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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殒命终南山

独孤延平辞别妻儿,登步上了辇车。辇车后面,四个腰挎军刀的侍卫骑马相随。独孤延平端坐在车篷中,右手握着青玉箫,眼睛微闭,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说起这青玉萧,可有一番来历。独孤延平自幼在皇宫生长,宫闱之中规矩繁多,皇子们都不敢逾矩半分。独孤延在皇子中排行第七,处在可大可小的位置,行为比其余兄弟都要松脱,疏于言教,性格也比其他皇子活涣,宫中的乐师舞娘悉数被独孤延平戏逗了一遍,日子一长,乐师舞娘都习惯了独孤延平的顽皮行径。独孤延平耳濡目染竟无师自通,学会了听音辨律,鼓、笙、琴、瑟耍玩一遍,挑了个细长的玉萧,从此爱不释手,远近行走从不离身。

当年在校场与柳若兰对剑,独孤延平以萧作剑区区十招入门剑法赢了柳若兰,而后互表身份,方知柳若兰也是音律大家,柳若兰善奏七弦琴,独孤延平独爱七孔萧,两人由此结为伉俪,琴萧合奏一时传为佳话。

独孤延平一行车马,过州县报关防,日行昼宿、跋山涉水涉水翻山越岭,不讨一天休息,半个月后的一天正午,车马在一处亭驿歇脚停了下来,一个侍卫走马到辇车舷窗边,拱手抱刀低头说道:“王爷,前面有两条路,一路走梁州路程远些,一路经金州可早半月到达京城”!

独孤延平自从幼时出宫求学,已经多年不曾这样颠簸,心中急切,随即说:“既然金州近便,就走金州”!侍卫又说:“金州地狭路窄,只有马道畅通、开距辇车无法通行”。独孤延平示言:“无妨,等下到金州驿站置换马匹,我与你们一起握缰整辔,骑马入京”!侍卫回了口礼,辇车便又前行了。

车马急蹄如风,一阵飞蹄狂奔,只过了半个时辰,一座草庐茶肆横亘在路旁,辇车收蹄减速行驶到茶亭前,一个茶僮嬉笑着走到近前,这茶僮身穿粗麻葛衣,左手提一把茶壶,右手托着一条娟布,嘻嘻哈哈的拦在辇车前说:“几位官爷,车马劳顿,想必是远道而来,此去城镇尚有四十里路程,正值正午暑热正旺,诸位客官不如先饮几碗清茶茶,再行赶路也不迟,我家的茶都是清明新茶,甘甜不涩口,润肺又解渴,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茶僮一边说话,一边蹑脚靠近辇车,刚要走到辇车三步远的距离,侍卫秦敖横刀挡住这茶僮,怒颜喝斥:“放肆,竟敢拦挡蜀王车驾”!

茶僮听秦敖这一声喝斥,惊得连连退步,面露恐惧说到:“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无珠,冲撞了蜀王,冲撞了各位大人”。

“行了!你且让开,误了蜀王行程你这贱民担罪不起”

不等茶僮啰嗦说完,秦敖又是一顿呵斥。

独孤延平原本在辇车里小憩,听见车外吵闹,悠悠醒转,只听得听秦敖言语轻慢,生怕伤了平民的自尊,拦住秦敖的话,厉声说:不必为难百姓,不知者不罪,我们赶路要紧!

茶僮听到车内的言语,脸色稍稍舒缓,轻言细语说:“小的委实不知是蜀王驾到,冲撞了几位大人,我这刚沏的新茶烦请几位官爷饮啦,这茶不收银子、权当抵消冲撞冒犯之罪”。

侍卫听茶僮一番说辞,言语恳切、态度真诚,心里顿时疑虑全消,抬手接过茶僮的茶壶,递给了车里。若说以前,不论在皇宫或是王府,独孤延平都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享用不尽。连日赶路以来,大多喝的是山泉生水,久不闻茶香,嘴里早就勾出了口啖。咕!咕!咕!独孤延抓起茶壶大吞几口。许多日舟车之苦,即使身份尊贵如王侯,他也很久没喝过这么甘咧的茶水。

