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起转过身去,凝视着御查司内堂上的匾额,眉头紧锁。自己不过是个区区三品的御查司文职,要救当朝右相怎么想都不容易。
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林其昇,叹声道:“老夫可以尽力而为,不过老夫可不敢保证林大人一定能获救,毕竟对方是国师。”
听到这话的林其昇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多谢李大人了,不论结果如何都感谢大人,哦,对了。”
林其昇放下手来,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卷宗和税本,道:“这是晚辈昨晚从那两个尚书家里拿出来的,大概从这里能寻得此事原委。”
李司起看了一眼,眼神顿时变得惶恐起来,后退几步低声道:“你说这是刑部的卷宗和户部的税簿?偷盗这些东西一旦查出来可是犯了律法的,到时候我们都免不了一死。”
林其昇闻言笑道:“大人,若我不偷这些,那真相就永远查不出呀,您想那二位会给我们看这些东西?”
李司起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想来林其昇说得确实有理。
林其昇看李司起没有回话,便将包袱摊开在桌子上。
一旁值守的司执看得两眼直发愣,劝道:“公子,公子,您别在堆在这里啊,这一会刑部和户部的人查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些东西,这怎么交代,您还没说话就得给您抓起来。”
林其昇回头看看那肥硕粗壮,满脸护心毛的司执,点点头,把卷宗、税本都卷起来带到了内堂。
内堂中。
林其昇手里拿着个税本放到李司起面前,指着一行红字说道:“李大人请看,这是清康、昌乐、惠平、良安四个地方的税收,总共是一千万两。您再看对账本上往年平均收上来的税赋,一共一千二百万两。”
李司起也发现了问题,眉毛胡子似是要炸裂一样,忽然听道他拍案大骂道:“什么东西,户部的这些狗,贪污也就算了,还泼脏水。”
林其昇连连抬手笑着说:“李大人消消气,这是常理之中的,只是现在我们不确定这二百万两是因为二人贪污没交上,还是因为这四地的收成原因。”
李司起拂袖走到一旁怒道:“不可能是收成,今年雨水甚好,这四地还是鱼米之乡,而且今年没有涝灾、虫灾,按理来说往年都会超过一千二百万两的。”
林其昇摇头晃脑思考片刻,又意识到了其他的问题:“若真是他俩把这二百万两贪污了,那他们又是怎么嫁祸到了叔叔头上?难不成税银经过叔叔的手,嗯,这样也合理。”
一旁的李司起负手而立。
欣赏着天边的夜景,今夜繁星璀璨,一束束月光透过墙洞洒在内堂的桌椅上,在夜晚最是宁静的时候内心才是安静的。
李司起转身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救你叔叔?要是硬说二人偷税,那也得有佐证啊。”
林其昇半天沉默不语,翻找着税本。
突然他眼前一亮,抬起头来问道:“李大人,这收上来的税为何要经右相之手,不应该直接经过陛下审批随后直接入国库吗?”
因为那一日皇上不在,林相代为行使批准权力。
林其昇手拄着下巴晃着手里的毛笔,说道:“那当日那批税银又在何处?”
李司起走过书案,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犹豫了一下。
暂时停在了林府中,因为那日阴雨,有些粮草着了雨没办法,称重超过了分量,需要晾晒的。
林其昇似是发现了问题,问一声:“粮草变重了?难不成湿了的粮草能抵消二百万两税银?”
