一右分招向六人打去。

柳若兰被秦敖这一喊,终于回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柳若兰一手起掌,一招“仙翁劈柴”直向木琴拍出,嘭!木琴应声炸裂,分成两半落到三尺开外的地上。只见木琴炸裂处,一把宽刃长剑显现出来,这剑与普通铁剑大不相同,剑鞘上镶嵌着白蓝红三颗宝石,虽然嵌了宝石,却不反光,柳若兰这一掌拍打,把这六个来历不明的武士吓得一震,六个武士面面相顾,心想:这纤弱女子武功竟有如此境界。六人也不迟疑,或横挑,或直刺,或斜劈,六片刀刃齐向柳若兰击来。

柳若兰快速转身,一脚点踢腿法直踢到石桌上的剑柄,桌上的剑被这一踢腾空而起,柳若兰顺势抓握剑柄,瞬息之间,柳若兰已将宝剑稳稳抓在手里。

六个武士的刀还未攻到眼前,柳若兰手腕一抖,剑鞘直向六个武士飞掠出去,剑鞘如疾风一般划过六个武士身前,六个武士被这剑鞘逼退三步,顿时分作两边三人。秦敖看这六人退到石阶的地方,飞跳而起一刀横劈向其中两个武士砍去,两个武士被秦敖这一刀劈砍又逼退两步,秦敖在两人退脚的一瞬间已经跳到了柳若兰身后,大声喊道:“王妃快走……”

柳若兰正想飞跳出六人的围攻,四个武士又向柳若兰斜劈过来,秦敖见状,右手一横,手里的刀移动到四个武士膝盖处,四个武士突然察觉腿下一阵凉风,见势不妙,右手一转挡在秦敖的刀下,另外两个大汉直向秦敖胸口刺来,秦敖弯腰一侧翻,两个武士的刀尖从秦敖胸前掠过。身后的柳若兰四个大汉围困在亭子里,柳若兰双脚一蹬,右手的剑直朝第三人刺过来,四个武士互感不妙,挡住秦敖的横挑向左退了一步,第三人踩着秦敖的刀,一转头跳到了亭子外面。

柳若兰起手一剑挑刺,剑刃直向第五个武士胸前,这武士连忙后退,抬脚后退了一步就靠到凉亭的柱子上,不得动弹了,柳若兰的剑刃直向这人面门逼迫,只离得还剩半寸的空隙,两片刀刃一左一右从旁边撞过来,柳若兰的剑招瞬时被这两刀撞开。秦敖使出一刀横扫,第四个大汉横刀遮挡,被秦敖一击退了三步,呡嘴笑说道:“想不到蜀地竟有这样的高手”!秦敖一哼,又一刀挑去,将六人调开两边,当着六人攻击不再那么强了,柳若兰收了招式跳上石桌喊到:“秦敖,先去救坃儿”!

秦敖听柳若兰这样一喊,一刀横劈,直向六人击来,六人连退三步,刚好留得三步的空当。循着眨眼的功夫,秦敖脚踩着台阶一跃而起,跳过六人的横挡,径直向厢房跑去。

只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后背处一股凉风袭来,秦敖左脚一勾,身体偏倒像右,将将侧了一寸,一片刀刃从耳边擦过,秦敖刚要举刀挡去,只感觉倒腰上一丝凉风迫近,右手抓着廊道的横梁,左手撑着柱子跳到院子里。心想:“这两人武功不弱,与其缠斗讨不到半点便宜”。容不得多想,随手扯下布衫像两人扔去。两人以为是暗器,连连躲闪到柱子后面,感觉到没了动静,伸出头一看,秦敖已经不见了踪影。

秦敖跳出廊道,急步直向独孤坃的卧房奔去。身后两个武士紧紧追赶。秦敖一掌推开房门,直把门闩打断,熟睡中的独孤坃猛的从床上惊醒,大叫:“你是谁”。独孤坃竟是没认出满身血污的秦敖,秦敖顾不得回答,提起独孤坃衣襟夹在腋下,正要抬脚出门,身后两个武士紧随而到,堵在门口拦住了秦敖的去路,秦敖左右一看,窗外是池塘,只有门口一路可以脱身,一咬牙,喊到:“少主抓紧我”,话音未落,一手扬刀向两人劈砍过去。两个武士四目对视,抬手横劈过来,秦敖见势,收回劈砍的虚招,手腕翻转,刀随手变,一刀横掠刀化掉了两人的劈砍,手中出刀的同时,脚下起势,一脚踢到一人膝盖处,一个翻滚转身已经出了房门,双脚一蹬一下跃到房顶上,带着独孤坃向花园跑去。

被秦敖抓在手里的独孤坃,手脚不停的踢打,哭喊:“你这个坏人,放开我,娘,救命啊……放开我……”秦敖也不理他,脚下加急直朝朝花园跑去。刚跑到厢房顶,独孤坃远远看到凉亭下的柳若兰与四个武士拼斗,急切大喊:“娘……”