喝完茶,侍卫奉给这茶僮一些碎银,一行五人握缰整辔,又是一阵急蹄飞奔,眼前草木飞移、山川流转。日暮时分,车马五人奔到了一座小城前,城门木匾刻着“金州”二字。

不等侍卫禀告,独孤延平掀开车帘,长呼一口气,脸盈红光对侍卫说:好一座军屯要寨,这金州是蜀地边城,城池虽小,却是蜀地入关中最近便的通道,春秋时名为汉中,先属楚后归秦,几经更名。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在此用计,以空城吓退司马懿十万大军,此一事,变作千古美谈。说着不禁哈哈大笑,金州虽地狭民寡却历来军资丰盈,景色也是绮丽动人,快去置换马匹,本王要看尽金州百景争艳。

五人提缰走马来到城中,侍卫秦敖将辇车押在驿馆登名造册,领了路引,安排好众人住宿。第二天清晨,五人脚不歇步,马不歇蹄,直朝北方奔去。五人五马越川涉水、翻山越岭,只见眼前草木飞移、山川流转,急马飞蹄奔驰了约两个时辰,忽悠悠一片山林横亘出来,秦敖环视四周,勒马抱手作礼说到:“王爷,此处便是子午谷,前面三十里处有座终南山,穿过终南山再骑行半日便是京城的地界”。

秦敖话音刚落,独孤延平正要开口,忽见右边山林里一个黑影忽闪而过,五人的马驹霎时间被这黑影惊吓得收了蹄,四个侍卫心里一紧,刷刷齐手拔出战刀四处张望。

独孤延平眉头一皱,心中疑惑:“这荒僻的深山老林怎会有人影飘闪?莫不是有鬼,这世上本来就无鬼,如果是人,看这身影,当是一等一的高手”。侍卫秦敖打马上前,凑耳对独孤延平说:王爷,如今世道混乱,荒僻之处多有匪寇出没。

独孤延平听秦敖言语表奏,依旧气定神闲,脸上不露丝毫恐惧,随口说到:“不管他,我们快些穿过这片林子便是”!

五人刚要拉缰起行,前方山林顿起一阵莎莎声响,四个黑影由远而近隐隐显现出来,独孤延平和侍卫定睛一看,只见四个蒙面武士朝独孤延平一行飞步奔来,步伐稳健轻盈,只奔到离独孤延平到十丈远,跃步起身,四人四脚直朝独孤延平前胸面门飞踢而来。侧在前方的两名侍卫见状,飞步跃身而起,踩着马头跳出,迎面挡住这四个蒙面武士,随即混打缠斗在一起。

独孤延平听得耳边呼呼声响,这原是树叶与树叶摩擦的声音。此时无风无雨,呼呼声直在耳边转圈,显然是轻功高手伏在树林里,转换方位,飞身跳跃时碰触树叶发出了莎莎之声。这声音虽微弱,在独孤延平这样的内家高手耳中,如同蛙叫鸟啼,听得清清楚楚。身旁两个侍卫不明情况,张眼四处观望。

忽然,独孤延平顿感一丝寒气从后背奔袭而来,心知有人背后偷袭。右掌轻拍马头,身体腾空跃起,一手从腰间抽出玉箫,一脚踩着悬空飘落的树叶,一脚转身勾踢,这一踢正中一个蒙面武士胸口,一个使剑黑衣武士跌到地上,身体贴地滑到三丈之外的树桩上,顿时,这蒙面武士五脏俱裂,蒙面的黑布被嘴里的血浸得鲜红,头一歪没了生息。

独孤延平展手收腿,一个后空翻轻轻落到地上。刚刚定住身形,只见身后的林里中又凌空跳出十多个蒙面武士。

独孤延平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山谷野林之中,竟然伏藏了这么多杀手死士。不禁向四周扫视一圈,眼见两个侍卫已经横死在蒙面人刀下,剩下两个侍卫正和一群蒙面武士混打在一起,看情形也渐落下风抵挡不住了。

独孤延平右手一挥,内力聚于掌心,直将地上一团树叶拍打得向四周散去,对着一众蒙面武士说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蒙面武士不愿走露身份,抢步向前急说:“少废话,我等今天特来取你性命,得罪了”

不等话音落定,一众武士举刀直朝独孤延平面门劈来,独孤延平手握玉箫,挑、刺、挡、顶翻转腾挪,玉箫在他手中左突右击,迅疾的招式泛出一串花影。十几个蒙面武士围攻竟碰不到独孤延平半寸肌肤,他边抵挡着众人的刀剑劈砍,一边向自己的侍卫靠拢。只退到离侍卫三步处,两个蒙面武士招式稍慢,独孤延平巡得这机会,玉箫在手中一个抬腕翻转,只朝两人脸上击来,两个蒙面武士折手退刀,转瞬回挡独孤延平这一击,独孤延平顺着刀剑的空隙,玉箫已经滑到两人肩胛处,分作左右一拍一打,两人被这一击,颈骨碎裂,身躯滑到三步之外,嘴里鲜血喷涌,倒在地上瞬时没了生息。

