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庞老总妖人,不减狞争蛊毒神。灵照专行禁邪法,相逢便捋鬼头巾。”
——《跋北涧和尚自赞灵照颂》
公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唐婉婉,她年不过桃李年华,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黑衣劲装,将身材完美勾勒出来,此刻双手叉在腰间,满脸写满了骄逸。
鹿衔望公子盯着唐婉婉出神,不由得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滋味,却又不知自己怎会这样,只是被公子牵住的手僵硬了起来。
公子似乎察觉到鹿衔的不快,忙收起目光来,与鹿衔十指交叉着,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向唐须臾笑道:“多年未见,烦烦竟也出落成妙人了。记得上次见她,还是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小姑娘。”
唐须臾大笑:“我都忘了你曾在唐门中见过烦烦,这便好说了。烦烦,快来见过你顾哥哥、风君哥哥和幼麟哥哥。”
唐婉婉似乎对“烦烦”的称呼颇为不满,直嘟囔着小嘴,作状啐了唐须臾一口,却毕竟是大家闺秀,还是知晓礼节,上前向众人微微欠身行礼:“婉婉见过鹿衔姐姐、公子哥哥、柳哥哥。”
风君见她只与三人见礼,顿时不满,将手中拂尘插入后颈,冲着唐婉婉做了个鬼脸:“小烦烦,你这就不对了,你小时候我可还带你玩过秋千呢!”
唐婉婉也回了个鬼脸,啐道:“你还抢过我的糖葫芦呢!”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风君一时语塞,直挠着头:“你这妮子,怎的还如此记仇呢?待会我赔于你便是!”
唐婉婉竖起手指,搭在唇边,作状思索片刻,娇声道:“我长大了,才不要糖葫芦呢。你若是觉得亏欠我,你就带着我去闯荡江湖!”
“啊?”风君吃惊,连忙转过头去望着唐须臾,只见唐须臾满脸无奈之色,向着公子解释道:“小丫头长大了,满脑子想着出门闯荡,拦也拦不住。唉!”
公子已然猜到唐须臾欲言,也不做声,只扭头望着鹿衔,鹿衔心中此刻正如小鹿乱撞,心中五味杂陈,也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唐须臾见公子鹿衔二人此状,他本就聪慧无双,自然知晓,招呼唐婉婉到自己身后,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匣来,那玉匣通体碧玉,几人虽不懂玉石,却也知晓定是极为珍贵的宝物。
唐须臾将玉匣呈上桌子,缓缓展开,冲着鹿衔轻笑道:“弟妹与我还是第一次见面,为兄这儿也没做什么准备,只是今日下人刚好呈上来一块骠国(今缅甸)的翡翠手镯,我正愁着这玉镯无处可去,这不刚巧,一见到弟妹,我便觉得这玉镯于弟妹,正所谓‘宝玉配佳人’,还请弟妹不要嫌弃。”
唐婉婉见状,连忙蹦跳着跑到鹿衔身边:“鹿衔姐姐,我来给你带上!”
鹿衔一时不知所措,又扭头望向公子,见公子微微点头,她心中还是有些惊讶,连忙道:“唐大哥,这······这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怎敢······”
不待唐须臾开口,唐婉婉便举起鹿衔的左手来,一手取出拿镯子,便要为鹿衔戴上,一边嘴中还囔囔说着:“没事啦,我哥是土大户,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给自己人也免得便宜了外人。更何况鹿衔姐姐这么漂亮,能将这玉镯戴在姐姐手上,我们兄妹也觉得有面子哩!”将玉镯为鹿衔戴上,她又转而“嘿嘿”笑了起来:“姐姐戴上真好看,若我是个男子,定要与公子哥哥争一争!”
鹿衔只觉得脸颊火热,羞得直低下头,呢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唐婉婉直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拉住鹿衔的手:“鹿衔姐姐,我带你到别处玩去,同他们几个人待在一起也太闷了!”
鹿衔不好拒绝,只看了看公子,公子将手抽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鹿衔微微颔首,便跟着唐婉婉往外走去。
风君见状,又将拂尘从身后抽了出来,急着起身,“嘿嘿”笑道:“我也觉得与你们几个在一起太闷了,我且去照看她俩,莫要生出什么乱子!”不待几人反应,他便跳将起来,一步跃向门外,口中喊着:“烦烦妹妹,且等等我!”
须臾、公子与幼麟又是一阵大笑。
唐须臾为公子和幼麟又斟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我这妹妹,从小顽劣,我又疏于管教,若是没人盯着,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幼麟微笑:“烦烦这性子,与我朔北女郎相仿,真不似你们蜀中的姑娘!”
唐须臾瘪嘴直摇头摆手:“你们霸刀山庄的姑娘,个个英姿飒爽,豪气凌云!烦烦若是那样,我也不用担心了,刁蛮任性,骄奢淫逸,真是将那些个纨绔子弟的习性都学会了!”
幼麟爽朗一笑,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禁流露出几分苦涩:“说到这,你们是不知道,东海的姑娘才真是······”
公子哈哈大笑:“你这番偷逃离家,我且看你回去之后,珠稚该怎般收拾你!”
幼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苦笑着:“她此刻,怕是已经乘船到了中原,正在四处寻我呢。若是她知道我受伤至此······”
“她怕是能直接提刀去砍了宫傲。”公子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决意将幼麟受伤之事瞒的死死的,若是为幼麟妻子知道,自己多半也逃不了干系。
“无歌。”唐须臾突然开口:“你们此去,可否是往苗疆去?”
