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义洲寨子已经成为空城了,这个可以献给于成龙,我劝姐姐姐夫们下山的心思由来已久,如今正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既可以解我的难了,更是为姐姐一家人的未来着想。姐姐嫁的是本地人,东山米酒坊这点产业由她守着,我呢,水面上的浮萍,还不知道在哪儿扎根呢。”白苏子对母亲说:“姐夫是一个经营高手,经营酒店肯定比弟弟强。”
丁夫人高兴地说:“我多年就是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只是碍于你弟弟的面子不好说,你为了我说出来了,我这就去告诉你姐夫和你弟弟。”
正在此时,白花丹进来了,听到了母女俩的话就接着说:“用不着你说,童冠卿等一会回来后我给他讲,他早已经有这种想法了,他说想生儿育女,过平常人的日子,不愿意在山上打打杀杀的。”
“真好,真好。”丁夫人激动地说:“我这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此前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哪里像是过日子的样子啊,鹤灵呢,也不是一个生意人的料子,他一心一意就是想考秀才中个举人,这也是一条正道。”
“快快献给官府吧,明天就去。”白花丹坚定地说:“这事我说了算,我可以当你姐夫的家。”
“里面的人员怎么办?”
“给点盘缠和路费,每个发放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都可以打发的,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好了的。”白花丹心事重重地望着妹妹说:“只是你另外两座山寨怎么献呢?”
“姐姐,你不用着急,我有的是办法。这什子寨上的黄金龙新近派铁虎占领了龟峰山,脚跟没有站稳,再说铁虎早已经有野心想独自占山为王,苦于没有人员。如果我略施一计就可以将龟峰山灭了,到时就是一座空空的寨子,献给于成龙,定然可以抵一个数字的。”
“此计甚妙,听说那个铁虎对你痴心不改,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白花丹说。
“让他早日弃恶从善,脱离苦海,我觉得我是在帮助他的。”白苏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白苏子找到于成龙说:“我将东义洲寨和龟峰山寨献给你,请你派人随我一道去验收。另外一座山寨就是金盆寨,我已经与徐长卿约好,只要你们的人到后就开门迎客,拱手相让。”
“前面两个寨子,我已经预计到了,算你献的寨子吧,那么后者,我听说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而且上面还有七八百人,昨天还打劫了我新洲的一个村庄。”于成龙说:“前两个寨子就算现在成交了,我也不必派人去验收了,后一个寨子你是如何献给我,我倒是想听一听。”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就乖乖地随我一道去寨子上住几天,这寨子上的大王就会拱手相让的。”
于成龙最热衷于微服私访,化妆成商人、农夫、算命先生等,并且维妙维肖能够欺骗所有的人,他希望体验一下土匪的生活,所以也希望有一天能在土匪窝里去住上几天,这是他梦昧以求的事,他立即一口答应下来,将二府衙门的事安顿好后,随着白苏子飘然而去。
金盆寨,顾名思义,四面环山,悬崖峭壁,中间是一马平川,多年来,这里一直是土匪们活跃的地方。
于成龙化妆成算命先生斋公,神不知鬼不觉。这斋公是大别山地区著名的算命先生,操着一口浓浓的外地口音,摇着一把蒲扇子,人称半仙,但是人们只是闻其声而没有见其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所以江湖上更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得神乎其神,今天金盆寨的寨主徐长卿能够见到斋公并且是送上门的斋公,自然而然地兴奋和敬重的,他命令寨子里杀了一头猪、一头牛、一头羊、十只鸡,特地准许斋公在寨子里可以随意走动而不需要铁令牌,自己则二十四小时陪着斋公。今晚月色朦胧,微风阵阵,几壶老米酒摆在寨子正中央的长桌上,烤羊腿、烤猪脚,还有香喷喷的牛肉汤,现场除了斋公和寨主徐长卿之外,只有头上的天和周围无边的夜色,以及远方传来野兽的呼唤声。酒意正浓之时,斋公问道:“徐寨主也是一表人才,武功过人,如此才华为何沦落到山上成为草寇呢?”这一问不偏不倚正戳中徐长卿的痛去,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我本是歧亭本地的富裕之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我的志向是考取功名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地方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群土匪夜袭了我家,杀死了我父母,家财也被洗劫一空,我和弟弟幸亏得脱,经过多年的打拼好不容易重振家业,可是那个现在在二府衙门的汤卷强占了我的老婆,强夺我的家产,还要追索我的性命,不得已我逃到此地安身,度日如年啦。”
斋公举起酒杯仰天大笑。
“我在受苦受难,你为何发笑?”
“我笑你不走正道啊。”
“先生莫不是说反话吧,这世道黑暗无边,哪里还有正道呢?”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这个道理我也是懂,可惜我打不过人家,我斗不过人家,人家还不要我活命,人家跟衙门是相通的与盗贼也是相通的,与土匪也是相连的,我无论如何斗不过人家,所以只得逃到山上来。”
“来了这么长时间,感谢你的热情款待,没有什么报答你,我给你算上一命如何?”