柳若兰听到这一声呼喊,不禁分了神,不经意转头看向独孤坃,手中剑招也立时停止。正要回应这声呼喊,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掌力从背后袭来,随口回到:“坃儿”,话音未落,一个大汉的飞掌已经落到后肩,柳若兰被这一掌击得前蹿三步,顿时手臂酸麻,使不出一点力气。

秦敖带着独孤坃,眼见柳若兰受伤,心中怒气膨胀,猛的顿住脚步,双脚大力一剁,身体弹得四尺多高,两武士不明情状,一前以后追脚而来,秦敖空翻转身,扬刀直劈下来,在前的武士慌忙横刀去挡。秦敖这刀直劈,在半空借力,威力比平常劈砍大了数倍,直把武士手里的的刀劈成两段,力量顺着断刀划过大汉的身体,一道条血红的刀口把这武士分成两半,武士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刀口,嘴里哼唧一声向后倒去,一下子没了生息。

另一个武士跟脚劈砍过来,一刀直击秦敖脸面,秦敖头一偏,武士这一击扑了个空。武士提腕翻刀,刀尖顺着秦敖的脖颈划过,秦敖屈腿转身,随手起掌,一掌拍到打这武士的胸口,武士挨这一掌,身体站立不稳,脚步连连后退,秦敖顺着武士身形不稳,一刀直刺过去,大汉躲闪不及,正中胸口,秦敖一收刀,大汉瘫软倒地,瞬时没了呼吸。

柳若兰挨了一掌,手里的剑招也不如先前凌厉,被四个执刀的武士逼得连连后退,其中一个武士见柳若兰抵挡不住,抬脚直向柳若兰踢来,柳若兰用慌忙间用剑遮挡,力有不逮,被这一横踢震到了三尺之外,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眼里的眸子也渐渐变红了。

四个武士见柳若兰没了反抗,一齐收刀将柳若兰围在中间,一个武士恭敬说到:“郡主勿怪,朝中书信传言,蜀王独孤延平蓄意谋反。我等受闫将军之命,特来诛灭叛贼独孤延平,闫将军吩咐,郡主受人蛊惑多年,不得自由,我等只取独孤延平及叛党性命,不得伤害郡主,如今独孤延平已死,请郡主随我等回京”。

柳若兰怒目而视,喘着粗气看着四个武士,怒说:“闫行雲什么时候可以指挥金吾卫了,金吾卫到底是皇帝的爪牙还是他闫家的走狗?今日你们灭皇族满门四十二口,日后必有十倍报应还给你们。回去告诉闫行云,我生是蜀王的人,死是蜀王的鬼,今天纵使一死,也绝不遂了闫行云的愿”,言干语净,便将手里的剑抛向身后,脱手的宝剑直向秦敖飞去,秦敖一个筋斗翻空,飞身将剑握在手里。

柳若兰看了看独孤坃,又看了看秦敖,叮嘱到:“秦敖,坃儿就交给你了,带着这把剑,保护好坃儿,教他好好读书,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清净的活着”!

独孤坃听柳若兰是这样一说,挣脱秦敖的手,直向柳若兰跑去,秦敖抢步上前,一手抓住独孤坃停在原地,独孤坃哭说带喊:“娘,我不要你死,你还要教孩儿写字,还要陪孩儿一起抓蝴蝶,孩儿不能没有娘”

柳若兰眼泪夺眶而出,苦笑着说到:“坃儿,听话,以后娘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是蜀王的后代,你不可以哭”。独孤坃被秦敖紧紧抓在手里,身体不得动弹,急得手抓牙咬,将秦敖的手掌咬得齿痕深印,血汩汩渗出。独孤坃听了柳若兰言语,抬手擦掉了眼泪。

四个武士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尸体,看了看秦敖,心里一阵发怵,说到:“带上郡主快走”。四人刚要伸手,柳若兰一掌推开四人,一手从腰间抽出匕首,直向自己胸口刺去。四人正要阻挡,匕首已扎进肉里,鲜血汩汩涌出。

独孤坃远远看着柳若兰缓缓倒下,嘴里发出阵阵嘶吼:娘!娘!牙齿龇得咯咯声响,手指把秦敖手背上抓出血印。四个武士眼见柳若兰自缢在眼前,心中归咎,转身看着秦敖,说:“郡主死了,蜀王的孽种绝不能留”。话音刚落,四人齐齐举刀向秦敖砍去。

秦敖见状,抓起独孤坃衣襟疾步向后院跑去,跃身到马厩旁,一剑挑开缰绳,十几匹齐向前院乱蹄飞踏而去,四个武士被横冲直撞的马群逼得连连躲闪。秦敖扦手蹬步,左手抱着独孤坃,右手抓着缰绳蹬步跃到一匹马上,一路冲过四人的击打,径直出了府门,朝西边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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