公子点了点头:“幼麟所受之伤,还缺一味三角梅,只有苗疆才有。”
唐须臾用指节轻轻敲着石桌,细细思索着,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三角梅为苗疆特有的疗伤灵草,连我们的西山商会也难以寻到,你怕是只能往五毒去一遭了。只是,五毒教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子双眼猛地睁圆,急切问道:“发生了什么!”
唐须臾喝了口茶,微锁着眉,细细说道:“无歌你远走太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五毒的这件事情,究其根源,还得说到一年多前。”
“一年多前,五毒教众突然发起了一场叛乱,数十名五毒教弟子突然暴起,大肆屠杀同门,最后是曲云教主亲自出手,方才镇压叛乱。初时,教中以为是弟子练功走火入魔,便废了他们的功夫,丢入蛇窟之中囚禁。不曾想,几日后,那数十名弟子竟仿佛功力恢复如常,又从蛇窟中杀了出来。”
幼麟眉头紧锁,他常年久居东海,似乎隐隐听到有来往的侠客提起过五毒教变故,却知的并不详细。
唐须臾继续说道:“自上次镇压叛乱后,曲云教主正在闭关,便由五毒使者平定叛乱,五毒使者,功力深不可测,而此时,却不敌那平日里默默无名的数十名弟子!最后还是德夯亲自出手,将那些弟子一拳一个,全部砸成肉泥。但是,虽然那些弟子被诛杀,却发生了诡异之事!”
幼麟正听得精彩,唐须臾却突然停顿下来,不由得勃然大怒,喊道:“你又不是说书先生,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唐须臾笑着嘬了口茶,道:“那些弟子的尸身,竟然无故动了起来,连那些血肉混作一团的肉饼,也奇异的扭动着动了起来!此时,惊动了五毒教中的几位老前辈出来查看,最后将这数十人串了起来,置于火上炙烤,才惊异的发现,尸身之中,竟有一条条从未见过的蛊虫窜了出来。”
公子眉头一皱,惊讶出口:“能控制尸身的蛊虫?”
唐须臾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最后,还是五毒教的太上长老出关,认出这是五毒教失传已久的禁蛊,蚀魂蛊。连如今五毒教令人闻风丧胆的蚀心蛊,也只是脱胎于蚀魂蛊的残篇。”
“你怎么对五毒的事了解的这么清楚?这些应当都是教中机密才对!”幼麟忍不住开口问道。
唐须臾无奈的摇了摇头:“唐门不似你朔北霸刀,有柳五爷在坐镇一方。更不如东海蓬莱,远居海外。我唐门与五毒教同居一隅,许多事情,我们比五毒教弟子知道的更加清楚。”
公子沉默不语,只挥手打断幼麟,示意唐须臾继续说下去。
“传闻那蚀魂蛊,乃是数百年前一位五毒教的天才弟子培育而出,可他培育出蛊之后,却用于铲除异己,谋杀同门!最后被五毒圣使齐力镇压,这蚀魂蛊也因过于伤天害理,被当代教主销毁,将培育之术束之高阁,列为禁术。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这蚀魂蛊竟然重现教中!长老艾黎认定教中出了内鬼,便大肆搜查起来,但正搜查着,你们猜怎么着?”
幼麟急着抓耳挠腮,恨不得将唐须臾的嘴狠狠掰开,却只能按捺住性子,问道:“怎么着?”
唐须臾吊足了幼麟胃口,也随即开口:“有十多名蒙面人突然袭击了五毒教。那十多人武功极其高深,更难得的是,他们竟懂的合击之法,连德夯也被他们打的节节败退。他们趁乱,从教中掳走了一名五毒弟子,至今五毒教也未曾寻到那名弟子。而我们也不知道那名弟子究竟是谁,只知道,他姓殷。”
公子沉沉道:“殷姓,脱胎于风姓,乃是汉姓,他不是苗人。”
唐须臾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他不是苗人,但问遍五毒教弟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有一天突然的出现在教中,和众人打成一片,其余弟子也只以为是从别处调回教中,并未在意。”
“嘶——”幼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一阵后怕,若是此事发生在霸刀山庄,决计不会比五毒教好到哪儿去。
公子心中已经有了数,眉头也舒展开来,问道:“你说的,最近发生的是什么事。”
唐须臾继续说着:“最近,五毒教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几名五毒教弟子在山中采药之时,发现了之前殷某炼制蛊虫的洞府,便立刻上报了教中,但是,当一众长老圣使赶到之时,才发现,那几名弟子已经不知去向。”
“你是说洞府内尚有残存的蚀魂蛊。”公子眉头又转而皱了起来。
“是的,而且据我推测,应当那殷某人,那日刚好潜回五毒教中,准备取回残存的蛊虫,打开洞府之后,被几名采药弟子不慎发现。”唐须臾幽幽道。
“然后他就操纵蛊虫杀了那几名弟子,用蚀魂蛊控制着他们潜逃了。”公子接着道,不由得摇了摇头:“第二件事呢?”
唐须臾转而“嘿嘿”笑了起来,身子也向前俯去,悄声说着:“就在前两日,一道金色流光,自东方而来,直奔五毒教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