“如果能聆听斋公先生指点迷津,那一定是我徐某人的福气,请先生指教。”
斋公左右瞧一瞧,欲擒故纵。
“你放心,我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大胆说来无妨。”
“你是属虎的,虎落平原被犬欺。”
徐长卿下意识地抬头四周瞧了瞧,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平原。
“按照你的八字和今年的命程来算,不久你五福将至,双喜临门。”
“说来听听。”
你这个月将走好运,你的妻子将回到你身边,你的房子将要回到你门下,你的家财将物归原主,还有,将有一笔横财飞进你家院子。
“你说得玄之又玄,我听后一头雾水。”
“如果你听不懂,我给你说明白了吧,如今这里来了一个清官于成龙,专门为咱老百姓申冤办好事,像你这样逼上梁山的人,他会放你一马的,你将此情况给他讲一讲,他会原谅你的。”
“这不是送肉上案板么?你想一想这汤卷现在是于成龙手下的大红人,自古官官相护,他不杀了我才怪呢。”
“你只要将你的情况对于成龙讲了,他会公正执法的。”
“我已经听说过他公正执法,但是我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亲眼见过。再说我也做了许多杀人放火的事,如果说新帐老帐一起算,我也该杀几回头了,不如还是在这山寨上潇洒几天吧,过一天算一天,混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吧。”
“如果你不听我的劝解,我给你说具体一点吧,十天后,你将有一场血光之灾,你未必能逃脱,但是如果你逃脱了这场灾难后的第二天你最好去歧亭找二府衙门的于成龙。”
徐长卿半信半疑。
斋公说完打了一个呵欠说:“信不信由你。我明天要走了。”
这几天,于成龙百感交集,琢磨着人生,这人啊为什么今天可以为盗贼,明天却可以为官员,后天甚至可以为君子,就拿身边的汤卷来说吧,从事过的职业就很多,土匪、盗贼、农夫、小商贩、混混,如今却在二府衙门为差役,忙,太忙了,这人生角色的转换也太快了,好了,现在就让他去当一回带兵打仗的将军吧。
于成龙坐在二府衙门的大堂上,两边站满了差役。于成龙说:“汤卷,你明天带领一千人去攻打金盆寨,务必在二十天内攻下寨子。”
“为什么不让我去?”王宝臣大声质问:“带兵打仗是我分内的事,为什么让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甚至从来没有带兵打仗的人去攻打山寨,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么?”
“打仗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战而屈人之兵。”
“对。那么汤卷就有这个本事。所以请你放心,不出十天半月,金盆寨子就属于我们的了。”
汤卷领命而去,第二天带着一千人清晨就向着金盆寨出发。有人建议说:“这徐长卿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羽翼丰满,此行绝对是送死。”
“富贵险中求。此行我不生即死。我自有办法。”汤卷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气。立即让人送信给徐长卿:“我汤卷来到了山寨。只有孤身一人,求见寨主。”
徐长卿听说汤卷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亲自操刀上阵。军师建议说:“这汤卷带着一千多人驻扎在寨子脚下,离我们有五十余里,现在却单枪匹马到寨子上求见,其中必定有诈。”
徐长卿望着寨子外的蓝天白云,心中一片空白,甜酸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下定决心坚决杀掉仇人。“传令,让汤卷这个害得我妻离子散的仇人上山。”
“寨主,且慢,此中必有巨大欺诈。”
“我们几百人,他一个鸟人,怕他什么?不就是一盗贼出身摇身一变成为什么将军,送死来了。”徐长卿吩咐:“给我严密监视,不得带武器上山。”
小喽罗来报:“大王,的确只有汤卷一人,身上别无他物。”
“先给我绑了,再来见我。”
汤卷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寨子的大厅中央。
徐长卿命令先打五十大板再说。军师阻止道:“且听他说说,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汤卷说:“我此行是来送死的,但是我现在一人敢于闯进寨子来说明我是来求生的。”
徐长卿默不作声。
“我与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亲自送上门来任你处决,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是,我得给你提个条件,如果你答应了,就不杀我。”
“请讲。”
“在山寨上做土匪,只能一时,不能做一生,即使你做一生的土匪也不可能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做土匪。”
“这个道理我懂,不需要你教给我。”
“所以,我将你的房屋、家财、妻子送还给你,另外我保你寨子上的全体成员安心回家,既往不咎,各得其所。”
“何以见得?”
“我人在这里,我的部队在山脚下,你可派人回家看一看,你的妻子是不是在家,你的家财是不是完璧归赵。官方发了通告规定:‘凡是主动下山者既往不咎,入籍上户,还田归屋,安居乐业。’所以我奉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徐长卿早有回家的打算,苦于落草为寇后打家动舍的事做得太多而左右为难,汤卷这么一说,已经动心了,他决定派几个喽罗回家看一看究竟,一边命令邻近村镇上的三十个土匪回家试试看,临走时每人送黄金三条、白银五十两的安家费。一边隆重地举行了散火仪式,徐长卿举起酒杯慷慨激昂地说:“弟兄们,我占山为王,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大家论秆分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快活呀。可是,不能我们自己快活,要让我们子孙后代快活那才叫做真正的快活,所以我决定宣布散火,从今天起我们分期分批地返回家乡,过自在的日子。大家说好不好?”
“我们听大王的。”众人齐声顺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