李司起瞪大眼睛好像也是注意了这一点,连忙说道:“好像确实如此,启朝的税赋制度里说可以用粮草抵消缴纳相同价值的税银。”
林其昇拍案而起,眼睛放出金光,自信的光溢满整张脸。
“那么就是说湿的粮草比原来的粮草重出来的分量,正好能抵消二百万两税银?这便对了,那既然如此李大人便说说那一日的情形。”林其昇喜出望外,看到了曙光一样。
李司起手里捧着一本已经被翻烂的线装书,仰视房梁这是在回想。
“我俩一起清查税银和粮草,确实当时只是听你叔叔说今年的税银不多,不过总算是粮草产的多。”李司起急得捶胸顿足,后悔自己没注意天气。
“诶哟,总算交代了,雨晴了粮草晒干了再一复查就出了岔子。那这事便交付大理寺吧,把情况讲清楚,证据都拿出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有劳大人,我也该回去了,告辞了,李大人。”说罢,转身就出门了。
走在永昌街上,各家的灯火通明,经历了几日的疲惫操劳,他是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恨不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走回了林府,侍卫赵良飞已经在门外等候,少爷没回来谁也没心思去睡觉。蓉儿正在为林其昇准备洗脚水和漱口水。
门外落魄乞丐一样的林其昇在赵良飞的搀扶下终于回到了屋里,他就好像在网吧里通宵了三天三夜的当代大学生,确切地说这是他上辈子确实干过的事情。
“少爷回来了,少爷洗脚刷牙,被褥已经为您铺好了,秋后有点冷,您身子又虚,给您弄了床厚被子。”蓉儿一改往常形象,这次终于像是个贤惠内人似的,不再跟开局一样用嘴测洗脚水温度了。
林其昇挤挤后脊梁骨,活动活动双臂,再扭扭头,做完睡觉前的准备,吩咐赵良飞道:“老赵,马上叔叔就能出来了,你明天一早就给我准备马匹,我要去趟大理寺。”
“放心吧,少爷,明天早上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赵良飞说完带上房门便出去了。
翌日,睡到自然醒的林其昇伸伸懒腰,破门而出,捂着下体。急速奔向茅房,这年头少年人得前列腺病的很多,很多人都是前列腺战士。
主要是因为什么呢?懒呗,不想起床,和前列腺作对。
况且,秋后的早晨要跑去外面上茅房,这事办不到。所以夜壶就成了伟大发明,但是林其昇一点都琢磨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拿夜壶泡面。
勉强撑起自己,以那一点点昏昏沉沉的意志对抗着困意。
外面赵良飞早起练功的声音都没惊动他。
只见赵良飞站在木桩上裸露着上半身,衣服围在腰上,打着各路拳脚,像是八极拳、太极拳,功法路数都是规规矩矩的,习武之人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气早已让他浑身出了汗。
练完以后,向着林其昇的卧室大声喊道:“少爷起床啦,您今天不是要去大理寺吗?马匹都准备好了。”
林其昇揉揉迷糊的眼睛,像是梦到了天塌一样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来他已经把去大理寺这事忘了。
蓉儿为他穿好衣服,准备好洗脸水就到厨房收拾碗筷了。
吃过早饭,林其昇骑上马先去趟御查司。
“李大人,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您老,麻烦您把昨日的税本和卷宗给我吧,我今天就去大理寺。”林其昇谦恭地拱着手。
李司起回了趟内堂,两个手指头捏着那小包袱就出来了,这可是把林其昇惊到了,连连夸到:“大人好气力。”
林其昇背上小包袱骑上快马,没一刻钟就到了大理寺。
门前站着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穿着棕色甲胄,头盔上还插着红色鬃。
那两人执剑相互交叉在林其昇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其昇不敢来硬的,只能弱弱地说道:“二位大哥,我是林相的侄子,我今天有事要见大理寺卿,有个案子要让大人重新查一下。”
“犯官林辛乙的侄子?你等会我去禀报。”一个侍卫开口说道。
林其昇点头答应。
没一会那侍卫出来,带着林其昇进了大理寺。
堂内。
大理寺卿看着林其昇带来的诉状以及税本上的证据,也发现此事的问题。主要是大理寺的寺卿是林党,向着叔叔的人,林其昇当然是好好围着。
公子所说的这些,我确实知晓,当天大人点查税银和粮草我等不在场,不过公子所言非虚,我们会接受此案,若是刑部不放人,我等林党就上朝请皇上清查。
林其昇点点头抱拳道:“那就有劳大人了,那小的就回去等着?”
大理寺卿应允,拿着诉状走了。
林其昇总算放下重担,骑着小马悠哉游哉地在路上小跑。
这是城外,山野之中,任马儿跑着,突然听到山鸟乍飞,隐隐中一股低沉而又震撼的声音侵入林其昇的大脑,他知道这是什么,是野兽。
任他甩着缰绳,马儿就是不往前走,无奈的林其昇只能下马独自去看看,因为他还听到了人的惨叫。
穿林而去,在树后的林其昇看到一位女孩,她天生丽质、洁白若雪一头黝黑的长发披散着,此时她正面临着危险。
林其昇毫不犹豫,一个箭步上去挡在了女孩面前。