一众蒙面武士心中一惊,满脸惊恐的后退了一步。独孤延平见众武士攻势减弱,眨眼之间退转到侍卫处。出发之时随手四大侍卫,遇险之时分作两两想抗,与一众蒙面武士缠斗不过半刻,只剩秦敖一人。

秦敖在缠斗之时,左臂被拉一刀,眼下血流不止,拖着伤臂堪堪抵挡渐洛下风。眨眼之间,一个蒙面武士朝秦敖斜狠劈过来,眼见刀刃逼到秦敖脸面不到一寸,独孤延平一个回旋转身,手中玉箫横架在蒙面武士的刀刃之下,微微抖手,一招老鹰捕兔将刀弹开,蒙面武士被这一弹打,手中刀刃脱手落到了尺开外。独孤延平右手玉箫飞舞,萧管直透蒙面武士前胸,翻手转腕掌力一推,玉箫穿透了蒙面武士胸膛

一众蒙面武士见状,面露惊恐畏畏缩缩不敢近前。寻得眨眼的空当,独孤延一手抓住受伤的侍卫,正想飞身起行,突然脸色铁青,胸口火烧火燎的疼痛。秦敖看得独孤延平冷汗汩汩直冒,心中疑惑:“王爷,你受伤了……”。

独孤延平一手捶打胸腔吞吞吐吐:“我……我……中毒了……闫行云……你好卑鄙……”。边说边将萧管撑在地上。

话说前一日路过茶肆,茶僮在茶里撒下奇毒。这毒无色无味,常人入腹并无利害。若是武学大家误食,运功行气时毒素便腐蚀五脏六腑,使人痛苦难当,功力渐次消散,不消三时五刻尸身就能化作泥浆。独孤延平久不历练江湖,饮茶之时毫无防备,轻信茶僮虚言讨好。缠斗蒙面武士时,气血翻涌催动了毒性。

秦敖念及护主,急切说:“王爷,你运功疗毒,属下护着你”。独孤延平一手抓着树干,直把树皮上抓出一寸的指印,艰难回语:“来不及了…你…一个人…如何抵挡……这众多高手……”。侍卫拉着独孤延平的手,双腿跪地,哭腔说:王爷,你不能有事,你死了王妃怎么办,少主怎么办,蜀中百姓怎么办?独孤延平口中哽咽:“今日情形……闫行云定是谋划了十年……我是在劫难逃了……唯今之时……我以余力助你突围……你要奋力回到蜀中……执我印信兵符调遣兵马,护我妻儿”!独孤延平话音未落,一众蒙面武士齐手劈砍过来。

情势万分危急,独孤延平顾不得自身,一手托起秦敖后腰,内劲聚集掌掌心,猛力一推。秦敖身躯被这一推,从空中飞掠过一众黑衣武士,翻滚落到包围之外十丈的地方,两个黑衣武士正要转头劈砍,只见独孤延平右手掠起玉箫,顺着手臂滑了出去,玉箫像羽箭一般穿过两名武士的身躯,武士随即倒地不起,了无声息。

独孤延平扶着树干抖抖站立,眼睛里的眸子泛出一丝红光。一众武士刀劈剑砍直朝独孤延平袭来,独孤延平余力抵挡,空手支应,渐渐招架不住。

秦敖远远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一众黑衣武士围攻,眼里的泪珠如雨瀑打在枯叶上。只见一柄利刃穿偷独孤延平的胸膛,独孤延平怒目圆瞪,用最后一点劲力,一掌震开这武士,武士滑到三尺之外的地上,口喷献血倒地身亡。一众武士都举刀向独孤延平砍去,独孤延平怒目而视,口中喊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走啊!护我妻儿!”余音刚落,双腿缓缓跪地,眼睛的眸子里布满血丝,手臂缓缓落下,将地上的枯叶拍得纷飞散落,眼睛看着天空的云彩,却是再也没有了呼吸。

秦敖顾不得悲恸,抬手擦掉眼泪,一手抓起马缰,蹬腿跃步飞身跳起,调转马头直向南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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